蒋介石对张学良说:“我们两人,谁离开这艘小船为好?”
日军攻陷山海关以后,蒋介石关心的仍然是如何尽快荡平井冈山的红色根据地。在中共中央首次提出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的第二天,他匆匆赶到江西“督剿”中国工农红军。但是,张学良却心系着北方的战事,他知道,如果再不抵抗日军,连热河与河北都保不住了。他把驻在长城以内的东北军,调到热河布防。他是北平军分会的代委员长,名义上有权指挥华北各省的军队,而热河境内的中国军队就有十多万人。
但是,张学良拥有的是一个空头衔。实际上,他连东北军也指挥不了,汤玉麟就不听他的调配。人们对于张学良能否指挥好热河保卫战,都是深表担心。
从1933年2月21日起,日伪军十多万人,兵分三路,向热河大举进犯 北路,日军出动第六师团约一万人,在伪满军配合下,向开鲁至朝阳寺一线进攻。中路,日军第八师团及伪军从义县向北票、朝阳和凌源一线进攻。南路,日军第十四混成旅团向白石嘴边门地区开进。
热河境内的中国守军,也分三路应敌 北路有十个旅共五万人。但是,汤玉麟手下的第七骑兵旅刚一接战就向林东溃退,不久就叛变投敌。把热河当作汤家私产的汤玉麟,拥有三万多人的军队,装备较为精良,但多数官兵吸鸦片,欺压百姓,战败是意料之中的。于是,北票、朝阳和开鲁同时沦陷。几天后,日军向赤峰发动进攻,孙殿英的第一一七旅抵抗到第二天深夜,因腹背受敌,被迫撤退。日军占领了赤峰。
在中路,东北军的三个师和一个旅,迎击进犯的日军。汤玉麟的第一○七旅驻在朝阳,由于原来的团长邵玉良煽动旧部叛变,部队稍战即退。日军占领朝阳后,继续朝凌源前进。万福麟手下的第一三○师在叶柏寿附近阻击,挡不住日军的猛烈进攻,被迫向平泉撤退。日军占领凌源,向平泉推进。万福麟第四军团全线动摇,撤退到喜峰口。汤玉麟闻讯,急忙征集大批汽车,还扣留前方的二百四十多辆载重军车,为他自己向天津租界运送鸦片。然后,他率部离开承德,让日军兵不血刃地开进热河的省会。
在南路,守军第一一九师和第一○八师在沙帽山附近抗击日军混成第十四旅团。打到第二天,开始全线撤退。日军主力进占凌源后,分两路南下,万福麟所部第一一六师在喇嘛洞以北的高地与日军激战后撤退。日军占领了冷口和茶棚。
热河十九万多平方公里的国土被日军占领,蒋介石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日军进攻热河的时候,他正督促七十万大军对红军进行第四次“围剿”。他派了未参加“剿共”的三个师北上,但部队还在路上,热河就已被日军占领。
热河沦陷,举国舆论一致谴责国民党政府,谴责蒋介石和张学良。宋庆龄说:“对于这种卖国行为谁负责任?是蒋介石政府。为什么?这个政府用它的主要军队打中国的人民;它任用叛逆的将领,还坚决不肯撤换他们;并且它不肯武装人民,不肯组织义勇军来进行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民族革命战争。”
蒋介石为平息众怒,防火烧身,便把失地的责任完全推给张学良。从“九一八”到这时,张学良因为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而背了一个“不抵抗将军”的骂名。这位奉系军阀有苦难言,他忠实地执行了蒋介石的命令,但他内心非常希望南京政府实行全民抗战。在日军攻占了东北并准备侵略热河的时候,他在给南京发的一份电报中说:
现在我的忍耐力已到了极限,武力是自卫的唯一方法。我一直坚定不移地遵循着中央政府的政策,我愿率领我的部下抗击入侵者,保卫我民族和我党,即使牺牲了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如果热河被日本占领,那将严重威胁到华北的安全。
然而,尽管张学良一腔热血,他的东北军却已腐朽,官兵贪生怕死。他的部下汤玉麟,身为热河省主席,面对日军的进攻,却表现出极度的自私和恐慌,丢下部队不管,听任日军长驱直入,占城夺地。
东北军没能阻挡日军的铁蹄,张学良难辞其咎,便提出辞职,把部队和飞机移交给蒋介石。这跟蒋介石的打算不谋而合。蒋介石和宋子文约他在保定车站蒋介石的专列上会晤。蒋介石委婉地问他:当前的局势好比在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舟内只能坐下一人,他们两人中间,谁离开这艘小船为好?
张学良说:“我离开。”随后,长时间地沉默。
蒋介石说:“接到你的辞职电报,我心里也非常难过。我实在不愿让你离去。不过,现在全国舆论沸腾,攻击我们两人,我与你同舟共命,若不先下去一人,以息全国愤怒的浪潮,难免同遭灭顶。所以我决定同意你辞职,待机会再起。”
张学良低着头,仍然沉默不语。蒋介石见张学良一副伤心的表情,安慰道:“这时候你下野,有百利而无一害,利国利民利自己。所以,我劝你大可不必悲哀。过几天,你飞到上海,赶快出洋。出洋的手续我已派人替你办好了,你出洋几个月再返回来,到时恢复你的原职,你觉得怎么样?”
张学良愣了一会儿,心里明白蒋介石早已安排好一切,决定了他的命运。他有理说不出,也无法向民众澄清自己,便默默点头,表示服从。蒋介石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笑。
张学良离开蒋介石的列车,回到北平匆匆忙忙地向何应钦移交公务。他做了蒋介石的替罪羊,正式通电下野。不几天,他就含泪飞到上海,在家人和澳大利亚顾问端纳陪同下,开始了“出国考察”的生活。蒋介石既转嫁了热河弃守的主要责任,又轻而易举地直接控制了东北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