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第32章


先送美人图,美人还愁不送上门来吗?替别人答卷中过举人的女子有感于江南贡院长了荒草,有意披荆斩棘去博得个金榜题名,视科举为儿戏。

出师顺利,杀降违纪又得到了朱元璋的宽大,常遇春感到庆幸,便约蓝玉到他营寨中饮酒。蓝玉总有点心不在焉,眼睛常常走神。常遇春看在眼里,却没捅破这层纸。喝过三杯,蓝玉说过几天他想回一趟金陵,要找名医看看病,伤口痛,又有胃寒,常常疼得睡不着觉。

一向纵容他的姐夫常遇春说:“你可要小心点,我再也不敢准假让你回金陵去了。”

蓝玉问:“有什么风声吗?我是去看医生啊,腹部的刀伤一到阴天下雨就疼得厉害。”

常遇春说:“你这鬼精灵,别以为我傻。你是不是有了女人了?有了女人明说呀!昨天朱元璋还说要帮你订一门亲事呢。”

“我的事不用他管。”蓝玉赌气说。

“把你烧的!”常遇春说,朱元璋真的为他主婚,他还身价百倍了呢。

蓝玉郁闷地喝着酒,不出声。

常遇春说:“你有什么张不开口的事吗?你跟我说,姐夫给你做主。”

蓝玉说:“也不知道我猜得准不准,我有可能要在女人身上犯克。”常遇春并没往心里去。

“什么样好女人没有,偏找个犯克的。”

“不是女人克我,”蓝玉说,“我是犯在朱元璋手里了。”

常遇春吓了一跳:“你说什么?”

“没什么,”蓝玉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改为向姐夫求助了,“姐夫,我求你个事,行吗?”

“你什么时候学会跟我客气了?”常遇春说,“你都敢假传我的将令,换个人我早砍他头了。”

蓝玉说:“你出面为我提亲,行吗?”

“你果真看中了谁。”常遇春说,“这事我糊涂,外行,回头我叫你姐姐出面,别人的事她都热心肠,你的事更不用说了。”

“千万别告诉我姐,”蓝玉说,“只准你知道。”

“这么神秘!”常遇春问,“这里面有什么说道吗?”

“倒也没什么。”蓝玉说,“实话跟你说了吧,我要娶的人是朱元璋的小姨子。”

“好啊!你挺会攀高结贵呀!”常遇春说,“这若真成了,你岂不和朱元璋平起平坐了?”他想了一下,说:“是郭惠吧?你很有眼力,上个月我回金陵见了她,越来越水灵了。”

蓝玉有几分忧郁,朱元璋好像不愿把小姨子嫁他。

“不会。”常遇春说,就凭蓝玉,一表人才,要文有文,要武有武,莫非他小姨子等着去当皇后吗?

蓝玉说起上次夜间闯入朱家后院去会郭惠,不巧叫朱元璋冲散了。自己原以为他未必看清是谁,可前几天他对蓝玉旁敲侧击,又说他看见那个潜入他家的黑影长得像蓝玉,这不是敲山震虎是什么?

常遇春说:“难怪朱元璋有气,本来是光明正大的事,你却像偷鸡摸狗一样,能叫人看得起吗?行了!这事你不用操心,他小姨子总归要嫁人的。我去当媒人,保管水到渠成。”

蓝玉却不自信:“我总觉得心里不落底,凶多吉少。”

常遇春嘲笑他怎么像女人似的,疑神疑鬼起来?要他拿出打仗的劲头来,所向无敌才行。

蓝玉拧着眉头突发奇想地问常遇春,朱元璋会不会是自己看上了郭惠,想留着自己收房啊?

常遇春哈哈大笑,笑他胡思乱想,怎么会有这古怪念头?再说,他真这么想,老丈母娘会乐意把两个女儿给他一个人吗?马秀英也不会答应的。

蓝玉说他是听郭惠说的,她说朱元璋对她有一种不同寻常的亲近。

常遇春说:“不管真假,我见了朱元璋就见分晓。你小子鬼头鬼脑的,你是不是和郭惠有事了?”

“没有啊,”蓝玉矢口否认,“姐夫把我看成什么人了?”

常遇春似信非信地望着他。

朱元璋正在看《孙子兵法》,偶尔写几个字记在纸条上,贴在屏风上。

小校来报,宁国知县胡惟庸要见平章大人。

朱元璋心里思忖着,宁国离此地这么远,他来干什么?想不出子午卯酉来,便吩咐让他进来。

胡惟庸风尘仆仆地进来,朱元璋怀疑地审视着他,近于挖苦地说,这地方不归宁国县管辖呀!

胡惟庸说:“宁国却有义务来为大军供应粮草啊!平章大人,我怕不稳妥,亲自押运五万石粮来的。”

朱元璋脸上的疑云被笑容取代,一迭声说:“快坐,坐,请坐。”又招呼外面的从人上茶!

胡惟庸坐下,朱元璋说:“听说你的宁国县令当得有声有色?”

胡惟庸回答得很得体,说他不敢有负主公的信赖,尽了力,不亏心就是了。

朱元璋说:“还没吃饭吧,我叫他们收拾饭菜给你吃。”

“先不忙。”胡惟庸说。他从背囊里取出一个竹筒,双手奉上,说:“这是我偶然从一个同乡手上得到的。特来献给明公。”

朱元璋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问:“竹筒里是什么东西?情报吗?”

胡惟庸诡秘地笑笑:“主公一看便知。”

朱元璋接过竹筒,拿刀子切去蜡封,从里面倒出个纸卷来,打开,是一张风神秀逸的女人像,工笔重彩画法,笔触细腻,女人乌黑的眸子炯然有神,呼之欲出。朱元璋颇为心动,看了又看,问:“这女人是谁?你见过吗?”

“我也没见过。”胡惟庸说,但她的名字却是如雷贯耳,她叫达兰。

“噢。”朱元璋说,这不是陈友谅的王后吗?真有画上画的这么美吗?

“我朋友说,真人比画更美。”胡惟庸说,再神奇的画师,也不可能把美人的神韵十全十美地展现出来。

“你朋友见过?”朱元璋问。

“岂止见过。”胡惟庸说,“我的同乡朋友和在下一起得的功名,他是个秀才,画技十分出色,陈友谅多次召他去为达兰画像,这是我这朋友私留下的一张,叫我要来了。”

朱元璋又反反复复地由远及近,换着角度欣赏着达兰的画像,问:“你以为这女人如何?”

“倾国倾城。”胡惟庸说,“当之无愧。”

“陈词滥调。”朱元璋说,那是酸腐文人最低能的形容。要他用自己的话形容一番,这女人怎么个美法?

胡惟庸说:“我想听听明公大人如何形容?”

朱元璋说:“我若形容这女人啊,我一见了她的模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憋住这口气,不忍心大喘气。”

胡惟庸笑了:“主公的文采谁比得了。”

“你别夸我,”朱元璋说,“我有什么文采,叫刘伯温奚落得一文不值。”

胡惟庸说:“他是姜子牙呀?说什么都对?”

朱元璋说:“刘伯温,还真是我的姜子牙。你们小看不得,有时他一句话、一个计谋抵得过千军万马。”

胡惟庸见朱元璋不断地忽而远忽而近地端详那张画,就不失时机地说:“达兰在陈友谅那里,好有一比。”

“哪一比?”朱元璋问。

“好比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胡惟庸说。

“世上哪有尽善尽美、尽如人意的事。”朱元璋叹息地说,“颠倒乾坤的事也是时有发生啊,叫人无奈。”想想笑问,“你为何弄画像送我?”

胡惟庸说他已下了决心,把这个美女送给明公,光送一幅画像有什么意思?

朱元璋心里巴不得的,却告诉他这海口不要夸。谈何容易?

“事在人为。”胡惟庸说,他会记在心上的。

朱元璋卷起画像,说:“说说你们宁国县的事,我很爱听。”

常遇春在中军帐外来回走动着,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对守门的小校发牢骚,一个破县令,也跑来唠叨起来没个完!主公把他轰走算了。

小校说,别看是小小的七品县令,主公还赏酒喝了呢。

总算见胡惟庸红光满面地出来了,见了常遇春,忙打躬:“常将军,耽误您的大事了。”

常遇春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了进去。

朱元璋一见他进来,忙站起来带有歉意地说:“叫你久等了。”

看着一桌残席,常遇春说:“主公真高看这小县令一眼啊。”

朱元璋请他坐。他说小县令不可小视。这胡惟庸把一个宁国县治理得很好。朱元璋听了都很佩服他。

“没有我们沙场征战,他宁国县好得了吗?”常遇春说得很直白。

朱元璋说:“反过来说,没有他们,大军吃什么?这次他就送来了五万石军粮。”

常遇春这才不说什么了。

这时吴良进来,说:“主公不是要去巡夜吗?马备好了。”见常遇春在,又与他打了个招呼,“你来了?九华山之战,打得真痛快呀。”

常遇春说:“托主公洪福。”

朱元璋站了起来,对常遇春说:“没什么事,跟我一起去巡营。”

常遇春说:“我说几句话就回去了。”

朱元璋复又坐下:“你还是有事。我看你打仗霹雷闪电,平日里却期期艾艾。”

吴良知趣地退出去了。

常遇春是来为内弟提亲来了。他告诉朱元璋蓝玉从小没父没母,一直跟着他姐姐,在他们跟前长大的,他姐姐总为他的亲事操心,前几天又捎信来,叫他上心。

朱元璋淡然一笑:“蓝玉比你要精明十倍,用得着你为他找媳妇的事发愁吗?”

常遇春只能借机兜底:“我正是为此而来。他是个主意很正的人,一条道跑到黑,我劝过他几回,拗不过他,不得不来求主公。”

朱元璋心不在焉地应答着,却拿起了方才看了一半的书卷:“你说吧。”

常遇春又没了勇气,不知怎么说了。

朱元璋问:“怎么不说了?难于启齿吗?”

常遇春鼓起勇气说:“他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他看上主公的妻妹郭惠了,我骂他,可他非让我来找你提亲,我知道这是高攀,不般配的。”

朱元璋并无惊讶表示,他说:“这也不能说高攀,蓝玉英武干练,其实很般配。”

常遇春没想到这么顺当,脸上绽出了笑容:“这么说主公应允了?”

朱元璋的话显然是推托了,说自己毕竟是姐夫,怎能越过岳母这一关去?

常遇春满怀希冀地问:“主公的意思是,一定要征得老夫人的首肯?”

“难就难在这里。”朱元璋说他早看出蓝玉的心思了,为此他也想成全他们,并向老夫人问过口风,结果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

常遇春心凉了半截:“没看上蓝玉?”

朱元璋说:“那倒不是。我们蓝玉这样的少年英才,打灯笼也难找啊。”

“不会是许配了人吧?”常遇春又问。

朱元璋说:“真叫你说对了。”

常遇春一脸的失望:“怎么我们都从没听说过她许过人家?”

“别说你们,连我也是刚刚听说。”朱元璋道,“老夫人告诉我,郭子兴临死时写了一份嫁女的遗嘱,密封起来交给了老夫人,这谁敢违拗啊?”

常遇春问:“不知许配的是哪个?”

朱元璋说:“再过两年才能见分晓。郭子兴咽气前吩咐,只有当郭惠到了十八岁时,才能将那遗嘱拆封。”

常遇春长叹了口气,好不灰心丧气,他说:“早说啊,我那傻小舅子还傻等呢。”

朱元璋说:“我早关心着他的事呢。我已经给他看好了一门亲事。”

常遇春问:“谁家的姑娘?”

朱元璋说:“她父亲叫傅友文,你认识吧?”

常遇春说:“知道,他不是大将傅友德的弟弟吗?是当着镇江知府吧?”

“对,”朱元璋说,“他家是宿州书香门第,我问过了,姑娘很美貌,又很贤惠,你把蓝玉的生辰八字要来,过几天下聘礼,就算定了。”

“谢谢主公这么关心蓝玉。”常遇春说,“蓝玉是个性子很古怪的人,我回去问问他再定,行吗?”

朱元璋很不高兴:“我做主,不至于辱没了蓝玉吧!况且,傅友文那里我已经下定了,人家没二话,我不能出尔反尔吧?”

常遇春咬咬牙,说:“那就定吧,回头我和他姐姐备好聘礼就着到镇江去。”

朱元璋点点头。

没想到蓝玉根本不领朱元璋的情,他冲姐夫发了顿脾气,骑上马朝河边奔去。

常遇春骑马追到河边,看见蓝玉的马闲散地在草地上吃草。他跳下马来,走过去,发现蓝玉躺在草地上,嘴里叼着草棍,正茫然地望着天上的流云。

常遇春松开马,也走过去,坐到蓝玉跟前,说:“跑这儿来生闷气了?”

蓝玉说:“你不用来逼我了,我非郭惠不娶。”

常遇春说:“你真是疯了!你违拗朱元璋的意愿,不是自找苦吃吗?”

蓝玉呼地坐起来,说:“我为他舍命征讨四方还不够吗?为什么他连我的婚事也要管?”

常遇春驳不倒他,只能婉转相劝,他已托人打听过了,傅友文的女儿知书达理,人也长得很端庄,人家朱元璋也没有对不起蓝玉呀!劝他别不识抬举。

“我不要他抬举!”蓝玉说,就你常遇春那么好骗吧,他不相信朱元璋的话,郭子兴临死留下过遗嘱?那为什么到现在不公开?这里头有鬼。

“这能有什么鬼?”常遇春说,“早晚会真相大白。不管郭惠日后嫁谁,嫁阿猫阿狗也与咱没关系,你总不能把她抢过来吧。”

蓝玉说:“我的事我自己管,你别跟着操心了。”他气呼呼地站起来。

常遇春说:“我和你姐姐把聘金都备好了,择吉日就去下定了,你这样任性可不行,这点小事你都不给朱元璋面子,他能对你好吗?”

“你不就是怕因为我的事吹掉了你的乌纱帽吗?”蓝玉咄咄逼人地说,“你现在行啊,除了徐达就是你声名显赫了,连汤和都比不过你了,你若担心会因为我影响了富贵前程,我去找朱元璋说,把你择清,与你无关,行了吧?”

“你真是不可理喻!”常遇春也生气了。

蓝玉从草地上抓过自己的坐骑跨上去,打马不顾而去。

李醒芳坐在窗下的葫芦架下品着箫,箫声呜呜咽咽,如怨如诉。

一个端庄秀丽的女子走来,她正是当年周济过朱元璋“珍珠翡翠白玉汤”的少女楚方玉,现在完全出落成婷婷玉立的美女了。

楚方玉从葫芦架后面绕到李醒芳身后,静静地听他品箫,李醒芳太投入了,一点都没发现。过了片刻,楚方玉说:“别吹了,我都快哭出来了。”李醒芳侧过头去看她,她果然眼中含泪。

李醒芳说楚方玉太多愁善感了,听见品箫,也至于落泪?

楚方玉说她是听不得箫声的。她十三岁那年,遭受离乱,一家老小全死于战火,只有一个老仆陪她逃出来,记得出走那天晚上,就听见一阵阵凄凉的箫声,她那时觉得,这箫声就是她的哭泣。箫声就是乾坤末日。

李醒芳说:“怪不得你说你喜欢我的箫声胜过我本人呢。”

楚方玉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笑了。她问这次给那个美人画了几张像啊?

李醒芳记不清几张了,他都画木了。

“你又赚了许多银子吧?”楚方玉讥诮说。

李醒芳跑回房中,拿出一个大背囊,提着向下一倒,丁丁当当倒出一大堆银锭,说:“你看,当御用画师收入颇丰吧?”

见他脸色不好,楚方玉说:“我猜,这几天气不顺,是你的自尊受了伤害,是那个美人给你气受了?”

李醒芳说,倒不是她,她倒通情达理,人也文静。李醒芳受不了她那个自封为王的丈夫。在陈友谅看来,世人都是为财而生,所以理所当然地把李醒芳当奴隶驱使,因为他有银子。

楚方玉劝他,这又何必!你喜欢呢,就去画,不耐烦呢,就走人,你又没写过卖身契,何必自寻烦恼呢。

李醒芳说:“不说它了,我还饿着肚子呢,你是不是发发慈悲?”

楚方玉说:“你只是饿肚子才想到我,我是你家的厨子呀?”

“那我可雇不起。”李醒芳说,她的文章已经四处刊刻、声名鹊起了,谁敢小瞧?

楚方玉说:“我来给你做汤泡饭吧。”

李醒芳说:“你就是给我泔水泡饭,我也会认为好吃。”

楚方玉舀了米,一边淘米一边想起小时候逃难常常挨饿,有一回要了半罐泔水,在一座破庙前碰上了一个快饿死的小和尚,全给了他。楚方玉戏弄他,告诉他,这叫珍珠翡翠白玉汤,他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说,这是他从没吃过的佳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李醒芳笑了,问她最近还在圈点文选吗?

楚方玉说她总认为《昭明文选》的缺憾太多,她若重编,一定把那些干瘪无聊的文章删除,不管是什么大家之作。她说李醒芳可是答应帮她的呀。

“我一定帮你,”李醒芳说,“从前刻书,愁的是没钱,这回我有银子了,好好刻它几部传世。”

楚方玉生火煮饭。她说李醒芳的画是景物逼真。一般的风景画虽也讲究高远法什么的,全用线条,却没有李醒芳的细腻逼真。

李醒芳认为,画画只画山水不行,画人画出神韵来,是魅力无穷的。

“你不想考功名了?”她说江南贡院都长了荒草,停了好几科了。

李醒芳以为做元朝的官可耻。为什么天下到处起义反元?是因为他们荼毒文明,元人的初夜权之说就骇人听闻。

“什么初夜权?”楚方玉不明白。

李醒芳告诉她,一个村的人,不管谁家娶媳妇,新郎都无权在新婚之夜入洞房,必须是蒙古人或色目人的头头去陪新娘过夜,享有初夜权。

楚方玉说,如此霸道,与禽兽何异?哪有不败之理?

“所以我才无意于科举。”李醒芳是很佩服楚方玉的,她若不是个女子,凭她的学问,连中三元也轻而易举。

楚方玉还真代人写过卷子,据说是打小抄夹带用的。有一年她代写的文章出彩了,那小子中了举人,这不等于她中过举人了吗?

李醒芳说:“你既女扮男装通过了院试,有了秀才身份,想不想再进乡试,考个女举人出来呀?”

楚方玉道:“那要看我心情如何了。而今都不如唐代,武则天还开女科呢。”

李醒芳说,那是因为武则天是女皇帝,女人才有此便利。”

楚方玉见李醒芳一直脉脉含情地望着她,就把脸转了过去。

李醒芳说:“我有句话想对你说,又一直不敢说。”

楚方玉故意打岔,你如今有钱了,不用向我告借了呀!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问我干什么。

“你真不明白我的心吗?”李醒芳问。

楚方玉故意气他:“你的心,我怎么会知道?”

李醒芳说:“还这样下去吗?再有一年,我就父丧满服了,你我相识这么久了,我从没催过你婚事,我想……”

楚方玉红了面孔,打断他说:“我们不谈这个话题好不好?”

“又来了,”李醒芳问,“那谈什么?”

“谈学问,谈你的画呀!”她说。

李醒芳有几分惆怅地望着忙着煮饭的楚方玉。

夜,烛光暗淡,烛光下,桌上的一堆银锭闪着昏暗的光。

李醒芳又品起箫来。箫声中,款款出现的是楚方玉的笑靥,这影子刚刚淡去,眼前又飘来达兰那含情脉脉的影子。

李醒芳又点上几支明烛,在桌上铺起一张画纸,开始勾勒作画。

画面上很快出现了两个人,楚方玉和达兰。

李醒芳端详着,忽然全用炭笔涂黑了,画面变成了一片混沌。

他面前这两个女人,一个像清香淡雅的茉莉,一个像热烈娇艳的牡丹,清淡的令他神往,永远有够不着的感觉;香艳的倒是唾手可得,但他未免感到俗气,且有风险。

楚方玉有一种怪僻的想法:她认为神交最圣洁,与他在一起谈诗论道,是一种享受;而谈及婚嫁,她便了无兴趣了。李醒芳没有接触过女人的肌肤,他已经习惯了,尽管她那姣好的脸庞、凝脂般的肌肤也对他有着强烈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