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六届三中全会后,李立三实际上已离开中央领导岗位。这次全会对纠正李立三的“左”倾错误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但在当时的条件下,全会并没有完全摆脱“左”的观点,没有能在思想上、理论上彻底清理以李立三为代表的“左”倾错误。会议认为李立三等只是犯了“个别的策略上的错误”,表现了某些调和妥协的精神。而这时共产国际对李立三的批评却升了温。在三中全会结束后不久,共产国际执委会于1930年10月通过《给中共中央关于立三路线问题的信》,指出李立三的错误是同共产国际路线根本对立的路线错误,是反国际的政治路线;同时,又指责三中全会犯了“调和主义”的错误。
1931年1月7日,根据共产国际的指示,中共六届四中全会在上海召开。王明等人在共产国际及其代表米夫的支持下,以“执行国际路线”、“反对立三路线”、“反对调和主义”为旗号,指责以李立三为代表的错误是在“左”的词句掩盖下的“右倾机会主义”,提出一系列比李立三冒险主义还要“左”的错误观点。在四中全会上,王明等人在米夫的扶植下,取得了党中央的领导地位。从这时起,王明等“左”倾教条主义者无论对实行正确路线的毛泽东,还是对犯错误的李立三等,都进行残酷斗争、无情打击。他们在党内统治达4年之久,给党和革命事业造成了重大的损失。
“立三路线”在党内的统治时间,一共不到四个月,但却被王明等“左”倾教条主义者,一再利用和无限夸大。自党的六届四中全会起,李立三退出了中央政治局。在这次全会之前,他于1930年11月就已经遵照共产国际的命令,离开上海前往莫斯科,向共产国际汇报并继续检查错误。随后,他羁旅莫斯科达15年之久,遭遇坎坷,饱经忧患,直到1946年1月才返回国内。
李立三这次能够回到祖国,是毛泽东起了作用。在延安整风运动期间,毛泽东在总结党内斗争的经验教训时,多次提到李立三的错误。他说:自整风以来,我们的方针就是“治病救人”。在思想上要清算彻底,组织结论要慎重和适当。立三路线的错误,不是个人问题,而是一种社会现象,我们要强调产生错误的社会原因,不要强调个人责任。思想要弄清,结论要宽大,对党才有利。他还这样说过:“我党历史上,曾经有过反对陈独秀错误路线和李立三错误路线的大斗争,这些斗争是完全应该的。但其方法有缺点:一方面,没有使干部在思想上彻底了解当时错误的原因、环境和改正此种错误的详细办法,以致后来又可能重犯同类性质的错误;另一方面,太着重了个人的责任,未能团结更多的人共同工作。这两个缺点,我们应引为鉴戒。”①
①毛泽东《学习和时局》。
在党的七大召开之前,在酝酿中央委员会名单的过程中,毛泽东认为像李立三这样犯过错误的同志是可以列入候选人名单的。
这时的李立三仍在莫斯科没有回国。自1931年起至1937年,王明在莫斯科担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期间,李立三饱尝“残酷斗争,无情打击”的滋味,他多次作过认真诚恳的检查,但仍长期地反复地受到批评。他曾经这样说过:好像是过了七年小媳妇的生活,终日提心吊胆,但还是不免受到斥责。王明还不准李立三回国,以致在苏联肃反扩大化时期李立三于1938年2月被诬为“日本特务”,由苏联内务部逮捕入狱,坐了一年多的牢。出狱后,王明不怀好意,竟向苏共中央提出,要把李立三流放到西伯利亚,置他于死地而后快。幸亏周恩来那时正巧在苏联疗伤,为李立三说了话,才留在莫斯科。李立三出狱后曾经多次写信给中共中央,汇报自己在苏联的情况,要求回国参加抗日战争,但是党中央一次也没有收到他的信。
为了了解李立三在莫斯科的情况,毛泽东向苏共中央发了电报,说我们正在准备召开中共七大,中央和部分七大代表提议把李立三列入七大中央委员候选人,希望苏联方面告知李立三被关的原因和主要情节。不久,从莫斯科的回电中得知,李立三在苏联这段时间作了些具体工作,但在工作中有过缺点,等等。于是,中央决定李立三为党的七大的中央委员候选人。
在七大选举新的中央委员会时,毛泽东一再地做大家的工作,他主张对犯错误的同志采取一分为二的态度,团结他们一道工作。1945年5月24日,毛泽东代表大会主席团作关于选举方针的报告时说:应不应该选举犯过路线错误的同志?从党的历史经验来看,对犯过路线错误的同志不应一掌推开。只要他承认错误,并且决心改正错误,大会还可以选他。毛泽东提名选李立三为中央委员,说六届四中全会把李立三开除出中央政治局,但是并没有解决路线问题。又说:李立三没有到党外干坏事,还是同志。我们的原则是尽可能地团结更多的人在我们的纲领下,争取他们和我们的团结、合作。
由于毛泽东一再地做工作,李立三顺利地选上中央委员,他当时还在莫斯科,但选举他的票数竟居44名中央委员的第15位。
直到1945年底,李立三才得到他当选为中共中央委员的消息。在这年的除夕,苏共中央联络部部长热情地接见了李立三,说接到中共中央通知,在中国党的七大上,李立三已被选为中央委员,问李立三愿不愿回国?这对李立三来说是出乎意外的,给了他极大的振奋。
李立三后来对他的朋友讲起这段令人难忘的经历:“当时事出意外,我以为我听错了,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事!这位部长又把话重复了一遍,我惊呆了,一时万感交集。我像远离母亲的孤儿,流浪国外10多年,突然听到母亲的召唤,那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怎样也控制不住,激动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历史上犯过那么大的错误,党却没有忘记我,没有抛弃我!当时我感激党、怀念党的心情,到现在也难于用言语来表达。在这位部长一再催问下,我只连声地说:‘我要回国!’这位部长又说,给你一本机密文件带去看看。原来是毛主席的《论持久战》。当时这本书在苏联还是保密的,他能送给我看,这是表示信任。我拿到这本书,如获至宝。汽车送我回到家,家人都喜出望外。这一夜,我顾不得吃年夜饭,一口气把《论持久战》读完了。书中的政治、军事上的真知灼见吸引着我,引起我对毛主席无限钦佩和崇敬的感情。”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