戡乱总动员,也无济于事。战争形势越来越不利于蒋介石。战争进行了一年(从一九四六年七月算起),蒋介石的军队被歼人数已达一百一十二万。
美国《白皮书》也明明白白指出:“战略主动权已由政府手中转入中共手中。”
蒋介石虽说不愿直截了当承认失败,但从他讲话的口气中也可明显感到了:“共产党绝对不能打败我们。”他已不再去夸口讲几个月内消灭共军了,只是说中共打不败他,表明他已处于守势了。对于这一年的战争,蒋介石和毛泽东都在进行总结。他们都既回顾过去一年的“棋局”,又在总结的基础上考虑如何走下一步棋。
毛泽东的总结,是一九四七年九月一日在陕北葭县朱官寨写的,题为《解放战争第二年的战略方针》;蒋介石的总结,是十月六日在第四期军官训练团所作的演讲,题为《一年来剿匪军事之经过与高级将领应注意之事项》。
毛泽东显得很兴奋:“这一胜利,给了敌人以严重打击,在整个敌人营垒中引起了极端深刻的失败情绪,兴奋了全国人民,奠定了我军歼灭全部敌军、争取最后胜利的基础。”蒋介石则不能不正视败局:“前方的部队,遭遇迭次的挫折,高级将领被俘的被俘,战死的战死,这不仅是我们革命莫大的耻辱,而且对于社会人心发生很严重的影响。”毛泽东确定今后的作战方针是:“我军作战方针,仍如过去所确立者,先打分散孤立之敌,后打集中强大之敌。”蒋介石则确定如下方针:“今后剿匪的工作,斗智尤重于斗力。”蒋介石开动了脑筋,用他的“智”,下达《制定剿匪作战守则与六项要目之手令》。他提出今后对中共作战的“四大守则”:“一、积极进攻;二、迅速行动;三、特别注重火网之构成;四、夜间行动。”他制定的“六项要目”是:“搜索、警戒、侦察、掩护、联络与观察。”不过,战争进入第二个年头,蒋介石益发处于不利的地位。一九四七年十月,毛泽东起草了著名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宣言》,响亮地提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的口号。
毛泽东写道:
中国人民解放军,在粉碎蒋介石的进攻之后,现已大举反攻。南线我军已向长江流域进击,北线我军已向中长、北宁两路进击。我军所到之处,敌人望风披靡,人民欢声雷动。整个敌我形势,和一年前比较,已经起了基本上的变化……
毛泽东称蒋介石为“内战祸首”。蒋介石对毛泽东下“通缉令”,而毛泽东此时来了个针锋相对,命令中国人民解放军“逮捕、审判和惩办以蒋介石为首的内战罪犯”,实际上,这也就是对蒋介石下“通缉令”。蒋介石和毛泽东互下“通缉令”,这与两年前他俩在重庆高举通红的葡萄酒杯,可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
毛泽东还宣告:“本军对于蒋方人员,并不一概排斥,而是采取分别对待的方针。这就是首恶者必办,胁从者不问,立功者受奖。”
面对中共由守势转为攻势,蒋介石意识到他已到了“存亡危急之秋”。蒋介石在这年十一月三十日,写下一篇《反省录》,对于他的处境作了如下描述:
全国各战场皆陷于劣势被动之危境。尤以榆林(陕西)、运城(山西)被围日久,无兵增援;十二日,石家庄陷落之后,北方之民心士气尤完全动摇;加之,陈毅股匪威胁徐州(江苏),拆毁黄口(江苏)至内黄(河南)铁路,而后进逼徐、宿(安徽);陈赓股匪窜扰豫西,南阳、安阳震动;江南各省几乎遍呈风声鹤唳之象;两广、湘、豫、浙、闽伏匪蠢动,李济深、冯玉祥且与之遥遥相应,公然宣告叛国,此诚存亡危急之秋也。
毛泽东呢,此时他的心绪很好,胜券在握。他对蒋介石提高了调子,由“内战祸首”升级为“蒋介石匪帮”了!多少年来,总是蒋介石称毛泽东为“匪”,所以不停地“剿匪”。如今颠倒过来了,轮到毛泽东称蒋介石为“匪”了。这种称谓的变化,倒也鲜明地反映出蒋介石和毛泽东地位的变化。诚如古语所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蒋介石败了,也就成“寇”、成“匪”了!就在蒋介石写下那篇《反省录》之后二十多天——十二月二十五日,毛泽东在陕北米脂县杨家沟的中共中央会议上,作了《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报告。
如今,轮到毛泽东以踌躇满志的姿态说话了:“现在,战争主要地已经不是在解放区内进行,而是在国民党统治区内进行了,人民解放军的主力已经打到国民党统治区域里去了。中国人民解放军已经在中国这一块土地上扭转了美国帝国主义及其走狗蒋介石匪帮的反革命车轮,使之走向覆灭的道路。这是一个历史的转折点。这是蒋介石的二十年反革命统治由发展到消灭的转折点。”《毛泽东选集》,第四卷,一二四四页,人民出版社一九九一年版。
对于这样严峻的形势,蒋介石也心中明白。他在一九四八年一月七日的日记中,十分形象地描述了他自己的悲凉心态:“阅地图所示共匪扩张之色别,令人惊怖,若对匪作战专重对付其军队主力,而不注重面积之原则,亦将陷于不可挽救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