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宋庆龄结婚之前,孙中山曾和一位鲜为人知的女性有过一段十四年之久的恋情,她被“孙家族谱”称为“孙文之妾”。欲知实情,请看下文。
世界上再了不起的伟人,也属血肉之躯,孰能毫无情欲?盖人性不变,亘古已然。明乎此,则不致轻率地崇拜某人,自然也不会奢求苛责于人了。
以婚姻来说,一夫一妻制,殆受西方文化的若干影响。乃系1929年南京国民政府颁行“民法”以后的事;在此之前,千百年来,无论就官署法律、社会习俗,与事实认定等,均未排除“蓄妾”之事;至于闽粤风俗,向来皆有“妾侍”及“平妻”之说,其他地区,类此之举亦多,实无足疑讶,毋庸刻意讳避。
中国旧社会的习俗,男婚女嫁,凭父母之命,媒的之言,以及八字之合。由一对从未见过面,毫无认识与了解,逞论感情基础的陌生男女,一夕之间,洞房花烛,结成终身相守的伴侣,婚后逐渐相处,而培养感情;日久天长,耳鬓厮磨。其结果是:恩爱夫妻团所多有,怨偶离者亦不乏其人。
“革命鸳鸯”
孙中山先生,跟当时的一般青年男女没有两样,是在父兄之命,八字之合下完婚的。他当新郎时,虚龄19岁(其实际岁数,只有十七岁六个半月而已)。新娘是只小他一岁的卢慕贞女士(1867-1952年)。她是一位生长在乡间的旧式妇女,自幼丧父,性情沉静而保守;以言侍姑教子、操持家务,贤劳备至,绰绰有余;若教其协助先生革命,则力有未逮,且亦无此志趣。而中山先生几乎视革命如生命,尽管他度量宽宏,与人为善,但此原则,决不放弃。二人婚后,生育一男二女,感情不错。然而,中山先生长期在外求学与奔走革命,与卢夫人离别时多,团聚时少;尤其在思想行为方面,不免是各行其是,甚或貌合神离。就在那重要的关键时刻,一位颇具“英雄气概”的革命女性,走人志同道合的中山先生的感情世界,她就是后来被人遗忘,曾实际参与革命行动的奇女子陈粹芬女士。
陈粹芬(1873-1960年),原名香菱,又名瑞芬,人以排行称呼“陈四姑”。福建省人,出生于香港(一说系粤籍南洋华侨),并曾久居其地。身材适中,面目秀丽,能耐劳苦,颇具贤德。惟与当时的一般妇女似的,没曾读过什么书,甚或有人说她不识字,但她当年对革命的贡献,却足以十分肯定。
相传她于1892年8月12日在香港认识中山先生的,这对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坠人爱河后,不久即相偕奔走革命。1893年春,28岁的孙逸仙医生在澳门行医,因医术高明,善待病患,求诊者甚多,致遭葡籍医生排挤,被迫迁至广州,改名为“东西药局”。时携21岁的陈氏来,与好友尹文楷医生(中山之师区凤墀女婿)同寓河南,三迁其居,仍不相舍。中山先生亡命海外,奔走革命,陈氏仍寄居尹家十年之久。足见往昔知己情谊至重,有如斯者。
中山先生于英伦蒙难后,脱险东归时,业师康德黎博士于其弟子临别辞行前,特赠一只大如小蟹的金质怀表,金盖面刻有其英文名字一m.Sun;并系有金链一条。此一革命史上的“传世之宝”,竟落在陈粹芬女士手中。当系中山先生所贻赠。从这件难得的信物中,可略窥这对“革命鸳鸯”是何等的恩爱,彼此感情显然已达相当程度。
“被人遗忘的革命女性”
19世纪末,20世纪初,革命党人在中山先生的卓越领导下,追随奔走革命,日本横滨、南洋庇能等地一带,成为党人活动的重点据点。从那时起,陈粹芬女士毅然决然地追随中山先生,加入革命的行列,前后有14年余。她对革命的贡献是多方面的,然因她没有正式的名分,以及传统观念(为贤者讳)等政治禁忌,她竟成为“被人遗忘的革命女性”。就事论事,这是很不公平的。即使中山先生的侄孙孙满(德彰公之嫡长孙),谈及此事,皆深有同感。他曾展示香山孙氏家谱,所列中山先生配偶中,系以与之结合时间及年龄长幼为序,将陈粹芬女士(妾),列为卢慕贞夫人之后,宋庆龄女士之前。或许有些卫道之士不以为然,笔者则认为史贵求“真”;无中生有,固为大忌;湮没史实,询无必要。笔者之所以罔顾禁忌,介述陈粹芬女士其人其事,主要的着眼点,并非揭发私人的隐讳,乃是在于肯定她对清季革命运动大有贡献而不忍于百年后的现今,仍未见中国近代革命史一鳞半爪,任其空白。
伴随中山革命
中山先生为奔走革命,浪迹海外各地,经常是只身独处。庚子年前后那段艰苦的岁月中,他蛰居于日本,清王朝曾派员诱降,并迭遣密探,企图加害党人。其后有陈粹芬与其共同生活,女性的温柔与细致,加上贤劳兼至,热诚干练。这使革命首领在亡命异邦。颠沛流离的艰困生涯中,获得大量的精神支持与慰藉。同时,她以一介女流,得持夫妻的名分,用以掩护中山先生,如此则不致引起外界的疑惑,对革命的秘密活动亦颇有助益。
她陪伴中山先生,无论在日本横滨或南洋等地时,他们居住和活动的据点,接待革命同志,照顾大家的生活,几乎无微不至。从烧饭做菜到洗衣服和袜子等一切粗活儿,任劳任怨,样样都做。胡汉民、汪精卫、居正、戴季陶、冯自由、廖仲恺、蒋介石等,都曾受到她的照顾与接待,俱称之为“四站”。使那群但为献身革命而离乡背井的亡命客,大有“宾至如归”的亲切感;自然无形中也增加了同志们对党魁的向心力。宫崎寅藏说:“照顾孙先生日常生活的那位中国妇女同志,真是个女杰,她那用长筷子,张着很大的眼睛,像男人在吃饭的样子,革命家的女性只有这样才能担当大事。”(宫崎寅藏曾勉励其弟妇要向陈粹芬女士学习。)
勇敢的“女中丈夫”
规模宏大的庚子惠州之役,事前军械皆由海员公会的海员秘密运输。其经由日本、美国、高丽等邮船运来的最多;以横滨为居中策应,视情势,定行止。当时陈粹芬女士独任来往船只起落密件之责。每当横滨邮船一到,她立即前往接船,上下往返,以香港方面的确实讯息,转告密运枪械的海员,同志们无不感赞她的英勇。果敢和勤劳。日本方面,因妇女上下,毫不注意,陈女士乃乘机达成其特殊任务。惠州事败,党人梁慕光来横滨,也称赞陈氏英勇不已。而她却说:“我当时传递书简,并不害怕,大家拼命做去,总有办法。”刘成禹曾题诗咏之:“望门投宿宅能之,亡命何曾见细儿;只有香菱贤国妪,能飘白发说微时。”
丁未年(1907年),中山先生在广东等边界,先后策划四次起事,陈粹芬随侍左右。他到南洋各地奔走革命,她也跟随服侍。同时亲自印刷宣传品--反清檄文。中山先生的日本友人池亨吉说她“非常忙碌”、性格“刚毅”,颇有“女中丈夫”的气概。同年12月2日,中山先生亲率黄兴、胡汉民等重要党人,自河内出发,前往镇南关,亲自指挥,与清兵鏖战,不久撤退。其后,大家集会于食堂,共斟离别酒。刚毅的陈女士也不堪别凰离风之悲,双目饱含“英雌泪”。黄三德撰“洪门革命史”记:“看见中山先生妾侍,一表人才,中山娶她十余年,昔年在镇南关起事,失败,出走安南河内,做伙头饭与众兄弟食,洗衣裳,捱尽艰苦。”
功成身退不提“当年勇”
陈女士虽非出自书香门第,但她甚知人情世故,秉性朴实敦厚,待人和蔼亲切。这是与其共事过的人共同的感觉。宣统年间,曾患当时认为非常严重的肺病,乃回香港疗养,居住“坚道”,由尹文楷医师医理。民国元年后,返回澳门,居于孙眉公(德彰)之大屋“风顺堂”四号。民国肇建,中山先生居首功。曾经出生人死、竭力奉献的她,却功成而退,一无所获。她既从来不提“当年勇”,更不炫耀自己特殊的身世。她的生活很俭朴,留的是民初女学生的发式,即所谓“清汤挂面头”。根本没曾烫过发,她--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子。
1914年,她再往南洋庇能,与商人陆文辉合股开设树胶园。孙科第一次出国考察,路过南洋时,曾予资助,请她回澳门居住。据孙满先生云:“(粹芬女士)至1931年间,乘太古公司蓝烟通轮船回香港,当时并携带一名养女(名孙仲英)回港。前往接船者,只有同志黄隆生、黄惠龙、谭卓勋三人。暂住于九龙弥敦道七二一号三楼黄惠龙家。住了一个时期,然后迁往澳门,租屋居住。至1932年孙科乃接她两母女到广州东山二沙头渔庐公馆中,并委托她料理其子孙治平、治强兄弟,就读于岭南附中。后来他兄弟二人往上海及南京念大学,她即迁河南白鹤洞,租屋居住,以便仲英走读于真光女子中学。至仲英前往檀香山读大学时,她始迁回广州东山百子路。直至广州沦陷后,迁往香港九龙之埔道长沙湾道八十号四楼。1936年,蒋介石南下广州时,曾亲自托居正,代送上国币3万元,为其建筑房屋居住之用。建筑未完成,广州即告失陷。1937年,仲英由檀香山前往意大利,并复姓,改为苏仲英,在大使馆中,由刘文岛大使证婚,与孙乾结为夫妇。1940年,孙乾与仲英由意国带同两位儿子孙必胜、必兴回香港,与她同住九龙尖沙嘴弥敦道一二零号二楼。直至香港沦陷后,又转入内地。抗战胜利后,又迁回广州。”
回首五十年沧桑事
1947年,时任国民政府监察院监察委员的老革命党人刘成禹(湖北人,绰号“刘麻子”),前往广东中山县巡察,及抵石歧县府所在地,即往晋见陈粹芬夫人,嗣记述其事如次:“粹芬老太太……今年高龄七十五矣。闻予至中山石歧,喜曰:刘某予四十余年未见面,今尚在人间耶?予抵石歧,即往晋谒,述当年亡命情形。粹芬老太太慨然曰:我未做饭与汝等吃,已四十八年矣。今日重逢,下午请吃饭。于是大各盛筵,亲送孙陈粹芬红帖曰:不似在横滨街头买菜,而今请吃饭也有格式了。”
“午后前往,粹芬老太太已在门首欢迎日:‘我辈五十年来,各人都在,回忆当年亡命受苦,直一大梦耳,不可不留一纪念。’于是宾主人座共摄一影。老太太畅谈经过身世,甚多珍贵史料,足供搜采也。”陈老太太为言革命时期惠州之役。香港李纪堂、梁慕光等商议在惠州起事,军械皆由海员公会海员秘密输运,经日本邮船与美国、高丽等邮船运来者最多,以横滨为居中策应,视情势如何,在横滨定行止。陈老太太任来往船只起落密件之责,故横滨邮船一到,老太太即往接船,以港方确实消息,转告密运枪械之海员。日本因妇女上下,毫未注意。及事败,梁慕光来横滨,盛称陈老太大英勇不已。老太太曰:“我当时传送书简,并不害怕,大家拼命做去,总有办法。”“予此行,在孙家获睹先生所留金链一条,链头小印一颗。金表大如小蟹,有金盖可开,金盖面刻‘Y.S.Sun’。盖先生伦敦蒙难归国,康德黎博士临行所赠物也。先生在横滨时,屡出示以人,今再见之,真革命史上传世之宝也。”
妻妾和睦相处
中山先生元配卢慕贞女士,与陈粹芬夫人谊同姊妹,相处和谐;晚年常相聚首,尤为难得。香邑翠亨村孙氏长房孙眉公承认陈粹芬为家族一员,名分为“孙文之妾”。黄三德所撰《洪门革命史〉记载:“民国成立后,我回国往澳门访孙眉(德彰)先生(孙先生之长兄),并接款宴。卢夫人与‘孙之妾’同席,并曾说话。卢夫人闻其妾之言而叹息。”李又宁撰《一位被遗忘的革命女性--陈粹芬》一文冲云:“民国建立以后,粹芬退不居功。抗战期间,曾居澳门。后由孙乾供养。孙乾是中山先生的胞侄孙(长兄孙眉之孙),日本士官学校毕业,再到意大利习陆空军,抗战时任驻闽某军副总司令,抗战后任中山县长。粹芬晚年住在中山石歧,卢夫人慕贞住在澳门。”
1949年秋,陈粹芬女士又至香港蛰居。同年仲夏,孙科(哲生)夫妇特往澳门,恭祝其母八秩晋三诞辰(按卢夫人生于清同治六年六月二十九日)。席设文第士街私邸,当卢夫人挽陈夫人(陈粹芬时年七十有七,族人皆以陈夫人称之)携手出下楼梯时,状至亲呢,宛若姊妹,受到亲友们热烈的鼓掌欢迎(惟卢、陈二氏从未与宋庆龄有任何接触)。
“南洋婆辞世”
陈粹芬女士随侍中山先山虽久,然终身无所出。收一养女,名苏仲英(生于1914年农历四月初四,卒于1957年元月5日,得年44岁),广州真光中学,夏威夷大学毕业。抗战前居香港,嗣与在韶关任通讯兵团少将团长的孙乾(孙眉次孙)重逢,在意大利米兰市结婚。夫比妻大七岁。然论辈分,却有姑、侄之别,即孙乾应称苏仲英为姑母。故当时卢夫人很反对这门亲事。无奈彼此相处既久,了解深刻,感情甚笃;且无血缘关系,只好默认既成的事实。苏仲英做陈女士养女后,改姓为孙仲英,惟于结婚时恢复原姓。
陈粹芬女士于1960年秋,因年迈体弱多病,与世长辞,享寿87岁,葬于香港九龙荃湾华人永远坟场。“哲人日已远,典型在夙音。”总结上述种种,陈粹芬女士具有如此的胸襟与风范,真可以说集中国妇女贤德于一身了。亦无愧为中国革命史上的一位奇女子。宜乎孙氏家族无论上上下下都对她尊敬有加,孙辈咸呢称其为“南洋婆”(称元配卢夫人为“澳门婆”,称宋庆龄为“上海婆”),他人则尊称她为孙“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