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2月24日,也就是毛泽东、周恩来同上海和平代表团达成八项协议的那天,李宗仁正在广州劝说迁往那里的国民党政府行政院和立法院迁回南京,遭到行政院长孙科的坚拒,李宗仁憋了一肚子气。一听到新华社广播愿同他进行和谈的消息后,立刻来了精神,于25日从广州飞回南京,召开会议商讨对策,商讨来商讨去,决定了“对共和谈三项原则”:
一、和谈双方必须建筑在平等的基础上。共方不能以战胜者自居而追我接受屈辱条件。
二、有鉴于铁幕内各国之惨痛遭遇,政府断不应接受由中共作为执政党之联合政府。政府为此应向共方提议划疆而治。
三、中共所提八条要求,政府决不能全面接受,只能在两个政府共存的原则下,以其为谈判基础。
这个“三原则”同蒋介石的图谋如出一辙。李宗仁自己心里也很明白。他后来说:“当然我也完全知道,除非我们能守佐长江,使共方在谈判之外,别无选择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根据此三项原则来和我们谈判的。至于长江是否能守住,那当然又是另一问题。”
2月27日, 颜惠庆、章士钊、邵力子、江庸回到南京,当即向李宗仁汇报了两个星期北平、石家庄之行的情况,转交了毛泽东的信件,颜老先生还特别向李宗仁转达了毛泽东捎来的口信。
刘仲容得讯,非常兴奋。他忆起当年去延安和在重庆谈判时同毛泽东的交往,预感到毛泽东曾经向他描绘过的人民的新中国即将诞生,为此时此刻毛泽东亲自传话请他充当和平使者而感到荣幸。
早在1月间, 黄绍闳受白崇禧之托赴香港找李济深时,中共驻港负责人潘汉年已得中共中央指示:如自愿和,可派刘仲容北上到石家庄去面谈。后来,蒋介石下野,李宗仁登台摘全面和谈,白祟禧便放弃了局部和谈的试探,对派他北上之事不太热心了。 2月间,刘仲容到上海,找到中共地下组织的吴克坚。两人在南京路上国际饭店里见面,他请吴将李、白派他北上的事情电告中共中央。两天后,吴克坚告诉他,已收到中共中央复电,欢迎他去。但白崇禧还是不太热心,没有拿定主意。
这回毛泽东传来口信,已经是中共方面传来的第三次要他前去的信息了。当时,是李宗仁在傅厚岗官邸宴请颜惠庆等四老,白崇禧也在场作陪。
白崇禧从南京飞回汉口,即找刘仲容到书房谈话。白崇禧对他说:“前一段时间,季宽(即黄绍闳)老是催我派你赶快北上。那时还不到时候,现在是你动身的时候了。”
“哦,什么时候走?”刘仲容问。
白崇禧说:“我离开南京时,跟德公商量了,越快越好,你明天就动身吧。这次,上海和平代表团到北平活动了一番,和平气氛有了,国共双方都表示愿意和平解决争端,和平谈判不久就要举行。你是代表桂系秘密去的,和将来政府派出的谈判代表团不发生关系。”
“和中共联系,不知道你和德公有什么吩咐的?”刘仲容想摸清白的意图。
白崇禧说:“我是希望中共军队不要渡过长江,今后有一个划江而治的政治局面。国民党军队的主力虽然部分被歼灭,但还有强大的空军、海军和数十万陆军。如果中共硬要渡江,是会吃亏的。而且,既然双方表示愿望和谈,如果中共过了江,打乱了摊子,那就不好谈了。你见到毛润之先生的时候,务必要把这层意思讲清楚,陈明利害。”
白崇禧说罢,从书桌上拿出一封早已写好的致毛泽东和周恩来的亲笔信,交给刘仲容。刘仲容把信密藏在棉裤里,向白崇禧告别。白郑重其事地说:“你跟我们十几年,你是我们办外交的能手,相信你这一次一定不辱使命,会为我们打算的。我已经打电话给张轸主席,你到信阳后,他会派人送你越过前线,进入中共的控制区。”
第二天,刘仲容到了信阳,国民党河南省主席兼信阳绥靖公署主任张轸已在等候。张轸派了一名亲信送他越过前线的中空地段,到达遂平,进入解放区。由遂平转源河,住了一夜,继续前进到郑州。郑州接待站的负责人已接到北平电报,转告刘仲容赶快前往北平,因为毛泽东已率中共中央机关由石家庄迁到北平。于是,刘仲容又往东折去济南, 然后换车北上,由于战乱,火车停停开开,直到3月下旬,他才到达北平。
毛泽东和中共中央其他领导人是开完七届二中全会——一次制定夺取全国胜利和胜利后的各项方针政策的极其重要的决策性会议之后, 于3月23日离开西柏坡,前往北乎的。在进行出发的准备工作时,毛泽东对周围的人说:“同志们,我们就要进北平了。我们进北平,可不是李自成进北平,他们进了北平就变了。我们共产党人进北乎,是要继续革命,建设社会主义,直到实现共产主义。”出发前,毛泽东只睡了四五个小时。他兴奋地对周恩来说:“今天是进京的日子,不睡觉也高兴啊。今天是进京‘赶考’嘛!进京‘赶考’去,精神不好怎么行呀?”周恩来笑着说:“我们应当都能考试及格,不要退回来。”毛泽东说:“退回去就失败了。我们决不当李自成,我们都希望考个好成绩。”
当刘仲容来到前门车站时,周恩来已派齐燕铭在那里等着他。他在当天下午就见到了周恩来,并面交了白祟禧的亲笔信,随即被安排住在中南海的丰泽园。晚上,周恩来派来了一辆吉普车,把他送到香山的双清别墅,住在那里的毛泽东马上要接见他。车子驶到香山,在夜色朦胧中开上了山坡,走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下车后,穿过一个院子,卫士将他领到一排大平房的一间屋子里。
毛泽东放下正在批阅的文电,迎了过来,笑眯眯地伸出手来,紧紧握住刘仲容的手,热情地说:“老乡,我们又见面了!你要是早到两三天,就赶上参加我们的入城式了。”
刘仲容说:“主席,路上不好走,要穿过前线,火车开开停停。”
毛泽东兴致很高,说:“十多年前,我们从荒凉的保安刚搬到延安府时,没几天,你穿过前线来看我;这次我们从西相坡山里刚搬进北平城里,也没有几天,你也是穿过前线来看我。可见,我们不仅是老乡,我们还有缘分。”
毛泽东几句话说得他热烘烘的,把长途颠簸的疲劳都消融了。他轻松地笑着说:“我托毛主席的福了!”
毛泽东喷了一口烟,颇为认真地说:“我们没有福,我们从井冈山到延安到北平,是从无到有,从小到大,从弱到强,直到今天取得胜利。靠什么?靠能吃苦,能克服困难。进城了,我不断给大家讲,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继续艰苦奋斗,不能学李自成进京。”
刘仲容看见毛泽东衣服上的补丁在灯光下十分显眼,感动地说:“主席,这下我懂得了共产党为什么能不断地走向胜利的道理。”
毛泽东这才问:“你讲讲,南边的情况怎么样?”
刘仲容详细报告了有关李宗仁、白崇禧的情况。毛泽东问起南京方面的动向时,刘仲容说:“南京政府有三种人,一种是认识到国民党失败的命运已定,只好罢战求和,这是主和派;一种是主张备战谋和,他们认为美国一定会出面干涉,只要赢得时间,准备再打,这是顽固派;还有一种人,既不敢得罪蒋介石,又不信共产党,动摇徘徊,非常苦闷,这可以算是苦闷派吧。”
毛泽东笑问:“李宗仁、白崇禧算哪一派?”
刘仲容说:“从历史上看,蒋桂多次兵戎相见,宿怨甚深。现在两家又翻了脸,彼此怀恨。李、白知道蒋介石对他们是不甘罢休的。他们既要防范蒋介石对他们下手,又怕共产党把桂系的部队吃掉。在这种情况下,被迫主张和谈,以谋取划江而治的局面。因此,白崇禧极力希望解放军不要过江。他估计解放军能够抽出参加渡江作战的不过60万人,认为国民党凭着长江天险以海陆空军固守,解放军想渡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毛泽东把烟头掐灭,严肃地说:“白崇禧要我们不过江,这是办不到的。我们能用于渡江作战的部队不是60万,而是百万以上,另外还有百万民兵,我们的民兵可不像国民党的民团,我们的民兵是有战斗力的。等我们过了江,江南的广大人民都拥护我们,到那时共产党的力量就更强大了。这是白祟神速没有估计到的吧!”
当时,桂系夏威部队的一部分在安庆陷于解放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同时,桂系张淦部队的一个团在武汉附近的下花园被解放军陈赓部缴了械。白祟禧曾嘱咐刘仲容向中共方面请求予以解围,以示中共对和平的诚意。
毛泽东听了,说:“可以放松对安庆的包围,下花园缴到的武器也可以发还桂系部队。你可以通知白先生,让他派出参谋人员,双方在前线进行联系。”
毛泽东和刘仲容的谈话,从晚上8时一直进行到凌晨2点。
就在刘仲容到达北平不久,南京政府和谈代表团也于4月1日到达北平。他因为是秘密来此,故而未去同代表团联系。
4月2日晚上,毛泽东又请刘仲容去双清别墅谈话,周恩来也在座。毛泽东说:“上次我请上海的颜老先生传话给李宗仁先生,说你是桂系的亲信,又是中共的朋友。亲信亲信,亲而有信。现在和谈即将开始,我想请你回南京走一趟,对李宗仁、白崇禧先生再做做工作,再促一促,争取他们在此历史重要时刻,能认清形势,向人民靠拢。”
周恩来也说:“主席有话托你亲口转告李、白两先生。”
毛泽东笑着问:“怎么样,敢去吗?我可以对你打保票,保证你平安回来。”
刘仲容郑重地回答,“当然敢去!只要需要,万死不辞!”
毛泽东说:“你可以向李、白两先生转告下面这几条:一、关于李宗仁先生的政治地位,可以暂时不动,还是当他的代总统,照样在南京发号施令。二、关于桂系部队,只要不出击,我们也不动它,等到将来再具体商谈;至于蒋介石的嫡系部队,也是这样,如果他们不出击,由李先生做主,可以暂时保留他们的番号,听候协商处理。三、关于国家统一问题,国共双方正式商谈时,如果李先生出席,那么我们对等,我也出席;如果李先生不愿来,由何应钦或白崇禧当代表也可以,我方则派周恩来、叶剑英、董必武参加,来个对等。谈判地点在北平,不能在南京。双方协商取得一致意见后,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到那时,南京政府的牌子就不要挂了。四、现在双方就要开始和平谈判,美国和蒋介石反动派是不甘心的,他们一定会插手破坏,希望李、白两先生要拿定主意,不要上美帝国主义和蒋介石的大当。”
刘仲容一一记下谈话要点。毛泽东换点一支烟,继续说:“另外,白先生不是喜欢带兵么?他的桂系部队不过十来万人,将来和谈成功,一旦成立中央人民政府,建立国防军的时候,我们可以请他继续带兵,请他指挥30万军队,人尽其才,对国家也有好处嘛!白先生要我们的军队不过江,这办不到。我们大军渡江以后,如果他感到孤立,也可以退到长沙再看情况;又不行,他还可以退到广西嘛。我们来一个君子协定,只要他不出击,我们三年不进广西,好不好?”
刘仲容说:“主席的话我都记住了。”
毛泽东望着他问:“你看,我们是不是煞费苦心哪?这样做,不是我们没有力量打败他们,而是让人民少受点损失。”
刘仲容说:“毛主席这样安排,对他们是仁至义尽了。”
毛泽东转向周恩来说:“仲容他们去南京的事,你给安排一下吧。”
这次去南京的共四人,除刘仲容外,朱蕴山代表各民主党派,李民欣代表李济深,还有刘子衡是去找参谋总长顾祝同的。
周恩来在北京饭店对四人说:“全国胜利很快就要到来,人民解放军即将向长江以南推进,现在已开始同李宗仁派来的代表团进行谈判,不论他们能和我们签订和平协定也好,不签订也好。我们是一定要渡江的。你们这次去,总的原则是同南京方面讲清楚:他们同意我们过江,什么都好谈,要抵抗,那是不行的;不要以为我们过了江会孤立,广大人民是站在我们这一边的,群众是拥护我们的。”
周恩来又特别嘱咐刘仲容:“仲容,我给你交代两项任务:一是朱蕴老和李民欣先生的生活,由你照顾;再就是回程时把邵老(邵力子)的夫人博学文从南京接到北平来。邵老是积极的主和派,这次和谈无论谈不谈得成,他都不能回去了,蒋介石的特务要加害于他。”
按下刘仲容回南京复命不表。再说3月2日,一架银灰色的飞机降落在宁波栋社机场。机舱打开,从舷梯上走下来一位风度不凡的将军。他举目环顾了一下这座濒临东海的港城,便从容地走进前来迎接他的小轿车里。
他,就是国民党著名的和谈代表张治中。
人们记得,抗日战争时期促成国共合作的有他,抗战胜利后到延安把毛泽东接到重庆谈判的是他,后来在南京梅园与周思来频繁接触的还是他。现在,他又作为南京国民政府的代表北上与中共谈判了。临行前,他要到这个偏远的浙东小镇,向退居幕后却仍操纵着国家机器的蒋介石请示。与他同机到达的还有总统府秘书长吴忠信。
与此同时,从宁彼方向开来的一辆小轿车也抵达栋社机场。从车里走下来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他便是国民党元老于右任的女婿屈武。他是头一天晚上从上海坐轮船到达宁波的,今天,他将与张治中等一起前往溪口晋见蒋介石。
蒋经国前来迎接。他与屈武在苏联学习时是同窗好友,所以前往溪口的路上坐在一辆车上。
蒋经国打量着老同学,热情地说:“真没想到你会来,一晃又有两年多未见了。”
屈武率真地说:“春节期间就想前来拜访老同学和总裁,可是未能如愿。这次是文白先生特意叫我来,说是李代总统要卑职为和谈奔走一下。”
蒋经国淡淡一笑:“你认为与中共谈判能达成一致吗?”
“这个……”屈武一时找不出合适的字眼作答。
“和谈是绝对谈不成的。”蒋经国说,“中共决不会同意划江而治的。用毛泽东的话说,丢掉幻想,决战到底。这才是唯一的出路。”
屈武惊愕地问:“那为什么李代总统还要做这种无意义的举动?”蒋经国说:
“李德公他们这样做,完全不懂得美国方面的真正意图,也不懂得中共毛泽东的意图。美国绝不希望共产党在中国得势,而中共的胃口之大,又怎能甘愿与我们两分天下?屈武兄,你我是知交,我也不瞒你,美国过去花了几十亿美元、几万吨军械来支持我们戡乱,目的就是要在中国大陆消灭共产党。眼下美国将一批军火正运往台湾,日本也支持我们,和谈么,只不过是缓兵之计。”
“噢……”屈武倒抽了一口凉气。
蒋经国若有所思地朝屈武一笑,继续说:“屈武兄,我们在苏俄都学过共产党的理论,两种信仰,两种社会制度,是水火不相容的。古训云:天不可有二日。俗话说:一山容不得二虎。你想想,这和谈能有什么结果?”
屈武瞳目结舌:“经国兄,蒋总统在文告中不是说……说要以国事为重,愿与中共和谈吗?”
蒋经国忿忿地说:“国事?哼!国事尽坏在那些怀有二心、争权夺利的僚臣手里!弄得父亲只得引退,让李德邻他们来维持局面……”
屈武感到无话可说了。张治中点他来,是出于他与蒋经国是同窗好友的考虑,希望因此而得到蒋经国的支持与帮助,以其少壮派的明智与锐气说服父亲。现在看来,要虚此一行了。当年在莫斯科看到的那个血气方刚、信仰共产主义的青年人,已经在对方身上找不到影子了。
汽车来到丰镐房,适逢蒋介石前往雪窦寺进香去了,蒋经国引领三人到小洋楼下榻。
翌日吃过早饭,张治中、吴忠信、屈武在蒋经国陪同下来到慈庵,先拜渴了蒋母陵墓,然后进会客室恭候总裁。
过了半个多时辰,蒋介石睡眼惺松、一副倦态地走出来,张治中等马上起立,他摆摆手,要大家坐下。
寒暄之后,蒋介石劈头就问:“你们的来意是要劝我出国的吧?”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答。
蒋介石拿起桌上的报纸,指指点点,冷笑着说:“你们看,报上都登出来了,要我最好出国观光考察。”
张治中、吴忠信颇感窘迫,没想到这么快消息就传到了溪口。
蒋介石面含愠色说道:“他们逼我下野是可以的,要逼我‘亡命’就不行!下野后我就是个普通国民,哪里都可以自由居住,何况是在我的家乡!我死也不会出国,‘士可杀不可辱’!布雷先生不是死了吗?季陶先生最近不也殉国了吗?他们都留下了尊贵的气节!”
这一番话,一下把来者的嘴巴封住了。
张治中此次来溪口,除了要商谈和谈条件外,主要的目的是要劝说蒋介石出国。南京的李宗仁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蒋虽说下野,而事实上仍在溪口指挥一切,自己身为代总统处处受掣肘、被钳制,其左右也觉得局面尴尬,难以为继,于是便动了劝蒋出国的念头,请张治中去做说客,说服蒋介石暂到国外居住一段时间,真正放弃权力,好让李代总统放手去干,以利和谈。
不料未等张治中开口,蒋介石抢先提出并一口回绝了出国的打算,张治中咂咂嘴,不好再说什么,只得转换话题,说道:“总裁,南京方面对中共所提八项条件中的第一项,都认为不能接受,大家的意见是统一的,总裁以为如何?”
蒋介石愠怒的脸色松弛下来,语气也变得缓和了许多:“真是岂有此理,我等都成了中共宣布的战犯,这哪像谈判条件?当然喽,对谈判我是支持的。现在李德邻负的责任也就是我的责任,德邻的成败也是我的成败。文白,你可以告诉德邻,我一定竭尽全力支持他,我愿意终老乡间,绝不再度执政。”
张治中说:“总裁英明!我回去一定把总裁的意思转达给德邻。”
吴忠信附和着,屈武沉默着。
接着,张治中谈起南京方面磋商的与中共和谈的对策。他说:“我等与德邻磋商,如能保持长江以南若干省份的完整,由我党来领导,那么东北、华北各地,则可由中共领导,必要时,可让鄂、赣、苏、皖四省和宁、沪、汉三市联合共管……”
蒋介石突然打断说:“我看此方案由不得我们提出,毛泽东不会同意我们这样划分天下。我之主张还是要备战求和,仍要以整饬军事为重,不宜分心,否则,就上了毛泽东的当!他喊和谈,我也和谈;他立足于打,我就跟他打,以两手对两手。”
张治中专注地听着,感到事到如今,蒋介石还在坚持他的一贯主张。去年11月,平律战役打响后,蒋介石在南京官邸约张治中谈话,问其对时局有何看法,张治中坦率地说:“局势艰危,这仗不能再打下去了!”蒋说:“不打怎么办?”张说:“还是由总统来倡导和平为上策。”蒋气咻咻地说:“我现在不能讲和,要和我就宣布下野。不!即使我下野,亦不应对中共主动放弃戡乱。”次日,张治中即带着无限伤感的心情飞回新疆任上去了。眼下,他听了蒋介石的话。也就不想再说什么了,免得唱反调引起蒋的疑忌与反感。
蒋介石扫了张治中一眼,继续说:“德邻下的上半局棋,我是明白的,也是和我一致的,就是通过和谈达到划江而治。至于他的下半局棋,就不太高明,且逼人太甚了!”
张治中问:“总裁有何见教?”
蒋介石说:“德邻一方面买通司徒雷登,向美国要军火,想用来武装他们的桂系军队,另一方面又派人拉拢苏联武官罗申,想联美、联俄、联共来压我,取而代之。哼,这能瞒得过我吗?”
张治中不能不佩服蒋介石看问题“入木三分”的锐气,但也不便说什么。
“文白,你回去绘德邻说,既要谈,又要打。谈就不怕撕破脸皮,打就坚决打到底!”蒋介石再次亮出“底脾”,然后说,“至于我出国不出国,请他放心好了,我这一生不愿再省国政。我不做总统,甘心做老百姓总可以吧?共产党打过来,我作为首犯,就第一个去刑场,去赴死……”
“请总裁放心,文自一定将总裁的意思转告德邻。”张治中说,“至于与中共谈判的人选问题,还请总裁酌定一下为好。”
蒋介石说:“请张群、吴忠信参加。”
吴忠信连忙摇头摆手:“我不参加,还请总裁另选他人吧!”蒋介石说:“噢,你和张群不参加也好。”
张治中说:“我也不想参加。”
蒋介石思量片刻,说:“这个……恐怕你摆脱不了吧?各方面都认为你适合,你还是要参加的。”
这时,俞济时走来请蒋介石用餐。蒋介石站起来,微笑着说:“暂谈到这里吧。你们可以在溪口多住几日,游览一下这里的几处景观。朝冰晨曦,夜对皓月,风光无限,我常常留连忘返呢!”
于是,张治中在溪口待了整整10天,直到3月12日才返回南京。
正是:
莫看闲云悠悠过,风雨阴晴连电波。未知后事如何,请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