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十六日上午,我方人员在叶剑英的带领下将基辛格一行送到机场。在机场,我方人员都已经得悉我国已经恢复联大席位的喜讯,人们眉宇、神态都露出了异样的喜悦。只是客人们心不细,没有感觉到异常,只是以为中国人今天特别高兴是因为公报文本的构架已经基本上定了下来,大约中国人因为公报基本上采用了中国提出的方案才显得特别高兴吧!
基辛格的飞机启动了,驶向跑道时,叶剑英抑制不住兴奋说开了:“基辛格上飞机得知了联大的消息,不知道他作何感想?!”
我方的人员尽管已经连续工作了多日,没有得到正常的休息,可是一点儿也不显出疲倦。大家为联大传来的喜讯兴奋不已,在从机场回城的路上议论不止。议论的核心是:既然我国在联合国的合法席位已经恢复了,我们去不去?参加不参加?本来,周思来总理已经通知下午在人民大会堂总理办公的地方讨论联大问题。大家已经忍不住或者议论,或者思考。每个人都心潮翻滚。
周恩来总理因为要在当日基辛格于凌晨四点起床之前拿出经过我方再次修改的公报文本,也没有睡觉。两方在基辛格上机之前又对文本进行讨论。将近九点钟的时候,秘书已经将刚刚得到的联大通过接纳中国的消息,马上通知了周恩来。周思来的脸上充盈着笑,这时,他特别高兴,还抑制不住第一次用英语跟基辛格道别。自从“文化革命”开展以来,已经好几年没有看见周思来总理这么高兴过。
周恩来稍事休息以后,下午在人民大会堂召集外交部党组及有关人员讨论联大问题。主要是讨论派不派人出席正在纽约召开的二十六届联大?国民党的代表已经带着他的三个顾问悄悄地收拾文件包离开了联大会场,几乎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联大的席位已经空出来了,我们去不去?联合国秘书长吴丹已经发来电报,请我国派代表团去出席联大,我们去不去?
在当时的特定情景下,“左”的阴云还笼罩在中国土地上。那时,对联合国这个机构的认识也不能不带上“左”的色彩。当时,一般人认为联合国大会是资产阶级讲坛,是受美苏两大国操纵的,认为这不是民主的讲坛,不能真正为受压迫民族与受压迫人民讲话的。当时,外交部党组经过商量,决定不去,准备回一个电报给吴丹秘书长,感谢他的邀请,我们也很高兴,并说早就应该恢复我国在联大的合法席位;但是,中国决定目前不派代表团去参加。
当天下午,正在大会堂讨论去不去的时候。毛主席给周总理来电话,询问此事。周恩来汇报了讨论的情况,及外交部党组的意见。毛泽东明确指示:“要去。为什么不去?马上就组团去。这是非洲黑人兄弟把我们抬进去的,不去就脱离群众了。我国今年有两大胜利,一个是林彪倒台,另一个就是恢复联大席位。”
周恩来说:“我们刚才曾经考虑先让熊向晖带人去摸一摸情况。”
毛泽东说:“派一个代表团去联大,让乔老爷作团长,熊向晖可以作代表或是副团长。开完了大会还可以回来。”
当时,我国没有估计到进入联合国来得那么快,没有估计到第三世界的力量与美国的失控;对出席联大,当时确实没有一点准备。那时,外交部国际司由最冷清的司于一夜之间变得特别重要了。
“乔老爷”就是乔冠华。经毛泽东明确指示与点将,代表团的组团工作在高度紧张、繁忙中进行。这是中国第一次到联大向全世界亮相,组团工作由周恩来亲自主持,代表团人员都报经毛泽东主席亲自审定。还经毛主席同意,委派高梁同志带领一支由五人组成的先遣队赶去纽约打前站。当高梁率领先遣队到达美国时,引起的轰动与关注,就好象外星来客一样,西方各大报都在头版显著位置加以报道。
乔冠华连续数夜赶写在联合国大会的第一篇发言稿。他一边喝茅台酒,一边凝思挥毫写就,最后送毛泽东、周恩来审定。乔冠华书写这篇发言稿,特别感到扬眉吐气,为之振奋。他在一九五一年,曾经跟伍修权一块代表中国去纽约参加联大;那是当时美国操纵的联大指责我们侵略,伍修权、乔冠华是代表中国去控诉的。这次,事隔二十年,乔冠华又去联大,是以常任理事国代表团团长身分去对全世界发言的。他的声音将是社会主义新中国的声音。
乔冠华离京前夕,当时还在患病的陈毅设家宴为他饯行,驻法国大使黄镇也来作陪、祝贺。陈老总为乔冠华饯行,表示他对中国外交打开了新局面的热烈祝贺和由衷的高兴。陈老总和乔冠华在外交部共事多年,尤其是“文化革命”这几年患难与共,使他俩感情笃深。
开始“文革”动乱的时候,造反派高喊“打倒陈、姬、乔”。到一九七一年的时候,姬鹏飞、乔冠华已经恢复了工作。陈毅受到林彪的迫害,处境还十分艰难。但是陈老总尽管身处逆境,仍然关注国际形势的新动向与中国的外交工作。林彪曾经一度剥夺了陈毅看外交部文件及新华社《参考资料》(即“大内参”)的权利,也阻挡不住陈老总对党、国家和人民的一片赤诚之心;一九六九年在老帅讨论国际形势的座谈会上,陈老总顶着“左”的压力,不顾个人安危,向中央.提出过打开中美关系的提议。在一九七一年四月美国乒乓球队访华期间,毛泽东听说有人还不准陈毅看外交部文件,指示要让陈老总看文件。当时,外交部大楼里盛传陈老总即将重新恢复外交部长的工作,这反映大家的心情:盼望陈老总能在我们外交有新起步的时候回来主持工作。
一九七一年七月,基辛格第一次访华时,思肠癌的陈毅与思肺结核的乔冠华都住在301医院治疗。他俩在医院里推心置腹,不仅畅谈了国际形势的新变化,也谈论了许多关于林彪的话;那时,林彪还在台上。九月初,乔冠华病愈出院。“九·一三”那天,周思来将乔冠华与《人民日报》社崔奇找去准备写关于“九·一三”事件的声明。乔冠华首先想到了为林彪迫害得最苦的陈毅,他特地到301医院,面露喜色地俏声告诉陈毅:“老总,你不是讲‘好有好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末到’么?我今天特地来告诉你,报应到了!到了!因为有纪律,我还不能明说。先让你高兴高兴!”
陈毅盯着乔冠华。从乔冠华脸上流露出的从来未有过的喜悦神态,陈老总猜出了五、六成,惊喜地问:“真的么?”
乔冠华只是笑说:“我只能让你高兴,我还不能回答。”
陈毅受到乔冠华情绪的感染,也笑得很开心。
过了几天,中央将“九·一三”事件正式通知了陈毅。乔冠华又特地赶到医院,将那首改唐人诗的新“塞上曲“月黑雁飞高,林彪夜遁逃……”吟给陈老总听。陈老总听罢,连声叹绝,两人相对放声大笑。以致使不知内幕的值班护士感到惑然。
在陈毅的家宴上,张茜为即将飞赴纽约的乔冠华开了茅台,当时已道癌细胞深深地侵蚀肌体的陈毅遵医嘱不能饮酒,为了庆贺进入联大与林彪倒台两大胜利,陈毅还是和乔冠华频频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