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布雷大传》蒋介石痛失“文胆”


陈布雷究竟是心脏病发作还是自杀,新闻媒体上逐步明朗化了,而且蒋介石一定坚持要国葬、公祭,做足了文章,一方面他也出于真心,一方面是以此安定人心。

南京《中央日报》在陈自杀后有一篇社论已经点明了:悼念陈布雷先生

陈布雷先生逝世的消息,我们以新闻界一分子的资格,率先报道于社会,亦率先为文以致其哀悼之忱。布雷先生是新闻界的前辈,自许身国家从事政治之后,对于新闻界仍然是在关切,也仍然是在指导。在新闻界的同仁心目中,布雷先生之受钦敬,有影响,不是因为他在政治上地位之崇高,他并没有赫赫的官阶和职名,而是由于他有诚意、有热情、有远大的见解和深远的观察力,足为我们新闻事业从业者之明灯。

布雷先生在上海《商报》主持笔政,运用他如椽之笔,为国民革命作先驱,写成中国新闻学史上光明无比的一页。自此以后,二十余年来,他常在总裁蒋先生的左右,抗战八年之中,所有政治上的事务,几乎是荟萃于一身,承最高领袖之命以为处理。不知者往往以文笔之谨严而华缛,沉着而刘丽,称道布雷先生。知之者对于布雷先生功在国家而不居其名,尤致其无限的景仰。他的地位是政治中枢的里层,他的胸境和眼光却永远是学者的气度与客观的观点。他的生活更是书生的生活。他对于国事,怀抱着诚挚的责任心;却又保持着空灵的观察力。他处理政务,必使精神贯注到最后一个字。他撰写文章,必沥心力至最后一滴血。在布雷先生五十八寿辰之夕,他对二三亲友说道:“大家都说我能作文,其实我只是能尽心。”今日这样一位尽心国事的先进,离开了我们的国家,离开了我们的政治中枢,离开了我们新闻界,无论从哪一方面说都是不可弥补的损失。

范仲淹说:“先天下之忧而忧。”王安石说:“环顾其事无可忧,忧必在于天下。”布雷先生一家生活朴素,薄俸足以自给,实无可忧。他的思虑完全是为了总裁。他的忧劳,完全是为了国家。他是一个富于忧郁性的人。他的忧郁性完全是他沉重的责任心的产物。他久患失眠症,几乎每夜非服药不能入睡。这就是他心脏病的根源,也就是他责任心和忧郁性的成果。

今日中国继八年抗战之后,又进入艰苦无比的民族内战。政治中枢正需要布雷先生继八年抗战之后,再度贡献其心力。但是布雷先生竟然为国尽瘁,以逝世闻。我们是国民一分子,既不胜其惋惜;我们是新闻界一分子,尤不胜其哀悼。谨为文如右,以代哀挽之词。陈的遗体当日移入中国殡仪馆。15日申时大殓。报导说:“中国殡仪馆‘崇敬堂’内,是日充满悲凉气氛。故中委陈布雷先生遗体即于四壁素联、鲜花成丛之灵堂内举行大殓。蒋总统偕夫人于上午十一时步入灵堂,亲临吊唁。总统在陈故委员遗像前,为渠二十多年来之知己,默念约一分钟,始缓缓退出。总统并挽‘当代完人’横匾一幅,悬挂灵堂上端。蒋夫人献花二束。

“各方致送挽联者有李宗仁:‘有笔如椽,谠论雄文惊一代;赤心谋国,渊谟忠荩炳千秋。’孙科:‘慎独存诚襄大业;长才济世著文章。’黄少谷:‘一手文章扶国运;终宵忧乐系苍生。’梁寒操:‘行己有耻,博学于文,志不在温饱;报国尽忠,守导能笃,死则为神灵。’朱家骅:‘为政不忘清勤慎;居家无愧孝友慈。’下午三时,陈氏遗体,于哀乐声中大殓。参与大殓祭礼者有李宗仁、于右任、孙科、张群、何应钦、徐柏园、程沧波及青年党代表余家菊、民社党代表徐傅霖等数百人。一代完人,从此永别人间。

“陈故中委治丧委员会决定十八日上午十时在中国殡仪馆‘崇敬堂’开奠,十时成主,举行公祭,正午十二时移灵在南京和平门登车,下午二时灵车启行,经沪转杭安葬。”18日中央社发布逝世经过新闻。南京《中央日报》在第二版以三栏长题短文附灵车照片刊出。题文就是:引题还有一句“陈天华先烈之后一人”,这位陈天华是辛亥先躯,反对满清,蹈海自杀,以表心迹,被国民党称为爱国先烈,这与陈布雷自杀是两回事。

为父亲戴孝的陈琏与八姑(陈瞻华)合影这条消息后还有附件,陈布雷所有11件遗书,以下是公祭,祭文,移灵,安葬,还有一篇社论,兹一一照录于后。

附件:

一、十一月十一日杂记;二、上总裁书(二纸);三、留交蒋秘书君章、金秘书省吾之函及处理身后事务十则;四、致张道藩先生函;五、致洪兰友先生函;六、致潘公展、程沧波先生函;七、留交陈方、李惟果、陶希圣先生并嘱向中央诸友致敬之函;八、遗陈夫人书;九、遗训慈、训悆、叔同诸弟书;十、遗陈公子书;十一、予陶副官之手教。

18日上午公祭及灵榇启运经过,南京《中央日报》于19日刊第二版,三栏题短栏文:

昨公祭陈故委员蒋总裁主持典礼

灵柩昨晚专车运抵沪

【中央社讯】陈故委员布雷先生公祭典礼,昨(十八)日晨九时在中国殡仪馆举行,素车白马,备极哀荣。蒋总统率领国民党全体执监委员首先公祭,陪祭者李宗仁、于右任、王宠惠、邵力子、何应饮、李文范。总裁致献香花,并由司仪员宣读祭文。礼成后,继由总统府、首都新闻记者公会、中央政治委员会等机关团体公祭,分别由吴鼎昌、孙运仲、陈博生、洪兰友主祭。陈故委员生前友好相继前往致祭。祭毕,举行点主礼,李文范为点主官、洪兰友、狄膺分任左右襄题。十二时移灵和平门车站,下午二时专车运沪。兹志蒋总裁及中央政治委员会祭文如次:

蒋总裁祭文

维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日,中国国民党总裁蒋中正率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中央监察委员会全体委员,敬以香花清醴庶馔之仪,致祭于陈故常务委员布雷同志之灵而告之曰:

惊飚忽卷,严霜倒飞。伟矣先生,永邈清徽。夙以文雄,玄诚黜漓。拳拳忠爱,情见乎词。献身革命,主义是持。畏垒椽笔,逾百万师。昔迁阳九,俾正厥辞。诞告多方,遂奠邦基。多难兴国,枢府是资。周爰诸诹,弗诡弗随。靡曰才难,吾党羽仪。云何一瞑,逝者如斯。载瞻遗像,海鹤丰姿。靳於中寿,哭岂其私。前军告捷,大振声威。灵其毋恫,涉降在兹。尚飨。

中政会祭文

维中华民国卅七年十一月十八日,中央政治委员会副秘书长洪兰友暨秘书处全体职员,谨以香花清酤之仪,致祭於陈故秘书长布雷先生之灵席前曰:

呜呼!觥觥陈公,吾党桢干。幼而有声,遂擅文翰。发谋决策,不及其私。刚正之节,终始无疵。三监木天,以忠以耍援挈吾曹,实感覆护。东夷甫剪,赭寇复张。倦怀国是,寝馈不遑。疢疾在躬,忽陨一昔。夺我元良,天亦何益。遗墨在眼,读之心椎。一棺附身,家无余财,济济今子,将隆公后。文章有灵,河山并寿。大军报捷,醴酒盈斟。嗟嗟陈公,祭其来歆。哀哉,尚飨。

【中央社讯】陈故委员布雷灵榇,十八日午十二时由中国殡仪馆移至和平门车站,二时四十分专车运沪转杭。移灵时,由陈立夫主祭,张厉生、张道藩、陈方等陪祭。宣读启榇文如次:“布雷先生逝世之六日,治丧委员会同人恭奉灵榇,於民国三十七年十一月十八日归殡杭州。时日惟吉,挽辂是宜。将事之人,罔不只肃。清尘除道,七鬯俱安。散告启棕,神其凭式。敬告”。祭毕,移灵上车,经中正路、新街口、中山路、中央路,出中央门至和平门车站,执绋者分乘汽车数辆,长达半里。途经行政院新闻局门首,该局全体人员献花圈致敬。抵站后,灵榇移置特备之灵车,并即举行祭礼,由于右任主祭,与祭者李文范、张之江。吴铁城、张厉生、陈立夫、洪兰友、陶希圣、马星野、傅斯年、李惟果、贺衷寒、郑彦、张知本、陈方、董显光、郑友德、萧吉珊等。二时四十分,陈故委员灵车于哀乐声中离站,徐徐启行,陈氏家属均随车同往。

【中央社讯】蒋总统于十八日晨十时卅分在官邸接见陈故委员布雷家属陈夫人王允默女士及甫自平湘奔丧赶来之陈公子迈、遂、女公子琇、琏,弟叔谅、训、叔同。总统殷殷垂询陈故委员生前生活情形,并表示布雷先生之死,对国家与总统个人,均为莫大损失。总统殷切勉陈氏子女及弟继续努力,完成遗志,并希望早日安葬,使死者能得安息。陈氏家属对总统一再亲临祭吊,表示感谢。

【中央社上海十八日电】

陈布雷氏灵榇专车,由治丧委员会推派洪兰友、陈希曾护送暨陈氏家属一行,于十八日晚九时由京抵达上海北站。市政府、参议会、市党部、市工会、市商会、记者公会等机关团体代表百余人至车站迎灵,并慰唁陈氏家属。灵榇专车十八日下午四时半驶达镇江,各界设奠公祭。五时五十分抵常州,武进县党部、县政府、警察局联合公祭。六时半抵无锡,该县参议会、卫戍总部城防指挥部、宪兵团、记者公会等四机关联合公祭。七时半抵苏州,吴县参议会、县商会、县政府献花致奠。陈氏灵榇在沪停留一宵,即驶杭安葬。

沪市各界于十九日上午九时,由吴国桢、宣铁吾、方治、潘公展等首代表上海市各界,在北站设奠致祭。后由市党部、两路特别党部、报业公会、记者公会、《申报》、《新闻报》、《上海中央日报》、四明银行、浙大同学会等,分别公祭。与祭者感时怀人,多涔涔泪下。十时正,公祭完毕,专车于哀乐声中,启行赴杭,于下午抵杭州南星桥车站。首由浙江主席陈仪领各界公祭,旋移灵榇至凤山门四明公所,复由省市参议会、省市党部、省市政府、教育机关团体、记者公会及宁波同乡会等公祭,仪式庄严肃穆。

陈故中委墓地在西湖南山梵村边九溪十八涧。二十日上午,洪兰友、陈希曾及陈氏家属,同往勘测。陈夫人谓:该地系先夫子于战前所购,约六亩半,与友人六人合购。原拟筑屋数椽,但迟迟迄未实行,今已偿其夙愿。语竟泪下,闻者酸鼻。洪兰友语阮毅成:现在军事失利,真是兵荒马乱之时,又值岁暮天寒之日。死者以入土为安,已与布雷先生家属商定,即行下葬,日期已择定十二月十日。陈氏家属,为遵遗志,决薄葬简礼。

十二月十日上午十时半,一代完人,陈故中委入穴。天寒路远,送葬者希梵村为自江干入九溪十八涧必经之地,越十里郎当岭即可到天竺、灵隐。面山倚水,景物幽静,确属千古佳城。布雷先生长眠于此,亦使湖山,益为生色。一代报国书生,领袖忠心高级干部,青史留名,永垂万世的布雷先生,永受人钦仰怀念!

南京《中央日报》1948年11月19日又发了一篇社论,社论题文如下:

忧劳为国·感激轻生

——再悼陈布雷先生

陈布雷先生的遗书,由治丧委员会汇集发表了。从布雷先生的遗书上,我们看出了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并发现了他忧劳成疾的痛苦,感激轻生的意志。而他对于总裁纯洁质直的忠诚,对于三民主义革命成功的信念,对于同志加紧奋斗的鼓励,正与他对于自己不能继续工作,不能集中思虑的失望,互为矛盾,互相缴绕,造成他心理的症结,促使他继先烈陈天华先生蹈海之后,出于服药过量结束一生悲痛欲绝之一途。

国民党方面终于公开承认陈布雷是自杀的,是“油尽灯枯”,绝望轻生;对于陈布雷的清正廉洁则无一不为之敬佩。

陈布雷墓(位于杭州九溪十八涧)没有几个月,1949年4月23日,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解放了南京。又过了10天,5月3日拂晓,人民解放军三野七兵团21军的先头部队61师经九溪抢占了钱江大桥,与23军一起解放了杭州城。

湖山烟云,白骨长埋。杭州西子湖畔,九溪十八涧的陈布雷墓碑孤零零地竖立着。他,国民党阵营中少有的一个才华横溢、品质高洁的才子,由于时代和自身的局限性,在政治上走错了路。他对蒋介石是忠心耿耿的,但像他那样极顶聪颖的人,对前途不能说毫无认识。特别是王朝末日,穷途末路,他的认识当然越来越清楚,但他的软弱和封建意识的羁縻又使他不能自拔,也无法自拔。当他回忆二十几年的境遇时,留下的当然只有无限的悔恨、幻灭和悲哀,结果必然会走上自杀的道路。陈布雷自杀是一幕悲剧,陈布雷也是一个悲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