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天铎报》响应武昌起义,《谈鄂》十篇
《天铎报》出版于1909年(民前二年,宣统二年),为浙绅汤寿潜等出资创办,由陈布雷堂兄陈屺怀任社长。汤、陈学养有素,主持正论,不阿权势,在沪报界,颇著声誉。广罗人才,版面具有特色。戴季陶于民元前二年二月间,以不见容于苏州护院藩司某,愤而至沪,任职于《上海日报》。未几,《天铎报》征求各省新闻编辑员,月薪30元。戴季陶往应征,由社长陈屺怀出题面试,限一小时交卷。戴获应选后,夙夜兢业,乃至愿以生命贡献于报社,以是不数旬,一跃而为总编辑。所著社论,用“天仇”笔名,以犀利词锋,写激越评论,煽动力至强,引起读者兴趣,名满海内,为革命党的一枝健笔。《天铎报》声誉日拢洪佛矢、胡飘瓦(名良箴、字群晦)随陈屺怀主《天铎报》。洪佛矢将陈布雷致杨度信刊出,使一青年之公论公诸社会,反映民间知识青年的心声,也可见《天铎报》的前进。是年春初,陈布雷道经上海赴杭入学,寄寓《天铎报》数日,对记者生活,颇为钦羡。
1911年(民国纪元前一年,清宣统三年)春,陈布雷又过沪赴杭入学,寓《天铎报》社旬日。总编辑戴季陶因与钮有恒女士结婚请假,嘱代编报,每日撰短评二则,间办代撰社论。馆中同仁,皆与陈布雷友好。马志千、徐筱泉、林联青诸人,暇时常偕陈布雷出游。徐筏泉谓陈布雷所撰短评,喜用《水浒传》等小说中语,称之为小说迷。《水浒传》等小说,文字简洁有劲。短评原应单刀直入,句短透纸。用小说中语写短评,更能吸引读者。冗长的评论,拖泥带水,读者沉闷;噜唆的短评,软弱无力,教人气闷。他的短评,喜用小说中语,实显出其善作短评。徐筱泉的批评,乃是鼓励。
是年夏,陈布雷毕业于浙江高等学校正科,以曾请假扣分,名列第四。陈屺怀曾说训恩此次考试,不作第二人想。如不请假,不扣分数,必为榜首。毕业典礼后,陈布雷还乡小住旬日,应《天铎报》之聘,赴沪任报社撰述,月薪40元。《天铎报》以前社长陈布雷大哥陈屺怀先生之关系,又以陈布雷一度代理编撰工作,且中英文均优,故延主笔政。秋初到沪,入《天铎报》。
陈布雷的毕业文凭《天铎报》内部情形,相当复杂。《天铎报》开办时:汤蛰仙(寿潜,民元任临时政府交通总长)为董事长,陈屺怀任社长。汤寿潜长厚疏脱,不甚问社中事,而其左右干部,有所谓旅沪学会派者,阴思攫报社为己有;龁甚至。大哥拮据支持,甚以为苦。后以经济枯竭,社中亏欠甚多,让渡于粤人陈芷兰。陈芷兰,汉冶萍公司副经理,其背景为一部分粤人,与盛宣怀家有相当关系。陈屺怀既卸职,社中更聘粤人李怀霜为总编辑,然社事虽已让渡,而前后局交接未完,故胡飘瓦等建议使陈布雷入社为编辑,藉便前后局之接洽。陈布雷知为临时职务,然颇乐于尝试,遂请命于父,允就其聘。此为陈布雷正式为新闻记者之始,年方22岁。
陈布雷二十二岁时留影陈布雷在《天铎报》生活,怡然自得,兴趣极浓。每日撰短评二则,每十日撰社论三篇。以在馆不能住宿,赁居于南京路第一行台旅社。旅社主人俞鸿奎,与《天铎报》前局同人有交谊,对陈布雷颇为优待,以前楼临街一室仅月取12元为住宿兼膳费,有时且招往其账房共饭。《天铎报》之旧同事沈筱汀与他同室而居约一月。沈去后,陈布雷一人独居。青年初涉社会,对一切都感觉新异而有趣味,交游渐多,来者不拒。居处常备白玫瑰酒一瓶,每日以小银币二角购酱牛肉,以待宾客,虽收入甚微,且常常欠发,亦怡然自得。每日午后到报馆收集材料,夜9时入馆撰文,12时归,过望平街口之陈一鹗纸店前,必购果物少许,携至寓所食之。他性情和蔼,待人以诚。报社环境,虽不单纯,然他与人无争。光明磊落的态度,正是新闻记者应有之风度,不计名利,自得其乐,不感困扰。
“布雷”之名,为陈在《天铎报》撰文时所用笔名,嗣后他本名“训恩”,及号“彦及”,反鲜为人知。又一笔名“畏垒”,知者不及“布雷”多,而“布雷”笔名,则名闻天下,人皆以“布雷先生”或“布公”尊称之,《天铎报》虽然夭折,但先后主笔政的“天仇”与“布雷”两人之笔,使该报生色,而发光芒。在新闻史上在中国近代政治史上“天仇”与“布雷”有名,也有地位。他自记署名“布雷”之由来,谓在“《天铎报》撰文字,署名‘布雷’,一月后,渐有知者,八指头陀赠诗有‘迷津唤不醒,请作布雷鸣’句。然‘布雷’二字,实太浅露而不雅,友人中常有询命名之意义者,其实余以此二字之别署,乃在高等学校为学生时同学汪德光君为代拟者,盖余此时面颊圆满,同学戏以面包孩儿呼余(忆为邵飘萍所取),因面包英文为BREAD,再由译音而改为布雷。汪君盖谓余好撰文字投报馆,以布鼓自拟,亦甚有趣味云尔。”
陈布雷居沪时,以新闻事业请教先辈宋教仁。时于右任主办《民立报》。宋教仁自东京归国抵沪策划革命,于右任延其主笔政,以作掩护。宋教仁长陈8岁,于右任长陈布雷9岁。某日,陈布雷往《民立报》社拜访宋教仁于编辑部。宋教仁询学历毕,问何以来报界作事?答以为求学问,长见闻而来,自信较大学为有益。宋教仁闻而奇之,回首向隔座同事吕天民说:“你听到了吗?这位青年朋友要以报馆为学校,岂非海上奇闻”?自是过从甚密。宋教仁以报纸为启迪民智,宣传革命;办报的人,向社会传播见闻,刊布新知识,反映誉论;报馆是社会的学校,记者以学问服务报社,怎能把报馆当学校。陈布雷则以在报馆比上大学有益,是把报馆为学校,专心于报业。教书教学相长,与在报社做学相长,并无不同。如记者入报社后,不努力吸收新知识,自己落伍,报纸也不会精进。
宋教仁留日时,对国际时势,颇有研究,且多著作。其《间岛问题》一书,政府据以争胜日本的无理侵占阴谋。《民立报》为当时上海各报中惟一刊登国际时事评论与专文的日报,出自宋教仁手笔。陈布雷说:“予不自量度,每值国际政治有变动时,必争先为文论列之。次日,《民立报》亦必有一文,相互印证以为乐。”
陈布雷在《天铎报》时,与报界、文化界人多有往还。《神州日报》胡寄尘与陈布雷年岁相若,好为词章笔记,时相过从。陈布雷常与南社诸人如柳亚子、高剑文、陈陶遗诸人游。戴季陶曾劝陈布雷赴东北佐蓝天蔚戎幕,以不愿离报社,且请命父亲亦不许,故却之。
被袁世凯派人刺杀的宋教仁
武昌起义,《天铎报》编辑方针,倾向革命。但总编辑李怀霜很谨慎,不敢称“义军”。而他报多称“逆军”。《天铎报》既同情革命,义不附和,免失立场,不称“逆军”,乃用“革军”字样,刊新闻与撰评论。陈布雷负责评论,遂连日有撰长文,作《谈鄂》十篇,按日连载。“鄂”湖北也。不曰革命,而响应革命。题目奇而不刺激,但其影响很大,显然是在谈革命。正面宣传,有时不及侧面有效。
上海、杭州相继独立后,宁波军政府于9月16日成立,民军统领卢志学率联合兵团进驻道署,布告安民。陈布雷虑乡间不靖,请假回乡,移家人于鄞县(宁波)城内。大哥屺怀已任职军政府,留他佐文书。陈布雷以投效者众,自己志不在此,谢绝而回沪,凌晨到《天铎报》社,排字工人三五人迎于门次,说:“陈先生何以迟迟不来?我们盼望眼穿了。现今发行及4000份。如再努力,必超过《神州日报》、《民立报》、《时报》;《新闻报》更不足道了。”民气旺,报社生气亦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