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9月19日,毛泽东里仁小学说得一句很著名的话。他站在学校后门的讲台上,继续说道:
“难道大家还不知道这个道理么?叫花子怎么能与龙王爷比宝呢?!”
“目前,我们现在还有1500多人。靠我们这些人去攻打长沙,那就好比‘叫花子给龙王爷比宝’。我们应该改变行军路线,到罗霄山脉去发展我们的革命,保存我们的力量。
“我们不是不执行上级的命令。因为,执行上级的命令,也必须依据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因为,上级的命令也是可以依据当时当地的具体情况加以改变的。”
毛泽东站在里仁小学后门的台阶上,那样慷慨激昂的入情入理的讲述了这个普通的而又深刻的道理。
战士聆听着、默然着、点头着。
然而,就是这个简单的道理,在当时的领导层内部,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意见,并产生了激烈的争论。
据黄仲芳编著的《走向井冈山》中记载:
在里仁小学后栋那个教室里,气氛非常沉重。沉重的几乎大家的喘气声都能听得到。
参加会议的有:秋收起义前敌委员会书记毛泽东;秋收起义总指挥卢德铭;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师长余洒度;副师长余贲民;工农革命军第一军第一师第三团团长苏先俊。
毛泽东以前敌委员会书记的身份主持召开了这次会议。
会上,毛泽东深刻分析了当时的形势,提出了放弃攻打长沙退却萍乡的主张。对此,余洒度极为不满。以余为代表的少数人,则坚持“取道浏阳直攻长沙”的意见。
两军对垒,各不相让。
毛泽东列举种种事实,耐心说服众人。余洒度刚愎自用,固执己见。会议发展到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地步。因此,不得不采用投票表决的办法来决定最后的意见。最后,总指挥卢德铭在关键的时刻,投了毛泽东关键的一票,支持了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同意毛泽东同志提出的带部队向井冈山进军的意见。余洒度碍于卢德铭是他的顶头上司,红着脸,忿忿不平的离开了会场。
叶永烈著的《毛泽东之初》中这样写到:毛泽东参加革命后,因熟悉农村,擅长领导农民运动,被瞿秋白称为中国两个“农民运动之王”之一,另一个就是彭湃。
那是在1927年的“八七会议”上,毛泽东就慷慨陈词,既讲了“须知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著名论断。同时,在湖南文家市的里仁小学里,又说了“要引导和做好‘土匪’工作”的名句。当时,余洒度等人坚决不同意他的主张,说把部队拉上山是想当“山大王”,是对抗中央的决策和省委的命令!
对此,毛泽东反驳道:“历代都有‘山大王’,山大王凭借山势,官兵总是没有办法消灭他。如果说我们也要当‘山大王’,那么这个山大王是从来没有过的‘山大王’,是共产党领导的有主义、有政策、有办法、闹革命的‘山大王’。我们不是不想要长沙,而是我们现在的力量太弱,打不了长沙。中国的地方大,政治不统一,经济不平衡,我们要找敌人最薄弱的地方站稳脚跟。井冈山就是敌人最薄弱的地方,根据目前的情况,我们应该到那里去发展我们的力量!”
毛泽东借了里仁小学的一张地图,图上的罗霄山脉就像一弯眉毛。他指着中段的井冈山说:
“我们要到这眉毛最浓的地方当‘山大王’!”
上了井冈山以后,毛泽东成功地收编了当时已在山上做‘山大王’的袁文才和王佐,并向王佐学到了“既要会打仗,又要会打圈”的宝贵经验。所谓“打圈”,就是在官军上山时,往密林一钻,绕几个圈就把官军甩掉了。这给毛泽东后来的游击战战术以很大的启示!
何长工老人还回忆了这样一段往事,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但读起来至今依然耐人寻味。
“当部队到文家市前后,不少同志还在醉心于如何攻取大城市的时候,我就在和毛泽东的接触中,看出了他有找一个地方落脚的打算。还是大革命时期,毛泽东就十分注重农民运动,举办农讲所,培养农运干部。他说过,中国革命在大城市里没有希望,希望在农村。据说,他从广州回家乡‘养病’的时候,还特地经过井冈山呐。这一次在部队打了几个败仗之后,我亲自听到了毛泽东给我讲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他说,在国际资本处在战后的相对稳定时期,在帝国主义和国民党相勾结共同对付革命的形势下,特别是国内蒋、汪合流,组成反革命联盟,这个时候如果我们走交通要道,去打大城市,那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只有把革命引向敌人不注意的地方去发展、去壮大,胜利才有希望。
我记得他这个思想,在准备‘引兵井冈’之前,有一次他在里仁小学召开的营以上干部会议上讲的更具体了。会前他让人画了一张标有罗霄山脉的地形图,开会时用几个木棍支在会场的前面。毛泽东站在地图前,边讲边看图。他首先讲了秋收起义的形势后说:现在敌人集中力量打我们,我们没有打好,这不要紧,我们还留有队伍,‘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总结经验教训,新的胜利一定会取得的,因为有一条,天下的穷人要闹革命,这就是我们获得胜利的因素。他转过身子,认真地指着地图说:我们有一个罗霄山脉,可以休养生息,地图上像眉毛的地方就是我们可以去的地方(当时还不知道井冈山这个名字)。接着他分析了在罗霄山脉发展的可能性。他说:这个地方处于罗霄山脉的中段,在湘赣两省的边界,是国民党反动派统治薄弱的环节,又离两省省会较远。
毛泽东又分析了敌人内部的情况,他说,在国民党反动派内部,派系林立,尔虞我诈,同床异梦,各保实力。因此,省与省、部队与部队之间极不统一。两省敌人你来我不来,你挨打我不救;‘会剿’也往往是剿而不会,会而不剿。现在我们目标大,可以依靠这个地方发展革命力量。
为了鼓舞士气,他还举了一个生动的事例。他说:大家都知道,历史上每一个朝代里都有山大王,可从来没有听说谁把山大王彻底剿灭过。山大王没有什么主义,可我们是共产党,既有主义又有政策,山大王与我们比不上。那么,敌人怎么能消灭我们呢?
最后,毛泽东向大家详细地谈了井冈山的地形,以及由此而带来的五条有利条件。
他说,这里有:
他的这个入情入理的分析,讲得大家全部点头称是。大家都非常敬佩毛泽东的分析,折服了毛泽东的胆略、才华和洞察力,都愿意跟着毛泽东闹革命,并决心跟着他“上山”,建立新的革命根据地。甚至有的人说:“跟着这样的领导闹革命,就是死了也值得!”
1934年1月,冯雪峰刚到瑞金不久,他告诉毛泽东,鲁迅先生看了1928年秋天写的《西江月、井冈山》:
山下旌旗在望,上头鼓角相闻,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
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黄洋界上炮声隆,报道敌军宵遁。
鲁迅先生看毛泽东的这首词,赞叹不已。称赞毛泽东真有‘山大王’的气概!毛泽东听了这个话后,开怀大笑,笑得是那样的甜蜜,那样的天真,那样的自信,那样的豪迈!
还有一回,也不知道是谁,给毛泽东送来一本线装本,他大大赞赏了一番。原来,那是范仲淹的《范文正公集》。范仲淹是北宋的政治家、文学家。他的文章中写及北宋江西剿匪的情景,毛泽东比较古今的山大王,说北宋剿到现在,山大王是剿不完的。笑着说,“蒋介石占京为王,我们占山为王!”
从轻松的谈话中,我们可以看到毛泽东当年是多么豪迈,多么的悠闲,就是在革命处于低潮的时候,还是那样的幽默,那样地充满了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其实,毛泽东对于他“占山为王”的策略,后来也有一个客观的解释。1964年他与美国友人安娜、路易斯、斯特朗谈话时说:
“革命者并不是一开始就是革命的,是被反动派逼迫革命的。”
“每次起义都是逼上梁山的,开始他并不想去,但压迫者使他无路可走。”
“革命家是怎样造就出来的呢?他们不是一开始就是革命者,他们是被反动派逼出来的。我原先是湖南省的一个小学教员,我是逼迫这样的。反动派杀死了很多人民。”
“每个造反者都是被逼上梁山的。”对于这些造反者,“对他们只是利用是不对的,只要实行土地革命,就一定能够领导他们,应看他们为自己的兄弟,而不是客人。”
毛泽东这些客观的分析,说得真切,说得实在,说得完全是心里话。当时当地的情况不允许他有别的任何选择。因为,如果死拼硬打的选择,那么,他所带的到了文家市的1500余名红军战士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全部被敌人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