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知松柏,烈火见真金。
十几次反清革命起义相继失败,使许多革命党人悲观失望,灰心丧气。而孙中山却屡败屡起,不屈不挠,表现了坚忍不拔的革命意志。英勇悲壮的黄花岗起义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发动的。
在以孙中山为首的革命党人领导的多次反清武装起义中,属黄花岗起义最悲壮、最感人,影响也最大,在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史上谱写了一首可歌可泣的永垂不朽的颂歌。
自1895年孙中山发动第一次反清武装起义以来,革命党人已经发动过十几次起义了,这些起义都遭到了惨痛的失败,不少同盟会的干部及会员产生了严重的悲观失望情绪,如孙中山所说:“举目前途,众有忧色,询及将来计划,莫不啼嘘太息,相视无言。”
面对严酷的革命现实,是半途而废,还是不屈不挠继续前进,这对革命领导者来说是个十分严峻的考验。在此关键时刻,孙中山表现了一个革命家坚忍不拔的革命意志。
1910年年初,广州新军起义失败后,孙中山由美洲经檀香山。日本,于同年秋来到马来亚槟榔屿(又称庇能),打算再举起义。他约胡汉民、黄兴、赵声商议,其兄孙眉,华侨同盟会会员邓宏顺及雷铁毅、杨锡初等人也参加了会商。当讨论到革命前途和下一步革命计划时,几个人默默不语,精神不振,相顾无策。孙中山见状说:“一败何足馁,吾之失败,几为举世所弃,比之今日,其困难实百倍。今日吾辈虽穷,而革命之风潮已盛,华侨之思想已开,从今而后,只虑吾人之无计划无勇气耳!如果众志不衰,则财用一层,予当力任设法。”
孙中山的一番话,打破了会议的沉闷气氛,赵声接着说:如果事有可为,“非数十万大款不可”;黄兴也表示同意孙中山再举的倡议,并陈述了选择广州作为发难地点的意见。孙眉更是催促孙中山召集南洋同志,开会商议并举行筹款。孙中山做通了革命骨干的思想工作后,便开始了新的革命行动。
孙中山先是给南洋各地革命党负责人写信,约集他们集中到摈榔屿开会。如 10月 28日孙中山致函邓泽如说“足下关怀大局之深,良足钦感”。“弟今另有所见,必须足下牺牲数礼拜之时日,亲来商助,则事望可成。见信之日,无论如何匆忙,必请早临为祷。至急!至要!余容面谈。”
各地党人接到孙中山的信后,陆续来到摈榔屿。
11月13日,在大石街摈城书报社(有说在孙中山寓所四间街决醒园)召开秘密会议,到会者有黄兴、胡汉民、赵声、孙眉及华侨代表共53人。会议开始后,孙中山首先发言说,现在时机已迫,我们应当作破釜沉舟的计划,款项能多筹一分,成功即增加一分。我们不乏热心的同志,可惜以多而分散,而且没有事先准备妥当,好比临渴掘井,并没有长远的计划。现在检讨以前的失败,所以要集全力进行,更须首先集齐款项,成功和失败,都由我们现在去决定了。
接着,与会的同志纷纷发言,都表示赞成孙中山的意见,讨论了发动起义的具体问题。会议决定,筹集巨款,以新军为骨干,同时联络防营与会党,再次在广州发难。占领广州后,由黄兴率一军出湖南趋湖北;由赵声率一军出江西趋南京;长江流域各省由谭人风、焦达峰等率兵响应,会师南京,再行北伐。
摈榔屿会议刚一结束,孙中山又主持召开了一次秘密的筹款会议。他在会上作了一次令人感动的演说,意为这次准备的起义将是他推翻清王朝的最后尝试,假如起义再失败,他就荐贤自代领导革命。与会者均被他的演讲所感动,大家当即捐出 8000元港币由赵声带回香港作准备活动的费用。
筹款工作安排大体就绪后,孙中山准备在南洋各地发动筹款。但革命党人准备起义的活动,尤其是最后这次秘密筹款会议,为保皇会分子所获悉,他们不但报告了殖民政府,而且还在当地的一家英文报刊上刊登了孙中山的秘密演说全文。先是荷印政府不准孙中山入境,继之马来亚也限期令其出境,日本、越南等地限制入境期均未满。这样,孙中山在南洋一带难以立足。加之,此前南洋各地华侨革命党人多次为革命起义捐献大笔款项,“大有接应不暇之势。出钱者因多叹原气之未复,劝捐者亦殊党开口之为难也”,孙中山只得赴欧美另辟财源。恰逢此时,冯自由从加拿大来电邀孙赴美洲筹款,孙遂只身前往,将南洋一带事务委托给胡汉民等人。
1911年3月29日,国父(此为本文作者、芝加哥华侨革命党人梅乔林对孙中山的称谓,下同--编者注)偕同致公堂大佬李卓文由温哥华启程赴芝加哥,当日下午6时抵达芝加哥车站。当时在车站欢迎的,除了同盟会的同志外,还有致公堂、安良堂、协胜堂的大伦多人。国父当晚下榻德皇饭店,等到欢迎者陆续散去之后,国父即脱下西装,换上和服,对我们几个留下的同盟会同志说:
“广州起义已经失败了,我刚才在车上看见西报上登的消息。”
我们闻讯之后,情绪大为紧张。国父从衣袋中掏出密电码,立刻草拟电稿,发电给香港的胡汉民探询详情,电文说:
“行抵芝加哥,闻败,同志如何?善后如何?”
这封密电当晚就发出了。这是1911年3月29日晚间的事。
我们自德皇饭店辞出,回到同盟会,即在唐人街张贴布告,准于30日下午6时在福州酒楼公开欢迎孙中山先生,请各界人士踊跃参加。
30日下午,乔林陪同梅宗周往谒国父。那天晚上的欢宴会,参加者极为踊跃,留学生也不少。国父演讲革命,并劝捐革命军饷。当场解囊认捐的人很多。当时有一个十几岁的留学生起立发言说:“革命救国是人人应做的事,我是一个穷学生,身上只有美钞五元,我愿全数捐出来,以尽我的一份义务。”
那个青年学生的广东话说得极流利,国父立时赞赏他。乔林即向与他同来的人探听他的出身。据说:他是广东水师提督李准的儿子,名叫李国庆。乔林闻悉之后,不禁倍感惊讶。
当晚直到12时许始散会,散会前并宣布次日晚上8时,在中华会馆再请孙先生演讲。
此后的几天内,国父每天都应邀到各处演说,忙碌不堪。香港方面却一直没有复音来,国父在一周之间已连续发出三封电报给胡汉民,均无消息,国父不禁为之忧形于色。
4月6日,同盟会租定芝加哥青年会请先生演讲,当晚前往听讲的比从前更为踊跃。先生于8时开讲,原定11时讲完。先生那天因为挂念国内党人的安危,情绪非常不安,神态大不若往昔,演讲至9时许,听众逐渐离去,场中各人交头接耳。乔林曾下台窃听,听到一人说:“据说孙先生演讲口若悬河,今天演说的恐怕不是孙先生,走吧!”
乔林睹状,乃请国父提前结束演讲,早回旅舍休息。返抵德皇饭店不久,同盟会送来一封电报,国父拿出密电码本,命乔林将电文译出。那副密电码与普通电码不同,是国父与胡汉民来往电讯专用的,以十个英文字母为一句英文,三个英文字母译出一个汉字,这副电码,既秘密又省电费。乔林奉命译电,电文的第一句话是“克伯展归”四字,乔林看不懂,乃向国父请教。国父听说之后,立刻面露笑容说:
“克是黄克强,伯是赵伯先,展是胡展堂。我原来以为他们几个都遭遇了不测,现在总算获得安全,我也放心了。”
全电译完后的电文是:
“克伯展归。克夫(注:何克夫)、克武(注:熊克武)、执信(注:朱执信)力战出清(注:‘清’字不明,后来听展堂先生说:‘清’字是‘险’字之误)。佛山起,毅(注:胡毅生)或在彼,死者姓名后报。”第二天,又接到胡汉民来电说:“恤死救亡,善后费重,奈何?”
国父即对各同志表示:“办理善后是需要各同志合尽心力的。”芝加哥同盟会当天即筹了3000元,电汇香港以应急需。4月7日,同盟会开会,请国父指示筹款方法,国父说:“筹饷方法,各地不同,譬如在南洋筹革命军饷,当受地方政府的限制,但在美国却可以自由筹款,各位同志体察实情,决定一个确实可行的方法就是了。”
乔林立即建议设立“革命公司”,征股1万股,每股美金100元,凡认股者即为同盟会会员,俟革命成功后,股金加倍偿还。股票上不写姓名,只写号码。国父对乔林的这个建议,认为可以,并命乔林草拟《革命公司缘起文》,乔林请国父亲撰,经国父首肯后散会。
当晚返抵德皇饭店后,国父随手拿起一份隔日的英文报纸作稿纸,不假思索,振笔直书。
国父写这篇《缘起文》下笔如飞,很快就写完了。完稿之后,由乔林加以抄正,国父复阅一遍,并略略改动了几个字。这篇《缘起文》的原稿,乔林曾带回家乡珍藏,民国二年讨袁失败时,乡间谣言纷纷,传说有军队要来搜家,家人一时仓惶,竟将原稿与国父的一些手札等,全部付之一炬,想来真是万分惋惜,这损失是无法弥补的。
8日上午,国父通电全世界,宣布革命宗旨。当日下午,国父偕朱卓文离芝加哥赴波士顿,乔林也于当晚赴圣普为“革命公司”招股事奔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