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6年12月上旬。
陈布雷随蒋介石在洛阳巡视。身体衰弱的陈布雷因为水土不服,劳累过度,患了肠炎。戴笠也从南京赶来,因为有一个重要的情报要向蒋介石报告。陈布雷勉强支起病体,听戴笠向蒋介石的报告。
戴说:“校长,根据陕西站站长江雄风紧急情报报称,张学良与陕北的共党某一负责人正在进行秘密接触,内容不得而知。又据西北‘剿总’第三科科长王新衡报告,张学良与中共某要人确有接触。”
“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谈些什么?”蒋介石仔细问。
“学生已经指示他们不惜一切代价弄清详细情况。”
“有新的情况随时报告,”蒋介石说:“要严加保密。”正在这时侍从室又拿来一个电报,是张学良亲自打给蒋介石的。陈布雷把电报呈送给蒋介石。蒋介石一看是张学良对他指责进剿陕北红军不力的说明,并说明军队内部情形复杂,请求蒋介石亲临西安召集干部面予训勉,以安定军心,重振士气。
陈布雷心中格登一声响,但马上平静了,他知道张学良与蒋介石是结拜兄弟,他不便插嘴;在蒋介石与地方之间关系上,陈布雷也不习惯插嘴,只是说:“蒋先生,你看……”
“我知道,”蒋介石说:“我准备亲自去一次,面加教谕,统一军心,或可挽回局势。”蒋介石万万没有想到,张学良和杨虎城联合起来对他进行“兵谏”。他看了陈布雷一眼说:“布雷,你的病一时恐难痊愈,还是先回南京养病吧!”
陈布雷回到了南京养玻12月13日,陈布雷正在南京颐和路寓所闭目养神,案头的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陈布雷猛然惊醒,一把拿起了听筒。
“陈主任,西安电讯连续两天接不通了,委员长他……”这是陈果夫的声音,很焦急。
“呀!西安电讯不通了,”陈布雷像有预感,“委员长他……”
“陈主任,委员长情况你了解吗?”
“果夫,我也是一无所知呀。嗯,我现在马上去了解一下。”
陈布雷立刻到宋美龄那里,问:“夫人,西安……”
他的话还未出口,宋美龄连忙说:“陈主任,西安出了事,张学良和杨虎城把委员长扣住了!陈诚等人也扣起来了,还有几十架飞机,音讯不通。”宋美龄对陈布雷比较信任,也比较尊敬,肯说心底话,“陈主任,估计张汉卿还不至于要委员长的命。现在是南京城里有戏文,何应钦他们却要委员长的命!”
“什么?夫人,这个……”陈布雷茫然不知所以。
“何应钦准备派飞机去炸,你说,这不是要委员长的命吗?”宋美龄很气愤,但还是很镇静。“我准备亲自去西安。”
“夫人,你的安全……”陈布雷很焦急。
“陈主任,我不自己去,委员长这人很固执,他还不知戏中有戏,南京城里大有文章。我要劝他,答应张汉卿、杨虎城的条件。据说共产党的代表也到了西安,我也通过二姐,找到了共产党在上海的代表潘汉年。共产党倒并不想杀委员长,就是要抗日,抗日就抗日,先把委员长命保住要紧。”
“夫人,你的安全……”陈布雷很钦佩她的胆魄。
“我叫端纳已经去过了,端纳和汉卿关系不错,大体态度清楚了。”宋美龄说:“我带上手枪,如果有人想对我侮辱,我就自杀。”
后来,宋美龄陪着蒋介石飞回南京来了,在明故宫机场,陈布雷和其他人赶去迎接。
陈布雷对主人蒙难,从心底是着急的,他对蒋介石知遇之恩一直铭感五内。
“蒋先生,你……”陈布雷看到有人扶着的蒋介石从机舱里下来,他不禁含泪而言,但讲不出话来了。这时,宋美龄、宋子文和张学良的另一架飞机,尚未到京。
西安事变后第3天,张学良阅读蒋介石的顾问端纳带来的宋美龄的信“布雷先生,邵元冲、蒋孝先、萧乃华都殉难了。”蒋介石说:“这次你幸亏未去。”
邵元冲是陈布雷浙高同学,萧乃华是他的部下,他都熟识。陈布雷说:“这次事变,幸赖领袖威望,夫人全力斡旋。”陈布雷顿了一顿,“蒋先生得能脱险,这是全党全国高兴的事。张汉卿先生怎么也来了?”
“他是陪我来的,请罪来的。”蒋介石对陈布雷说:“陈主任,你马上起草一篇对张、杨的训词。你可以找夫人谈一谈。”
陈布雷又见到了另一架飞机,它从西安载来侍从室中跟蒋到西安去的汪日章、萧赞育、毛庆祥等人。汪日章简单地讲了西安事变经过:
1936年12月2日,蒋介石在洛阳与西北军政首脑合影,前排左起:杨虎城、蒋介石、宋美龄、杨虎城夫人、张学良、邵力子“陈主任,你回南京后,张学良来接委员长,委员长一向以子侄辈待张,而张平时也唯命是从,所以委员长对张深信不疑。在临潼时根本未考虑带上自己的卫队,而以张的卫队为外围。委员长估计杨虎城不可靠,但想不到张学良会和杨虎城联合起来。12月4日,由张学良陪同,我们专车抵临潼。住在华清池的三间宫殿式平房中,委员长住右边两间,我们住左边一间。每天委员长忙于接见中央军、东北军师级以上将领。陈诚、胡宗南、蒋鼎文主张撤走东北军、西北军,由他们来‘围剿’。委员长责骂张学良,逐日升级。委员长说苏联把外蒙强占去,也是要把中国做附庸;苏联和日本同样想侵略我国。委员长又说,共产党是大敌,国家若被它劫持,则万劫不复。我们中国尽有好东西,不必剽窃外来的。我们要实行三民主义。委员长还说,他是主张抗日的,这几年奔走各省,就是为了作抗日准备,但内部不一致,怎能抗御外侮,等等。有次张学良哭谏,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委员长发火了,大骂他:‘你这样,我枪毙你!’声达室外。张学良与钱大钧一向投契,张学良每次挨了骂,就到后面一幢房子与钱大钧谈天,笑声达于门外。张趁机提出专车车头要修理,钱大钧也一点防不到,于是把专车车头拉走了。这样,临潼与外地只有汽车可通,而汽车都是张学良的车队。看来张学良是早有准备,但是很镇静。”
宋美龄这时也进来插嘴说:“张汉卿老早是有打算的。前次他和端纳随我们去昆明,他就劝过我不要去西安,说那里气候干燥,风沙大。也劝端纳说,年龄大了,出门太辛苦,不必去西安了。这是话中有话。”
“张学良来洛阳接委员长时,对委员长陈述士兵不愿打内战,自己掌握不住,要请委员长去解决。”汪日章说:“这原来是一个阴谋啊!不过他可并不存心要杀领袖的。事变时,我在睡梦中被乱枪惊醒,子弹从窗门飞进来,当即被张学良的卫队营长孙铭九所俘,我和毛庆祥被点名押去,以为去枪毙,那时也只好置生死于度外了。后来张学良来解释说,除了兵谏,别无他图,说委员长备受保护,大家不久可回去。12月25日,杨虎城陪我们吃早点,笑着说;‘你们受惊了,现在可以回去了。’”
蒋介石叫陈布雷写对张、杨训词时又说:“张汉卿年幼无知,犯上作乱,而杨虎城则是真正的肇事者。他利用张天真,阅历浅,由张出面。戴笠几次报告:张汉卿是不主张杀我的,而杨虎城几次要加害于我,是张汉卿派自己卫队严密保护我的。张汉卿可以不杀,但是军纪国法的尊严要维护。”
对于蒋介石被扣,陈布雷是同情的;对于张、杨这种兵谏的行为,他开始也认为是犯上。但是当他了解内情之后,又感到张学良并无作乱的意思,也没有“弑君”的企图,特别是亲自送蒋回来这一举动,陈布雷认为张学良态度磊落。可是现在要对张学良审判,他又感到不是滋味,他的书生气又发作了。“政治啊,政治!”陈布雷很烦恼,他感到这一切都像在做戏……
这一切都是陈布雷的内心矛盾,而对蒋的忠诚与正统思想的统制,对整个西安事变态度是完全依附蒋介石的思想的,而且竭尽全力在舆论方面为蒋介石做足了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