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令俊(又说孔令伟)是孔令侃的妹妹,在家排行老三,比孔令侃小三岁。人称孔二小姐,一生下来就墩墩实实,活泼好动。上小学时,孔令俊喜欢和男孩子玩,打架、斗嘴。13岁时她就学会了驾车、打枪。有一次孔家的保姆对孔令俊说,女孩应该文静一些,孔令俊听了大笑一声:“那我就偏不文静,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孔令俊长得眉清目秀,十四五岁时就已出落得像个大姑娘。可她偏要女扮男装,把头发剪得短短的,有时穿黄呢子军装像个年轻的军官;有时西装革履像个年轻的学者;有时又一身长褂像个绅士,一般不认识她的人第一次见面很难分清她是男是女。
孔祥熙和宋蔼龄对其自然娇惯宠爱,她不仅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而且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和孔令侃一样,她也老子天下第一,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在南京和后来的重庆,她都横行霸道且无人敢管。
孔令俊15岁便敢独自开车上街。尽管孔祥熙、宋蔼龄吩咐过秘书要管住孔令俊,但秘书们哪里敢惹孔令俊,最后的结果就是浪费了半天口舌孔令俊还是把车开了出去。虽说她会开车,但毕竟年龄小经验不足,所以常出事。有一次她在南京开车兜风,违犯交通规则,警察不知道她是孔家二小姐,就上前训斥了几句。孔令俊看一个警察竟敢训斥她,掏出枪来就打。可怜那警察被子弹打中,送到医院后因流血过多而死。当即孔祥熙令人给警察的家属送了一笔抚恤金,才算了事。孔令俊照旧没事人似的,开车在大街上乱转。这件事后来在南京的交通警中传开了,以至后来流行了这样的笑话,两个人一斗嘴,一方便说:“你不要神气,小心出门碰上孔二小姐!”
抗战时期,国民党的首都从南京移到了重庆。为了防止日军的空袭,在夜间实行灯火管制。车辆在街上行驶不能开灯,而且要限速。有一次,孔令俊晚上出门办事,回家的路上,正遇上空袭警报。所有的车都关了车灯。可孔令俊不但不关车灯,还加大油门向孔家的住所--范庄官邸驶去。警察一看有车子违犯规定,想上前阻拦,孔令俊竟丧心病狂地开车向警察身上撞,当时就把这个警察撞倒在路边。
重庆警备司令部有个稽查处,是军统直接管理的部门。官阶不高却权力极大,平时在老百姓头上作威作福,对一般的资本家也不放在眼里。不料有一次碰上了孔令俊,于是双方来了个狗咬狗,一嘴毛。
那是一天深夜,稽查处处长陶一珊和军统本部的总务处长沈醉两人带着几个特务去机场处理一件案子。车开到一个涵洞附近,迎面开来一辆轿车,亮着大灯,速度很快。陶一珊的车停在原地未动,并用开灯熄灯的方式示意对方让开,不料对方不但毫不理会反而向陶一珊的车直冲过来。陶一珊虽是处长,但却是上面的红人,一个处长就授予了少将军衔,平时横行霸道,开车从不让人。看见这辆轿车的骄横,气就不打一处来。当下他也开着大灯迎了上去。结果,因道路狭窄,车速又快,两辆车的前保险杠撞在一起。
陶一珊气势汹汹地跳下去,张口就骂。不料对方车里也下来一个穿军装、看上去象个年轻军官的人。她抬着眼皮瞥了一下陶一珊领章上的军衔,不屑一顾地说:“我以为是个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原来不过是个小小的少将而已。”
陶一珊一听觉得此人来头不小,便一下子压住了火,只是脸憋得通红说:“你是什么人?夜间一个人高速驾车?”
“无可奉告。你马上给我让开!”
陶一珊一听不对呀,这一身男装的青年军官怎么一口娘们腔。就在这时,重庆警察局长唐毅开车赶来了。看见路被堵塞就走下车来。陶一珊一看唐毅来了,以为来了救星上前迎着说:唐局长……
不料唐毅根本没理陶一珊,而是走到那青年军官跟前,“啪”的一个立正敬礼,然后恭恭敬敬地说:“孔二小姐……”
孔令俊哼了一声问唐毅:“那家伙是什么人?”
唐毅连忙向孔令俊介绍陶一珊,并说他们的确因为公务在身,才和孔令俊发生了误会
孔令俊一甩头说:“今天我还有事,明天带他到办公室来见我。”
第二天,唐毅果然带着陶一珊到孔府去赔礼道歉,以至后来成为军统中的一则笑话。可陶一珊并不以为然。他说你们别笑话我,要是你们遇到了那种情况,说不定还得管孔令俊叫大姐呢。
还有一次更邪乎,孔令俊竟在光天化日之下和云南军阀龙云的三公子因一点口角,在重庆中央公园开枪对射,误伤了不少游人,当即成为重庆市轰动一时的新闻。
重庆又名雾都,难得有几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某一日阳光灿烂,万里无云,又正好是个公休日,市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来到位于北碚的中央公园。孔令俊也带着两个随从,骑马来到公园。不过她破天荒地没穿男装,而穿了一身猎装,露出了女儿的本色。
她们经过一片绿林时,忽然听到一阵放荡的笑声。孔令俊侧目一看,不远处的假山旁,四、五个公子哥模样的青年,正向她们打着飞吻。
孔令俊哪受得了这个。她对两个随从一摆手说,走,教训教训他们。就径直向那几个青年走了过去。
那伙人也不含糊,为首的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小伙迎了上来,斜着眼对孔令俊说,“好漂亮的小妞。”
孔令俊还没等对方把笑脸收住,飞起一脚踢向他的下身。
皮夹克向后一闪,没踢中,便露出了几分狰狞。
“没想到你还会几下拳脚,今天我要叫你知道什么是少林武功。”
皮夹克上前一把拧住了孔令俊的胳膊,孔令俊大喊一声,两个随从冲上来解围,紧接着还没等那伙人反应过来,孔令俊已从怀中掏出了手枪。
令孔令俊吃惊的是,对方并没有象她想像的那样,一见手枪就下跪求饶或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为首的皮夹克额头上青筋直跳,也“嗖”地从怀中掏出一支瓦蓝瓦蓝的驳壳枪。
孔令俊还没受过如此奇耻大辱。她脑袋瓜一热,挥手向对方扣动了扳机。只听“啪”的一声枪响,刚才还宁静温馨的公园顿时变成了杂乱无章的闹市一般,人们叫着、跑着、哭闹着……刹时乱成了一团。
“啪”!“啪!”皮夹克一伙滚到了假山后,利用石头做掩护开始还击。
一时间,公园里枪声大作,宛如战场,而有几个游人因躲避不及已倒在了血泊中。
后来警察宪兵闻讯赶来,才平息了这场枪战。事后,双方也才知道了对方的底细,原来那“皮夹克”是当时云南省主席、云南军阀龙云的三公子。
孔令俊虽然没吃什么大亏,但确憋了一肚子火。因为这是她第一次碰壁,第一次有人不买她的帐,跟她真刀真枪的干。回家后,她在孔祥熙、宋蔼龄面前又哭又闹,说龙三公子如何欺侮她,要他们为她做主,一定要严惩龙三公子,否则孔家太丢面子。
孔祥熙照例安慰了孔令俊一番,并把龙云大骂了一顿,说一定要到蒋介石那里告上一状。可实际上,孔祥熙什么也没说。因为他明白,国民党政权退守西南以来,这些西南的土皇帝就身价倍增。就是龙云,集云南的军政大权为一身,号称“云南王”。他的滇军名义上归蒋介石指挥,实际上老蒋一兵一卒也调不动。日本鬼子要进攻云南他就打日本,中央军要进云南他也会打中央军,连蒋介石现在都让他哄他三分。再说滇缅公路是国民党政府的战略要道,连孔祥熙的走私货也要从那里走,要真是把龙云得罪了,对孔家也没有好处。
孔令俊虽然嘴上吵得凶,心里也明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再说又是自己先开的枪,先伤的人。所以她吵闹了一阵后,也就把龙三公子的事忘得九霄云外去了。
孔令俊自尊心极强,个性极强,她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不公道。为什么只能男人嫖女人,女人就不能嫖男人,女人就不能嫖女人?她最崇拜的是武则天,一心想做一个不受任何约束、我行我素的女强人,以致后来发展到同性恋。她常对她的随从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女人天生也贱,为了几个臭钱就让男人胡折腾,还活不知耻地说什么爱呀情呀,我要把这颠倒了的一切颠倒过来。
她平时从不着女装,骑马、开车、打枪、射箭,言谈举止样样模仿男人。最可笑的是,她这种个性的畸形发展又没有人加以引导,而是一味地姑息放纵,使孔令俊最后发展成为同性恋。
她先后结交了四川军阀范绍增的老婆邓某和顾祝同重庆办事处庞处长的老婆葛某,成天鬼混在一起,闹得满城风雨。邓某病逝后,她干脆和葛某同居,形影不离,俨然夫妇。一个“葛太太”还不够,她还要依照旧中国男人的传统做法“纳妾”。为此,她经常出人酒吧舞厅,看中了漂亮的女孩,就想方设法接近,或托人去当说客。有一次,孔令俊在一个舞会看中了一位陆小姐。那位陆小姐和孔令俊一个舞跳下来,也动了芳心,情意绵绵。孔令俊一看有戏,就陪陆小姐又吃又喝,一直折腾到午夜,最后用车把陆小姐拉进自己的别墅。
几天后,陆小姐如梦初醒,觉得自己一个姑娘和孔令俊这样鬼混实在不清不白,就提出要回家,和孔令俊分手。不料孔令俊把脸一翻说:“你以为这是大街上的茶馆,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告诉你,没有我的吩咐,你哪也去不了。”无奈陆小姐只得强颜欢笑,陪着孔令俊,由其胡闹,等孔令俊又有了新欢后,才离开那个魔窟。
孔祥熙和宋蔼龄对孔令俊虽然娇宠,但对她在外面的行迹也有所闻,觉得毕竟是孔家的千金,将来应该有个好的出路。经商量决定,还是要先给她弄一张文凭,再谋其它的发展。
可孔令俊生性好动,喜武厌文,让她坐下来读书,比什么都难受。宋蔼龄想了一个办法,她打通了老关系上海的圣约翰大学,请了一名美国教授武道来重庆。欢迎筵席上,宋蔼龄直截了当地说,请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孔令俊弄一张大学文凭。武道在中国多年,对中国的事情门清,所以便答应下来,并出主意说,可以在重庆找一些老师,就算是圣约翰大学的特邀教授,按大学的要求专门教孔令俊,读满了一定的学分后,就算毕业。
宋蔼龄采纳了这个建议,就找了几个才学出众的青年学者,聘为圣约翰大学的特邀教授,轮流来为孔令俊上课辅导。
孔令俊原本不想学习,她对宋蔼龄说,弄个文凭还不容易,随便到哪个学校盖个章不得了。宋蔼龄说,圣约翰大学的文凭值钱,美国都承认,拿了这个学校的文凭,将来到美国很吃香的。
一想到去美国,孔令使动了心。再说,她大姐和哥哥都有大学的文凭,她也就无话可说。
给孔令俊安排的课程是每天一小时。可实际上,每次上课只有十几分钟,多数情况下聊天。宋蔼龄结这些教师的报酬也大大高于学校,所以,这些老师对宋蔼龄、孔令俊百依百顺,就这样“读”了一年多,一张圣约翰大学的文凭就到手了。事后孔令俊说,以前光听姐姐(孔令仪)、哥哥(孔令侃)讲什么圣约翰大学如何如何,看起来不过如此,关键还要有钱。
孔令俊拿到文凭后,孔祥熙、宋蔼龄又开始关心起他的婚事了。虽说孔令俊成天疯疯颠颠、女扮男装,但她毕竟不是男的,是女的就要出嫁。搞同性恋只能是暂时的刺激,找个可靠的男人才是正当的归宿。可孔家子女的婚姻没有一个让孔祥熙、宋蔼龄满意的。孔令仪找了个乐队指挥的儿子,门不当户不对。孔令侃找了个半老徐娘,更是荒唐。孔令俊的婚姻一定要慎重。
当然,关心孔令俊婚事的人大有人在,谁都想借这个机会讨好孔祥熙,成不成的总有人想着,尽的是一份“孝”心。但那些人介绍的孔祥熙一个也看不上,或者说,孔祥熙根本不想领他们的情,唯一能让孔祥熙和宋蔼龄动心的就是陈立夫介绍的那个。
陈立夫给孔祥熙、宋蔼龄推荐的“乘龙快婿”,就是当时被称为“西北王”的胡宗南。
胡宗南祖籍浙江孝丰,读过几天私塾,在家乡当了个小学教师,后不满县城闭塞平淡的生活,到广州考上了黄埔军校,是黄埔军校第一期学生。在蒋介石的所谓中央军中,黄埔一期学生最受重用。这些人大都参加过北伐,有一定的作战经验,稍微有点头脑的便能弄上个师长军长的干干,而胡宗南就是他们中的姣姣者。在陈立夫给孔令俊介绍对象的1942年,胡宗南已升任第八战区副司令长官,统辖29、37、38几个集团军。在黄埔军校毕业的数千名军官中,第一个被蒋介石授予陆军三星上将,可见其深得蒋的信赖。因此,胡宗南也是国民党军队高级将领中最有实力的少壮派。
胡宗南在家乡当小学教师时,曾娶过一个妻子。后来因官运亨通,飞黄腾达,便把糟糠之妻抛到九霄云外。在以后的日子里,胡宗南也没少沾花惹草。抗战以后,他还常到成都、重庆,叫人找些漂亮的女孩陪他过夜,但并未再娶,如今40好几仍是光棍一条。
再说孔令俊虽然热衷于同性恋,但也并非不想尝尝异性的滋味,只是天下男人没一个她看得上的。听说胡宗南后,也颇动了动心。胡宗南虽说大她十几岁,但毕竟刚刚40出头,年轻有为,志向远大;在同龄的国民党军宫中,最受蒋介石的赏识。所以她就答应了这件事。
胡宗南听了陈立夫的介绍后,心里也有几分欢喜。孔祥熙是中国最大的财神爷,不仅和蒋介石连襟,在国民党政府中也举足轻重,是蒋介石的左膀右臂。尤其那位孔夫人宋蔼龄也神通广大,做了他们家的女婿,等于给自己的前途加了双保险。
就在胡宗南暗自得意之时,有人暗地给他捎过话来,说孔令俊平时行为不轨,和有夫之妇搞同性恋,而且性格乖戾。娶她当媳妇可是引狼人室,引火烧身,劝胡宗南三思而行。
胡宗南一想也是,孔令俊不比其他女子,不顺眼就休了,玩腻了就甩了。这孔令俊要能对我俯首称臣,百依百顺也行,可这望门闺秀哪个没有点脾气,弄不好我成了“妻管炎”,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还叫我怎么领兵打仗?!
胡宗南能从一个教书匠平步青云,也颇有心计,在处理和孔令俊的关系上,就很有分寸感。首先不能冒然拒绝,否则必定得罪孔府,留于后患。但也不能答应,而是先接触接触再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孔令俊是骡子是马只要到西安来一趟,就能露出庐山真面目。因此,他电告陈立夫,近日军务繁忙,不便离开,只能烦孔二小姐大驾亲自到西安来一趟了。
孔令俊却没那么多心眼,来西安就来西安,相亲不成可以旅游一趟,重庆那个潮湿烦闷的地方她住上两天就已够了。
胡宗南将孔令俊安排到临潼华清池,蒋介石到西安住的地方,但没有去迎接。胡宗南的心计是,先来个“微服私访”,看看孔令俊的真相,然后再决定取舍。
孔令俊在华清池住了几天后,没听到胡宗南的消息,这大突然说有个记者要来采访,便欣然应允。
“记者”便是胡宗南所扮。他身着西装,肩挎照相机,还粘了一撮假胡子,把自己装扮得不伦不类。
胡宗南被侍从引进孔令俊的临时客厅,只见孔令使身着黑哗叽西装,扎一条红色领带,一只手拿着一支古巴雪茄,一只手牵着一条黄毛哈巴狗,正冲着窗户吐着烟圈。
孔令俊没用正眼看胡宗南,一边逗狗一边似问非问的说:“找我有什么事?”
“想……请教几个问题。”胡宗南慌忙递名片。
“就你这个德性,还当记者……”孔令俊出言不逊。“也不撒泡尿照照,就想采访我?回去告诉你们社长,叫他直接来找我,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胡宗南少年得志,平时也是趾高气扬惯了,哪里受得了这般训斥。他脸色一沉,把手往腰间一拍,才发现那是照相机而不是手枪。他强忍住怒火,继续陪出一副笑脸。好在孔令俊一直没有正眼瞧他,没发现他情绪的变化,否则准露馅。
“鄙人供职的《民报》是家小报,斗胆打扰二小姐,实在是西安的百姓早闻二小姐的英名。听说二小姐驾到,都想一睹二小姐的风采,故派我前来拍照……”
“在上海,我的一张照片值10万块。滚吧!”孔令俊对胡宗南更加不屑一顾。
照片没拍成,胡宗南却憋了一肚子气。回到住所,胡宗南把假胡子一扔,照相机一摔,骂到:“什么东西,不就是个婊子吗,跟我装什么大头!”弄得勤务兵莫名其妙,也不敢往里进。
孔令俊给胡宗南的印象太坏了,举止粗俗,毫无教养,不男不女,目无一切,还端着个臭架子。这样的婆娘娶进来,还不得像姑奶奶供着。胡宗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多亏长了个心眼,没直接和她见面,要是见了面再说不同意,这个台阶又怎么下。这没见面就好说了,她孔令俊和孔家也不会丢人。
胡宗南给陈立夫打了个电话,说日军在秦岭准备发动进攻,他必须立即到前线督战,军情紧急,个人的事只好暂时放一放,请他原谅。
陈立夫不知道胡宗南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好通知孔令俊,说胡宗南有紧急军务到前线去了,一时不能见面。
孔令俊虽说不通人情世故,但也不是傻子。她是孔家的二小姐,大老远的从重庆跑到西安,就是为了和胡宗南见上一面。现在突然说胡宗南有紧急军务,纯粹是胡说八道,想唬3岁的小孩。要有军务他早干嘛不说,再说能有什么军务。
孔令俊没理陈立夫,直接把电话打到胡宗南的司令部,对胡的参谋说,她这次来是见胡宗南的,如果胡宗南约她来又故意躲着不见,必须讲明原因,否则她就呆在这儿不走,看看胡宗南还能耍什么花招!
有人很快把话传给了胡宗南,胡宗南才发现问题不像他想的这么简单。他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便叫部属给孔令俊打电话,说两天后亲自到华清池向孔令俊道歉。
两天后,胡宗南带着两个贴身卫士来到华清池。这次他一身戎装,腰扎武装带,手带白手套,肩挎左轮手枪。孔令俊也学乖了,身着套裙,脚穿高跟鞋,头上和脖子撒满了香水。
胡宗南故意装出粗鲁木讷的样子,和孔令俊故作多情形成鲜明的反差。胡宗南提议,能不能到外面边走边聊,孔令俊随胡宗南出去后便发觉上当了。沿华清池攀援而上的山路越走越难走,孔令俊平时以车当步,也很少穿高跟鞋,走了不一会儿便磨出了血泡,疼痛难忍。她提出能否休息一下,胡宗南说当然可以。可在那山上,既无椅子可坐,又无水可饮,孔令俊只能坐在一块冰凉的石头上。胡宗南在一旁说,当兵就得吃苦,打起仗来几天几夜吃不上饭,睡不着觉是常有的事……
孔令俊跟胡宗南出来,对他没留下什么好印象,即没风度又没情趣,说话办事像个木头桩子,一点不知道拐弯。特别是明知道孔令俊走不惯山路,还一个劲地往上爬,还说些什么当兵吃苦的鬼话。她原来想像的胡宗南可不是这样,要嫁给这么一个只知道打仗吃苦的土老帽,还不如像姐姐那样找个温顺体贴的小白脸。
胡宗南似乎对孔令俊的情绪毫无反应,过了一会儿说,再往上爬爬?
回家!孔令俊说完,头也不回,一瘸一拐地向山下走去。
于是,由陈立夫牵线、孔家和胡宗南都做了精心准备的“联姻”还没开始就永远结束。从此孔令俊再没有和任何男人正式谈过恋爱,更不要说结婚。
但有些事情就是不可思议。孔令俊不男不女阴阳怪气,很多人都讨厌回避,连她的亲生母亲宋蔼龄都嫌她三分;但她却得到宋美龄的宠爱。宋美龄性情优柔寡断,就觉孔令俊敢作敢为的性格特别可爱,似乎她个性中失去的东西在孔令俊身上得到了补偿,这也是她们宋家的荣耀。所以当孔令俊和胡宗南的“恋爱”失败以后,宋美龄就把孔令俊认做干女儿。
孔令俊的婚结不成,就决心学习武则天,“弄权干政”。她觉得女人要想成就大事,就必须抛弃儿女情长。所以,她当着宋蔼龄、宋美龄的面发誓终身不嫁,她发誓要在政治上有所作为。孔祥熙听说后,也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就让秘书陈延柞带带她。陈延柞对孔令俊百般迎奉,只要孔令俊张口,什么文件都拿给她看,什么事都说给她听。以致后来出现了这样的怪现象,中央银行、财政部的很多公文,都是先由孔令俊过目,然后再送到孔祥熙那里。孔令俊觉得这个文件要压一压,文件就送不到孔祥熙那里去。有的人发现了这个情况以后,就来拍孔令俊的马屁,想通过孔令俊打通和孔祥熙的关系。
孔令俊不仅管孔祥熙的事,还管蒋介石的事。有一次参谋总长何应钦起草了一份关于军事编制装备的报告,准备交蒋介石。碰巧蒋介石不在,孔令俊在宋美龄那儿发现了,就拿回去看。几天后何应钦打电话问蒋介石,蒋说他根本没看到这份文件,问侍从也说不知道,何应钦才想起那天他送文件时看见的孔令俊,就打电话找孔令俊。原来文件就在她那儿,那天她看完后随手丢在卧室,后来又忘了。这份重要的文件在孔令俊那里被压了好几天,事后蒋介石也没有责备她。
还有一次,蒋介石的车队要从重庆码头乘轮渡过江。码头戒严,任何车辆不得人内,碰巧孔令俊也驾一辆车过来也要过江。宪兵将她拦住,让她等下一趟,她大吵大闹,非要乘这一班船,宪兵不认识她,就要将她扭送警察局。她一见宪兵动手,勃然大怒,狠狠打了宪兵一个耳光,然后拨出枪说,要再拦她她就开枪。
这时蒋介石的车队到了,见了孔令俊在这里吵闹,也打起官腔训了几句,但没做任何处罚。孔令俊打了宪兵是打了白打,最后还是和蒋介石一块过了江。
1945年,孔祥熙大势已去。宋美龄访美时,便带上了孔祥熙的两个孩子,孔令侃任代表团秘书长,孔令俊任秘书。宋蔼龄孔祥熙希望孔令侃孔令俊能通过这次访问,打开在美国的局面,多结识美国的军政要人,为将来到美国定居打下基础。这兄妹二人也四处活动、八方串联,还真拉了不少关系,只是孔令俊到美国后又出洋相。因为她爱着男装,有几次弄得美方接待人员不知所措。因为他们开始常分不清她是男是女,不知如何安排住处。
从美国回来后,孔令俊也学着孔令侃的样子,在上海四J;I嘉陵大楼开了一个公司,自任总经理,专门干投机倒把、套汇走私的勾当,大发国难财。后来,国民党在军事上节节败退,她看蒋家王朝也大势已去,就把资金和财产向美国转移。最后同她的老爹老妈一样,她也移居美国。但她和孔令仪,孔令侃和孔令杰不同,在美国混了一阵后,就又返回台湾,一直跟随她的干妈宋美龄身旁。
起初人们以为她消失了,到处打听她的消息,但没人知道她的下落。孔氏家族的人也闭口不谈,一晃就是20多年。直到1975年,她搀着宋美龄出现在蒋介石的葬礼上,人们才发现她原来隐居在台湾。
一些好事的新闻记者开始打探她的个人生活,他们极想知道这位在抗战时期红极一时的孔二小姐,这位女扮男装、差点成了胡宗南夫人的少奶奶是如何“隐姓埋名”、远离功名尘世了20多年。然而他们得到的结果却使他们觉得索然无味。原来孔令俊在这么多年里仍是孤身一人,没弄出任何可以让新闻界炒热的“桃色新闻”。她在默默地做着宋美龄的干女儿,宋美龄的贴身管家;而且变得循规蹈矩,这实在叫人难以置信。
蒋介石死后,蒋经国主持国民党的朝政,宋美龄为了避嫌移居美国。但这时孔令俊又爆出了一个大冷门--就像她隐居20多年让新闻界大吃一惊一样,这次她竟没跟她朝夕相处的干妈一块走,没去美国找她的兄弟姐妹,而是独自一人留在了台湾,做了一家叫做圆山大饭店的总经理。
圆山饭店位于台北市北郊,由土林宫邸出面贷款而建,总资产达23亿元,其规模之巨在台湾屈指可数。它虽然没评星级,但装修之豪华,设备之现代,在台湾人眼中,就是真正的国宾馆。蒋介石在世时,就常在这里举办国宴,或招待外国使团。
后来的孔令俊已不再神秘,公开对外营业的饭店使她成为公众心目中的新闻人物。她也常常身着西装出现在饭店内。在年轻的台湾人看来,孔令俊根本不像他们听说的那么怪异,那么可怕。孔令俊像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职业妇女,在彬彬有礼、井井有条地管理着一座现代化的圆山大饭店。
人们渐渐将她遗忘了,将孔氏家族遗忘了。社会在前进,历史要翻开新的一页,新一代有新一代的追求和起点。但历史似乎成心要和孔家过不去。1988年7月,在孔祥熙故去21年、宋蔼龄故去15年之后,孔令俊突然又成了社会关注的热点。
一家台湾报纸首先向公众披露,说孔令俊在圆山饭店藏匿了一批价值连城的故宫博物院的珍宝,并随时准备偷运到境外。
消息传出,立刻在台湾各界引起轰动。这时的人们对“四大家族”早已失去了敬畏感,只是像欣赏古董一样谈论着这些当年的国民党元老。而当他们听说孔令俊还有如此神奇的本领,竟能把国宝藏匿数十年而不露声色(这种贪污的技能恐怕是从她老爹那里继承的),皆愤怒之极。
当即民进党籍委员林纯子主动请缨,前去查办。
8月中旬,林纯子带领一帮人马突然来到圆山大饭店。孔令俊不在饭店,经理徐润勋闻讯出来迎接。二人相遇,表面上虽然客套,心里却都打着鼓,有道是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林纯子是怀着提赃必胜的决心气宇轩昂,徐润勋则是胸有成竹不卑不亢。
林纯子在会客室只呆了几分钟,就直奔事先了解的可能藏宝的三楼一间屋子。进门一看,里面果然有很多只木箱撂在一起,林纯子一行顿时情绪高涨,认为赃物必藏此内。于是一边吆喝一边动手开箱,不料打开箱子后,里面全是些旧衣物,并无故宫珍宝,不禁失色。这时在一旁的徐润勋却不紧不慢地说:“林兄是否还要到别处转转?”
林纯子本想抢一头功,为民进党在台湾民众中捞几张选票,不料竟当众难堪,便只好以退为进了。
林纯子走后,徐润勋即打电话和孔令俊通报情况。话筒那边,孔令俊冷笑了几声,想那林纯子一个毛头小伙不知深浅,刚入道就想摆威风,哪有不栽的道理。要知道孔家自1927年正式进入政界,风风雨雨五六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什么人物没遇过,别说你一个小小的林纯子,就是李登辉来了又能如何?
林纯子“兵败”圆山饭店后,无人再到圆山找孔令俊的麻烦了。但在台湾民众中,这种传闻依然很多。有的说,早年蒋介石常在圆山饭店举行“国宴”,招待外国使团和各方宾客。宴会前往往要向客人赠送礼品,这些珍宝可能已被赠送一空;有人说,这批珍宝原是蒋介石兵败大陆时带来的,属宋美龄的私人财物,曾托孔令俊寄藏于圆山饭店,很可能早已被秘密转移;还有人说蒋经国掌权后,宋美龄移居美国,宝物一时不好运走,肯定还在饭店,只是藏的隐蔽,一般的搜查恐怕难以奏效。
但不论人们如何猜测,报纸如何分析,却再也没人敢冒然前去检查了。于是,此事最终不了了之。
孔令俊仍然控制着圆山大饭店,仍然住在台湾,过着几乎与世隔绝、深居筒出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