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建的旧文化、旧礼教、旧道德、旧传统……严重地毒害、折磨、束缚着亿万中国人。初生牛犊不怕虎,少年孙中山勇敢地向旧世俗宣战。
不要死读书
翠亨村是个70来户的小村庄,但姓氏可不少。杨姓有钱、人多、族大。他们专请一位老师给子弟教读。其他近十姓的人家叫“杂姓”,较为穷苦,就联合请一位老师在冯氏宗祠教学,是为村塾。
中山国家贫,7岁尚无钱读书,到10岁(1876年)才入学。当时有一位姓黄的老师因年老无牙,讲话声似蟾蜍,人称“蟾蜍黄”,鸦片烟瘾很重,常常一两天不能上课,因而得不到学生的尊重。他所教读的书有《三字经》、《千字文》、《幼学故事琼林》、《古文评注》几本,但从不解说书中的意义,学生读来读去,到头来至多只会背诵几句。
中山记性很强,老师教几回就能背诵,从来未曾因背诵不出而在孔子像前罚跪。中山感到这样的教学方法,不能满足自己的要求,于是就向老师提出意见说:“老师,我天天读书,不知书中讲些什么道理,这有什么用呢?”老师听了大发脾气说:“呀!你竟敢违背先贤之教吗?”中山说:“什么事都要讲道理,就是不知书中讲什么道理。”老师拿起戒尺准备打他,后又想到这个学生做功课是好的,打他,恐不服众;不打,又怕坏了教规。只得说:“我只管教书,不管讲书。”并给中山一句评语:“不是做人上人,就是做人下人。”
孙文12岁时,有一天放学回家,看见姐姐坐在门边,两手紧紧地捂住双脚,豆大的汗珠挂在脸颊上,脸色苍白,一副痛苦难熬、百般无奈的样子。
孙文整天同姐姐在一起,时常与姐姐一道干活,得到姐姐的关心、帮助,因而对姐姐怀有一份特别的感情,他爱他的姐姐,信赖他的姐姐,他不忍心看姐姐那副痛苦的模样。于是,孙文急忙问道:
“姐姐,你怎么了?哪里难过?”
姐姐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句.话也没说。孙文这才看到,姐姐的两只眼睛泪水汪汪,哭得又红又肿,就更不明白了,连声追问道:
“姐,你到底怎么了?快告诉我。”
姐姐本不想说,被弟弟问得紧,躲不过,只好答道:
“我脚疼。疼得钻心,实在受不了。”
“脚疼?”孙文这才注意到姐姐那双一天到晚光着的脚,现在被缠上了一道又一道布条。那布条紧绷绷,密麻麻,把姐姐的一双脚捆绑得严严实实,扭成尖角般形状。
“为什么要捆脚?谁给你捆的?”孙文真是奇怪极了,一双好好的脚,为什么要捆成那般模样?是谁那么狠心,竟然让姐姐受这么大的罪?
姐姐只是默默流泪,不愿再说什么。孙文走进家门,就去问他的阿妈。
“阿妈,是你给姐姐捆的脚吧?为什么要捆姐姐的脚?”
阿妈笑一笑,很平静地回答道:
“这是女人的事,你不懂的。读你的书去吧!”
可是孙文并不放过,他非要弄个明白不可。母亲只好按照自己的理解告诉他,女人缠脚是古代传下来的一种习俗,是天经地义的事,经过包缠之后,女人的脚才能变小,就成了所谓的三寸金莲。这样的女人才是真正的女人,是有家教的标志,也是有德行的象征,才能够嫁得出去。
说着,母亲指了指自己的脚,不无自豪地说:“你看,阿妈的脚不是很小吗!那也是吃了很多苦才缠成这样的。女人生来都要过这一关的。”
在孙文的头脑里,一直以为母亲的小脚以及那几个脚趾并拢重叠成一团的怪样子,是生来就如此的,还真不知道也是捆绑的结果,也经历过姐姐现在这样的痛苦。他不禁用同情的眼光看了看母亲,恳求道:
“既然阿妈知道缠脚很苦,为什么还要阿姐也受这苦呢?求求阿妈,就不要为难阿姐了吧!”
“那怎么行呢!”母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接着说:“如果我现在不让你姐姐吃这点苦,她以后就会吃更大的苦。到那时,你姐就会怪怨阿妈的。”
然后,母亲列举了村子里一些不缠足的广西客籍女子,处处受人歧视的事来作为自己的证据。
孙文还是想不通把一双好好的脚缠成怪模怪样的,到底有什么好处?但是他说服不了母亲,也没有力量去改变母亲的观念。但是他并不以为他的母亲是对的,于是他就一而再、再而三地恳求母亲:
“姐姐太难受了。阿妈就放了她吧!”
不知是孙文的恳求起了作用,还是由于其他什么原因,母亲松开了缠在姐姐脚上的布条。可这只是暂时的。过了几天,母亲另请了邻村的一位阿婆,把姐姐的脚重新缠起,并且再也没有松开过,直到把姐姐的脚缠小为止。
缠足风波之后,又发生了另一件事。
这事还得从头说起。原来,孙家在过去,也是个有田有地的人家,那田地还真不少,足足有好几十亩。靠着这些田地,孙家繁衍生息,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到了后来,不知咋的,日子竟一天天衰落下去,就像俗话所说的,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了。为了应急救窘,只好变卖田地。今天两亩,明天三亩,不知不觉,几十亩田地就弄得一干二净。到了孙文爷爷的父辈上,竟是一分土地也没有了,成了完完全全的佃耕农,那日子自然是更不好过了。
田地虽然卖完了,而有关田地的事却并没有完。不仅是没有完,还变成了一根绳索,束缚得孙家喘不过气来。
原来,过去变卖田地是很随便的,只要履行个简单的手续就行,那就是卖主写张契约给买主,买主付出约定的钱,田地就归买主了,而并不去官府申报盖印。当然,并不是不需要到官府申报,而是买卖双方都怕麻烦,都怕困申报而花去一笔似乎是多余的开支。对于卖主来说,他们尤其不想公开,卖地毕竟是件不光彩的事,何必弄得大家都知道?买主只要达到田地归他使用的目的,是乐得越简单越好。这样一来,人们就形成了一个惯例,田地交易都不申报,而是悄悄地私下进行。
于是,问题就出来了。卖地的已失去了田地,可在官府的地册上却依然写着他的大名,官府的衙役每年依然上卖主家收纳地丁税。孙家便是陷入了这样一种尴尬的境地。
每到纳税之时,衙役们在孙家坐着,孙家小心翼翼地陪着,然后到真正的田主家将税钱收来转交给行役。
这样做,孙家却是多了道麻烦。但只要能把税钱收上来,麻烦点也没什么。可是时间一长,事情就不再是跑一趟,代收一下那么点麻烦了,而是根本收不上税钱来。因为时间一久,地产已几易其主,转来转去,要想再维持原来收税的办法,确实是很难很难了。官府里仍是一到时间,就上门收税,孙家从田主那里收不到税钱,只好自己掏钱抵交税务。
于是,没有田地的孙家,却一直要代人交纳地丁税,无可奈何地忍受着这受拖累的巨大困扰,始终不得摆脱。
从孙文的爷爷开始,孙家就被这地丁税搅得困苦不堪。一家人湖口尚且不易,到哪去弄钱赔出去呢?
年幼的孙文,并不知道家中还承受着这一桩不合理的重负,他眼看着父母没日没夜地操劳,他和姐姐也同别家的孩子不一样,当别人在尽情玩耍的时候,他和姐姐却学会了做各种各样的活。尽管一家人辛辛苦苦、拼死累活,却依然过着十分贫困的生活。孙文心里很有些想不通,一天,他就问他的父亲:
“阿爸,咱家比谁都更加勤快辛苦,为什么日子倒不如别家好过呢?”
父亲叹口气,就把赔地丁税的事告诉了自己的儿子。
孙文一听,愤愤不平,大声说道:
“哪有这样的怪事!没有田地,却还要交田地税!阿爸,难道你就愿意交吗?你完全可以不睬他们嘛。”
老实厚道的孙达成,却没有儿子那份勇气和不满情绪。他看着眼前激动不已的孙文,虽然知道他说得对,但却丝毫没有受到感染和振奋,脸上仍是一副无可奈何、自甘从命的神态。然后,他不紧不慢地说:
“这都是祖上留传下来的,是我们的命不好啊。有什么法子呢?”
“这怎么是命呢?”孙文越想越气愤,他见跟父亲说不出什么结果来,就跑到冯爽观家去了。
自从听了冯爽观所讲的那些太平天国的故事,孙文打心眼里佩服眼前这位活着的起义英雄。冯爽观那满脸的络腮胡子,洪亮的声音和豪放的性格,处处都给孙文那幼小的心灵以巨大影响。所以,一有空,孙文就喜欢往冯爽观那里跑,有什么事,也乐于向冯爽观请教。
“大叔,你看这不公平的事,能不能想个办法把它改过来呢?”
说着,孙文满怀希望地盯着冯爽观。
冯爽观十分同情孙家的遭遇,也十分理解孙文此时的心情,但是,他能有什么法子来帮助他们呢?
“没法子可想,孩子,这都是皇帝老爷订的规矩,不是想变就能变的。”
孙文只好折回了家,心情沮丧极了。走着想着,心中的不满又强烈地升腾起来:“皇帝订的规矩难道就不能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