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军主力改编为八路军以后,对于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蒋介石仍不肯给正式番号,千方百计地想要削弱和控制,甚至“北和南剿”,致使新四军的改编比八路军迟了两个月。中共中央不懈地努力,加上上海战事吃紧,南京受到日军威胁,国民政府才和中共中央达成协议。1937年10月12日,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宣布,南方八省十三个地区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国民革命军陆军新编第四军,简称新四军。
新四军这个名称,是根据叶挺的提议酌定的。叶挺在北伐战争中,指挥第四军的独立团猛打猛冲猛追,在汀泗桥和贺胜桥战役中连战皆捷,屡建战功,第四军被赞为“铁军”。叶挺对第四军的番号有很深的感情,他希望由南方八省的共产党游击队改编的这支正规部队,沿袭“铁军”番号,叫做“新编第四军”。
蒋介石接受了叶挺的建议,只是又加了两个字:陆军。
南方八省的红军游击队,由于队伍分散在各地,交通和通讯被国民党军队封锁,消息闭塞,改编的过程是曲折的。
这年7月中旬,项英和陈毅率领的红军部队,被国民党军队围困在广东和江西交界的梅山,已达几十个昼夜。他们惊奇地发现,敌军突然纷纷后撤,整个梅山霎时间平静下来。项英和陈毅断定:一定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然而,他们与党中央的联系,已经中断三年,无从揣测山外的世界发生了什么大事。
几天后,他们搞到一份国民党的报纸,才知道”七七”事变爆发,抗战全面开始。又过了几天,他们从香港出版的进步报刊中读到了毛泽东在延安的讲话,其中谈到民族矛盾和国内矛盾有了新的变化,为便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确定调整当时的国内政策。
项英和陈毅思想豁然开朗。当国民党第四十六师和几名县长提出欢迎他们下山谈判时,他们决定由陈毅去赣州同国民党当局接洽。
陈毅的外交才能,在共产党内有口皆碑。赣州谈判,他语惊四座,口若悬河,提出一整套实质性意见和方案。他的谈判对手们感觉自己“不是对手”,便推托“报省政府作最后决定”。
9月24日,陈毅陪同项英去南昌,同国民党江西省政府谈判。他们在南昌看到了《中共中央为公布国共合作宣言》,心中更有了底数。几天谈判下来,双方达成一揽子协议:国民党军队从游击区撤退,国民党释放政治犯,在南昌建立红军游击队接洽处。
但是,各地的红军游击队,吃够了国民党军队的苦头,和他们结下了血海深仇,现在突然要化敌为友,握手言欢,思想、感情和心理的大转弯,有相当的难度。一些动员部队下山改编的党和游击队的领导人,被自己的队伍当作叛徒杀掉了!
消息传来,陈毅心疼得直跺脚。为了尽快把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精神,贯彻到每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红色角落”,他决定直接去找游击队,说服他们下山改编。
湖南和江西边界的九龙山,活跃着刘培善领导的共产党游击队。一天黄昏,隐蔽在大树上的游击队哨兵,发现山下大路上来了一顶竹轿。坐轿的人头戴博士帽,鼻梁上架着镶金边的眼镜,两膝之间夹着一根手杖。哨兵监视着竹轿的行踪,向游击队发出信号。
事务长刘别生赶到哨位时,哨兵已经下树,端着步枪对坐轿的人喝问道:“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从吉安来,要找你们的首长。”来人说着,拿出一封介绍信。刘别生不识字,无法从介绍信里看出名堂。轿子里的人态度温和,但打扮颇为洋气,又是满口的四川话,不由他不起疑窦。刘别生打发轿夫回去,把陌生人带到山上的支队司令部。
刘培善接待了陌生人,看了他带的介绍信,签名是项英的,上面写道:“特派党代表陈毅同志来你处联络。”
但是,刘培善等人都没见过陈毅。前不久,有个人来到山上,自称是湘鄂赣党组织派来的。他走后不久,国民党军队就来搜山。有了前车之鉴,刘培善提高了警惕。陈毅反复说明自己的身份,陈述来意,仍然无法消除他们的怀疑。特别是,他要求游击队下山改编,更有叛徒的嫌疑。
刘培善毕竟是个谨慎的人。他没有轻率地处置来人,一直在犹豫徘徊。最后,他决定把陈毅送到湘赣省委,请省委书记谭余保处置。
谭余保是老资格的共产党人,认识陈毅,只是多年失去联系,他并不了解陈毅的情况。他见陈毅的这副打扮,讲的又是国共合作,联想到前次上当的惨痛教训,便认定陈毅是叛变了,大手一挥,喝道:“捆起来,别让他跑了”游击队员们将陈毅五花大绑,捆在省委住的竹棚边。入夜,省委开会讨论对陈毅的处理,有人主张把他杀掉 被捆在一旁的陈毅引颈大喊:“不能杀,杀掉我,你们要犯大错误”
第二天,游击队员们坐在一片树林里,对陈毅进行公审。陈毅回答问话时,乘机宣传党的指示精神。一部分参加公审的战士被他说服了。他们建议谭余保暂时不杀陈毅,先关押几天,看看山下敌人的动静,再做处置。
陈毅的性命,现在交给时间来决定了。一连几天,山下的国民党军队没有上山“搜剿”,反而掉头后撤。谭余保对自己的警惕产生了怀疑,但他决定弄个水落石出,派出一名交通员星夜下山,去吉安城打探情况。交通员连夜带回了党组织的证明和《中共中央委员会告全党同志书》,谭余保眼睛潮湿了,亲自给他曾下令捆住的党代表松绑,连声说:“我卤莽,险些误了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