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家族全传》4.婚礼进行曲中的不和谐乐章


1927年11月26日,上海各大报均刊登了蒋介石与宋美龄结婚的启事,说:“中正奔走革命,频年戎马驱驰,未退家室之私……兹定十二日一日,在上海与宋女士结婚。”

12月1日,蒋介石与宋美龄的婚礼分两次举行,第一次是在下午,在上海西姆路宋家的宅础内举行了基督教式的婚礼。这个婚礼原是请南方卫理公会的牧师江长川主持的,但江长川牧师非常认真,他亲自做了一番调查后,认为蒋介石不是自由再婚,不符合“圣节”,因此拒绝了宋家的请求,不同意主持蒋、宋的婚礼。宋家笃信基督,婚礼没有牧师主持是不行的,万般无奈,他们只好请来中华基督教青年会全国协助会总干事余日章临时充当主持人。余日章虽然不是被正式委任的牧事,但他肯定是一位虔诚的基督徒。

这第一次婚礼并不热闹,只充满了宗教气息,既庄严肃穆,又显得有几分沉闷寂寥。

基督教式的婚礼完毕之后,一千多人等又来到“豪华的大华饭店举行了‘中国传统味道’的婚礼。翌日,上海的报纸曾报道说:“这是近年来一个壮举,是中国人的一个显赫的结婚仪式……“仪式举行时,大华饭店的舞厅里足足有一千三百人。”

同下午在宋宅举行的婚礼形成鲜明对照的是:大华饭店张灯结彩,花团锦簇,热闹异常。大舞厅正墙上是一片绿白相间的叶子,两旁是鲜花组成的巨大影壁,上面用红色花朵组成“长寿”和“幸福”字样。演歌台的中央悬挂着孙中山先生的肖像,两旁分挂党旗和国旗--青天白日旗和青天白日满地红旗。

婚礼由南京政府大学院院长蔡元培主持。本来,蒋介石和宋美龄想请何香凝当证婚人,企图利用廖夫人的威望和声名来显示自己的不凡。但何香凝因为早就不满于蒋介石的倒行逆施,因此不但不同意当证婚人,甚至连婚礼都不肯出席,蒋介石无奈,只得另请一位女士证婚。

此外,宋家的一位重要成员也没有出席蒋、宋的婚礼大典,这就是一直坚决反对蒋宋联姻,当时已远赴苏联的宋庆龄女士。

在门德尔松的《婚礼进行曲》乐声中,蒋介石与宋美龄携手步人大厅。在拍摄了大量照片之后,这一对新婚夫妇退席了,他们将按计划到杭州和莫干山去度蜜月。

具有深远意义的“蒋宋联姻”的“大戏”,就此落下了帷幕。新婚后的蒋介石和宋美龄,一起到杭州的莫干山度蜜月,但就在他们抵杭的第一天,蒋介石收到了一份密电,这位貌似“超凡脱俗、爱情至上”的新郎并没有堕人情网之中,他十分关注着时局的发展和政局的动向,他当收到密电后,就再也顾不上什么儿女私情了。蒋介石抛开还在回味新婚燕尔飘然欲仙的感觉的妻子宋美龄,即刻与张静江等密谋对策,决定立即举行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争夺军政大权。

会议开了一整天。晚上八点多钟,蒋介石才匆匆回到杭州的下榻之处。他一进卧室就对宋美龄说:“美龄,快收拾行李,我们要立即返回上海。

“回去?”宋美龄既诧异而又惊讶地说:“大令,今日是我们新婚后的第一天啊!”

“我有要事!必须马上回上海!”蒋介石边整理文件边说道。

“那也不必这样急呀,我们在度蜜月哪!”

“不,我要让你很快当上第一夫人,你懂吗?”

“他们要请你出山了?”

“对了,亲爱的夫人我的政敌请我复职!”。”蒋介石很得意地说。”

12月3日,蒋介石宋美龄回到了上海。当天,他就在自己的住所召开了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预备会议。“ 11·22”事件受到打击的西山会议派,再也不能以反共“先觉”自居。预备会议变成了桂系与江派的一场斗争,桂系借第四军在广州发动事变一事攻击汪精卫,甚至说汪本人就是“共党分子”。蒋介石见汪精卫众望所失势单力薄就假惺,惺地袒护汪精卫,以达到他坐山观虎斗的目的。可是宋美龄对蒋介石的伎俩,不甚理解,她问到:“大令,你为什么要替任精卫说话呀?他曾逼你下台,此人不除必有后患。”

“夫人,你说的不错,汪精卫肚子里有什么花花肠子我还不清楚,他现在对我有用!”

“你的意思是……”宋美龄疑惑不解的问。

“我要让他们都来有求于我,并听任我的指挥。”

果然不出蒋介石之所料,汪精卫为一了摆脱自己孤立地位,于12月10日在会上提出:“惟有请预备会议即日催促蒋介石同志继续执行国民革命军总司令职权,才是解决党务、军务问题的当务之急。”桂系看到汪精卫极力主张请蒋介石复职,一时都慌了手脚,李宗仁、李济深等立即商讨对策。

当天晚上,蒋介石兴致勃勃地走进卧室对宋美龄说:“夫人,我说汪精卫对我是有用的,是会为我出力讲话的,”说完,蒋介石拿出一张会议公报:“你看,他果然请我当总司令了。”

宋美龄终于明白了蒋介石的用意,从心里佩服这个善用心计,而又会耍弄政治手腕的丈夫。

侍卫官进来报告说:“李宗仁将军来访!”蒋介石眼睛一亮,对宋美龄使了个眼色,并轻声地说:“又来了一个请我复职的人。”蒋介石对侍卫挥挥手说:“快请李将军进来。”

李宗仁穿笔挺军装,外披一件黄呢军大衣,来到蒋介石的居室。宋美龄以女主人的身份连忙打招呼说:“李将军真是稀客啊,怎么,夫人没一起来呀?”说罢赶紧倒茶摆点心,招呼说李将军用茶点,又主动上前替他将外衣挂在衣架上,室内气氛顿时轻松多了。

“嫂夫人您别客气,我和蒋兄是老朋友了。”李宗仁说着坐到沙发上。

“德公,你今天到寒舍有何见教啊?”蒋介石不冷不热地说。

“蒋兄,你我之间,谈何见教二字。不过我看眼下之局面,非你出山不可了,我看大家都有这个意思,今天我就是为此事来和你商量”。

“我看,还是你来主持吧!”蒋介石表面假装谦让,心里在想,我是当仁不让的,这个宝座是非我莫属的,边想边揣摸这位桂系首领的真正用心。

“介石兄,到现在这紧急关头,你就不必谦让了。汪精卫这个人很不可靠,他是个口是心非,心怀叵测的人,不争众望,看来只有你,才是执掌党国大事之人。”

蒋介石一听心想,正合我意,于是哈哈大笑说:“德公过奖了!南京特委会干得不错嘛,我刚结婚,还想带夫人去度蜜月呢!”

“看来要委屈嫂夫人了,我想夫人是个深明大义之人,定会以党国大计为重吧!你说是吗,我的好嫂子。”李宗仁半是玩笑半正经的对着宋美龄说。

接着又对蒋介石说:“介石兄,你是党国的顶梁柱,现在国家正处在多事之秋,须要你主持大计,难道你会舍此而去度蜜月吗?”

李宗仁一下道出了蒋介石的真实心里所想。

还没等宋美龄回答,蒋介石很快披上外衣,说道:“我们新婚的第一天就不得安宁,看来这也是我的命运所定,我这辈子是注定不能享受新婚蜜月的美妙佳境了。”

宋美龄没有回答李宗仁的话,只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蒋介石,似乎在责备丈夫,又似乎在回答李宗仁的问话。她帮助蒋介石穿好外衣,虽然始终没说话,但给人一种感觉,她是同意了蒋介石“出山的”。她何尝不希望她的丈夫一步登天,成为一个一呼百应的人上之人呢?所谓“夫贵妻荣”嘛!她恨不得一夜之间就成为中国的“第一夫人”。

和蒋介石谈话后,李宗仁向新闻界发表声明,说汪精卫拥蒋又反蒋是个反复无常之人,只有他(李宗仁)一贯拥护蒋介石。这时,北方的阎锡山、冯玉祥顶着张作霖的压力,也电请蒋介石尽快出山复职。

蒋介石经过精心策划,巧妙地利用了各派系之间的矛盾,扫清了自己出山上台的一切障碍。在预备会议上终于通过了蒋介石复职的决议案。

最初,蒋介石搞到了军队上的大权后,其野心并没有满足,这时他又施一计,一面负责筹备国民党的二届四中全会;一面将汪精卫、胡汉民等赶跑了。此时,蒋介石才实现了他的政治野心,当上了国民党的“领袖”。

蒋介石成为当时中国的党政军总头目之后,夫贵妻荣的宋美龄,就是当然的“第一夫人”了。她为自己嫁了一个好丈夫而骄傲,为自己的身份提高而感到自豪,在待人接物时,流露出一些使人难以驾驭和随心所欲的骄横性格。

在旧时的上海,一个初涉大都市的人是难以立足的。要想在这里求生计,特别是一心要发迹和野心的人,就得找一个“地头蛇”作为靠山,就得找“山门”人“帮会”也就是“拜老头子”。当时上海滩上有三个最有实力和影响的帮会头子,一个叫黄金荣、一个叫杜月笙、一个叫张啸林,谁要是拜其中一人作为“老头子”靠山,就没人敢欺侮了。蒋介石当年初到上海时,就到处打听这三个人,他曾于1922年拜杜月笙为老头子,因此,得到了各方面(各帮派政客)的照顾,当然,这些地头蛇也不会白白地照顾你,为你劳心劳力。这些老头子是要向其门徒们收取“保护费的,”蒋介石当然不能例外,他一直向他的帮会头子杜月笙交纳保护费,一直混到他当上总司令之后也未间断过。

蒋介石当上总司令后还向青帮头子“杜月笙”交纳所谓“保护费”这件事,宋美龄知道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想,丈夫现在是中国的军政首领,为什么要向这些“草头王”交纳什么人身保险费?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丈夫是领导着数百万大军的总司令,掌握着中国数亿万人的生杀大权,是他保护了这些地头蛇,交纳人身保险金的不应是丈夫蒋介石,而应该是这些“地头蛇、乌龟王八蛋!”

不行!我得阻止这件事继续下去,于是宋美龄极力劝说蒋介石停止交付这笔所谓保护费。

蒋介石毕竟在上海混过很长的时间,他知道帮会里的一些情况,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这些帮会头子是不好惹的,他们至少能左右上海地区的社会局面,是有一定社会影响的,弄不好会出麻烦,甚至发生骚乱。蒋介石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这笔费用已交了好长时间了,反正数目也不大,我看还是交吧!钱是取之于民,任我所用吧。不取消也无损于我”。

宋美龄说:“大令,你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不是你从前刚混事时的情况了,你现在是全军的总司令,只几个钱的事当然算不了什么大事,但以你现在的身份再这样做,会遭人议论的,会造成不良之影响的,我这也是为你的仕途和声誉的啊!”

蒋介石听后若有所思地说:“夫人言之有理,不过……”

宋美龄又说:“不过什么,难道你还怕他们不成?”“你现在是手握军权,能调动千军万马的总司令呀!做事要有魄力,要果断,绝不能优柔寡断!从现在起,就是不交纳保险费了,看他们能把你这个总司令怎么样?他们还能把你抓起来不成!”

经宋美龄这么一说,蒋介石心想,夫人果然女中豪杰,有巾帼英雄气概;蒋介石刚当上总司令,正在春风得意之时,又经夫人这么一说,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从此以后,蒋介石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仪,出人则前呼后拥,随从一大帮,偕夫人大模大样地在上海街市上出现。他想,谅他杜月笙也不敢怎么样?

但杜月笙看到蒋介石这样耀武杨威,自尊心受到了“伤害”。他当然并不在乎那几个小钱,他受不了的是蒋介石这种冰冷的态度,也最恨得势扬威过河拆桥不讲义气的人,决计要教训一下这位总司令。

有一天,蒋介石有个重要约会,回公馆晚了些,他到家后,发现夫人不在,于是便向佣人打听夫人上那去了,一个男佣人告诉说:“夫人到她姐姐家中去了,中午有一个小姐来接她的。”

蒋介石立即打电话给她的姐姐宋蔼龄询问,当得知宋美龄没有到她姐姐处时,蒋介石意识到事情不妙,要出麻烦事,再问那个男佣是否认识那个接宋美龄的人时,男佣说不认识。但说夫人是和蔡妈一起出去的,是一辆豪华轿车,牌子叫罗尔斯一罗伊斯。并说来接的那位小姐很漂亮,还跟夫人在花园里说了会话后坐车走了。

蒋介石一时急得六神无主,满屋乱转,口里不断地念叨罗尔斯--罗伊斯轿车,他想,上海有这种豪华轿车的人家不多,想了一会心中有点路数了,于是,他马上给宋子文打电话。但宋不在,只好懊丧地挂了电话。

宋美龄和蔡妈是被杜月笙骗上汽车接走了,这是杜月笙在对蒋介石实施报复。

那天,他用汽车将来美龄和蔡妈一直接到了西摩路的杜公馆!

一下汽车宋美龄就意识到情况有变,于是说:“这是什么地方,你们把我们带到这里来干什么?”

“蒋夫人,实在对不起,这里是杜公馆,我是奉我们老板之命把你接来的,其他的事我一概不知道。”说完,那位女士就走开了。

宋美龄对这些帮会人物一向很反感,现在这个胆大包天的杜月笙竟然将她堂堂总司令夫人骗到这里,心里怒火冲天。

这时杜月笙笑容可掬地从门口迎了出来。宋美龄强压怒火,问道:“杜老板,你这是什么意思?”。

“蒋夫人,别误会,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特意派人将夫人接来玩玩,高攀高攀你这位总司令夫人,对你的安全我会负全部责任的。”杜月笙露出了狡黠的笑容。他不待宋美龄的分辩,转身对妻子张小妹说:“夫人,快陪蒋夫人消遣消遣!”

宋美龄被杜公馆的一群女眷请到屋里,被按在早已准备好的牌桌上。这时,站在宋美龄身后的蔡妈一声不吭地观察着事态变化。

别小看了这个蔡妈,她虽然是个佣人,但有时连宋美龄也要让她三分,她的权威甚至超过了侍卫长,除蒋介石之外,她对谁都敢发威使性,她为什么能有这样的威慑力和这样大的神通呢?其实很简单,她是宋家的老佣人,一向为人忠厚老实,坦率直爽,能帮助人,有求必应,只要自己能做得到的,尽力去帮助别人,勤勤恳恳地为宋家干活,因此博得了宋家上下所有人的欢心和尊敬。尤其是宋老夫人特别喜欢她。宋家的三个少爷和三个小姐都是她照料看着长大的,对她都有很深的感情。哪个少爷、小姐淘气了,她都敢当面“教训”。她有天生的泼辣脾性,有话就说,有气必出,心直口快,从不存私,心胸犹如一潭清水,清澈见底。宋家人都知道,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发脾气,也是为了维护宋家的利益。因此,有时她的粗野之举,大家也都让她三分不去计较,等气一消了,她很快就会喜笑颜开。

蔡妈就是跟随宋美龄出来到了蒋介石身边的。

蔡妈见杜月笙竟敢如此对待宋家三小姐,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她大喝一声:“杜老板,你给我出来!”说着,将刚刚放到桌上的茶点等等,用力掀翻。桌子上的东西哗啦一声撒满地上。

“杜月笙,你放我们出去,我们要回去。”杜公馆的一些女眷们吓得目瞪口呆,她们从未见过有谁敢在这里发脾气。蔡妈不管女眷们怎么劝解,真真假假地撒起泼来。

此时的杜月笙正在他的房间里,为自己的“杰作”而沾沾自喜,听到蔡妈的一声呼叫,顿时怒火上升,刚想发作,瞬即又克制住了,随即嘴角边又撇出一丝奸笑。他本想不理睬蔡妈的叫喊,但那不停的叫闹声,又使他坐卧不安。他正考虑是否给蒋介石打电话说一下,恰好宋子文打来电话。

在电话里宋子文听懂了杜月笙的弦外之音,是为交纳“保险费”的事。

宋子文放下话筒,驾车直驶社公馆,将宋美龄主仆二人接回。从此之后,宋子文暗中一直替蒋介石支付“保险费”。而杜月笙目的达到了,气也总算出了,一场“蒋杜争斗的把戏”收场了。但宋美龄始终没明白是她哥哥从中摆平了这场事件,还以为是蒋介石的威风使这群青帮大亨们屈服了呢。

1928年2月2日,国民党二届四中全会在南京召开。2月7日,蒋介石被“推举”为中央执委会常委、军事委员会主席。

3月7日,国民党中央委员会又推举蒋介石为中央政治局会议主席。至此,蒋介石实现了他早已“梦寐以求”的野心,把党政军三位一体的大权都弄到了自己的手中。宋美龄也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夫人”了。

“美人”到手,“江山”重坐,然而蒋介石的心情却并没有因此而轻松愉快起来。婚礼前后,各种“不和谐”的政治的或非政治的“杂音”一直萦绕在蒋介石的心头。令他感到头疼的倒还不是这种种“杂音”本身,而是“杂音”所反映出来的一种潜在的危险信号--他的权力的宝座还远未达到巩固的程度,随时有被人“拉下马”的危险。国内、党内的政治派系和军事力量的山头纷立,表面上“拥护中央”,实际上各行其事,根本不买他蒋中正的帐。蒋介石要的是一统天下,不想坐在架空了的权力宝座上眼巴巴地望着诸侯雄踞四方。

北伐战争“伐”的是旧军阀,不料旧军阀还没有完全消灭,在北伐中发展起来的“新军阀”们又成了蒋介石统一中国的拦路虎。这些新军阀都先后参加了孙中山发动的国民革命运动,在对北洋军阀的作战中崛起,他们都自称是孙中山的忠实信徒,而暗中却又相互争权夺利,背叛孙中山的三大政策,在“三民主义”的旗帜下发展自己的势力,扩充自己的地盘。倘若任其发展,坐视其大,蒋介石的天下是连一天也坐不稳的。

这种种“不和谐音”,搅了蒋介石新婚燕尔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