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7年(民国十六年)4月,陈布雷出任浙省府秘书长,5月辞职赴京,任中央党部秘书处书记长。9月随蒋介石下野离京还乡小住,10月返沪,以潘公弼之约,为《时事新报》任特约撰述,每旬日寄社论三篇,月薪150元。所撰社论,以说明党(国民党)的历史与党政制度者为多。1928年(民国十七年)一月,蒋介石复职,陈被约同行入京,命陈任秘书长,婉谢。询愿何种职务?答以新闻事业为终身职业。已而上海《中央日报》社长潘宜之到南京,蒋介石告潘约陈布雷任主笔,然以《中央日报》有彭浩徐(学沛)主持编辑,成绩甚佳,陈布雷不愿取代,坚辞。回沪前向蒋介石谒辞,仍请助成其办报志愿,许之。抵沪后,乃与《时事新报》订合作之约,电告蒋于徐州,得覆许可,遂入《时事新报》任总主笔,主持社论。同时,兼办“戊辰通讯社”,使《商报》旧人,略有安插,因《商报》已停刊。陈又与戴季陶、邵力子、周佛海、陈果夫等,创办《新生命月刊》,亲撰发刊词。以后《新生命月刊》发表十大教授“本位文化建设宣言”,打击左派言论。
1929年(民国十八年),陈布雷40岁。说:“余在《时事新报》,奋斗至为艰苦,盖党员只余及王新甫二人,程君沧波亦尚未入党。其余均对革命无信仰,如赵叔雍、周教庵等,则反对本党甚烈。同事思想复杂,又不明中央政治之真实情况,恣意抨击,以唱高调为能事,而社中主持者,又唯以营利自图。潘君公弼任经理,亦相与委蛇而已。余在社年余,凡所撰著,一以完成革命救国为立场,顾措辞必力求平实,一般以为不及在《商报》时之勇敢,然中央诸公则以为如此宣传,在统一国民见解上较为有效也。即如十七年5月3日,国民革命军抵济南,日本军阀横出阻挠,陈师鲁境,辱我官吏,残我民众,宇内激昂,余首撰‘暴日膺惩’一文以示国论之所在,继思北洋军阀未除,国内尚未统一,何能对外开战?乃转移论锋,倡为‘统一第一’之口号,督促国民革命一意北伐,勉国民忍辱负重,澈底图强。其时有《民众日报》者,以别有政治作用,大唱宣战之论,与《时事新报》辩难甚烈,然卒无以折我所言。其后国府主席谭延闿公以宣传方针密令沪上党报遵照,乃与余所揭橥者合符,沪上论坛,亦以《时事新报》非《民国日报》之比,认为此论正确,相率共鸣,盖在党的力量未能深入社会以前,固赖党员在非党机关多方奋斗,而后其效力乃大也。”
是年7月,陈布雷随蒋介石赴北平,《时事新报》社论之编撰,托程沧波代理。8月,陈布雷奉派任浙江省教育厅长,辞意甚坚,然终于出任者,则以《时事新报》主者误陈布雷必以入仕为荣,总经理张竹平每见陈布雷,即以升迁为贺。陈布雷颇疑其意,在借此使其离职,以保持该报之所谓“中立性”,于是不再任该报主笔。从此陈布雷以新闻事业为终身职业的志愿,因蒋介石倚重而脱离。于民国二十年在南京任教育部次长,陈布雷仍屡思引退,重作记者或教书。未果。但是他谦和平实,仍然是新闻记者风度,爱护报人,扶植报业,莫不尽心尽力。陶希圣说:“上海南京路五卅惨案发生的时候,布雷先生是《商报》的主笔。在《申报》与《新闻报》那样的大报以及《时事新报》与《民国日报》那样有政治色彩的报纸的中间,《商报》以社论能言者著称。凡是浏丽泼辣的社论,大抵出于布雷先生笔下。五卅惨案之后,上海罢工风潮汹涌之中,我参加‘十教授宣言’。‘商报’发表这个宣言,并由布雷先生执笔,以社论为之响应。”(陶希圣:《记陈布雷先生》)
程沧波则说:“布雷先生从政20年,比较他从事记者的时间,要超过一倍。但在他20年从政中,我们从旁窥见他的内心,实时时不忘重理旧业。他对新闻界中朋友,随时鼓励不要离开自己的岗位。在民国二十九年秋间,我因接受监察院之聘而脱离《中央日报》。那年九一节,他特为写一封长信给我,为我离开报馆而惋惜,为当时战时首都少一个新闻从业人员而叹息。抗战胜利后,他时时总想回到上海去做记者。三十六年间我辞去江苏监察使,专办《新闻报》。政府明令发表之日,他由南京特为寄书对我道贺并致其欣羡。书中说:‘兄今真为独立与自由之记者矣’。他对新闻事业兴趣之浓厚,与认识之真切,当世真无几人”。程沧波又说:“新闻记者与政治生活,距离过近。然而从政过的新闻记者,常想回头当记者。这是我们数十年中所熟闻而亲历的。布雷先生从政的20年中,真是参加高级政治(HighPolitics)。其于政情宦海之内容,较任何人知之深切”。(程沧波:《重诉生平》)
陈夫人王允默女士说:“先夫子常谓:一待国家太平无事,即当摆脱政务,重回新闻记者之岗位,专以文章报国。不料国事蜩螗,日复一日,先夫子为责任心所驱使,明知健康情形已不胜任,只得勉力为之,终至心力交瘁,死而后已,素志迄未得偿,悲夫”!(陈王允默:《陈布雷回忆录前记》)
综观陈布雷从政之前,以自由之思想,独立之人格步入新闻界,在《天铎报》、《商报》皆有活泼进步之表现,一旦从政后,其思想依附于蒋介石,则仅于爱国一点上还有独立之人格,锐气不复以前,思想也渐趋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