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9年8月10日,北疆军区副司令员任书田到塔城军分区检查工作,塔城军分区 政委王新光汇报工作时谈到最近对面苏军调动频繁,夜间可听到坦克的轰鸣声,苏 军是否有什么阴谋?任书田副司令员立即将这一情况报告了新疆军区司令部。
8月11日,中国军队在两国边防军经常会晤的巴克图哨所悬挂起红旗,这是邀请 对方司令官进行会谈的信号。然而,红旗悬挂了一天,苏军的赫尔丘上校、安泽菲 洛夫中校、巴什捷夫中校,谁也没有露面。
8月12日,新疆军区作战部部长盂魁武接到塔城军分区再次来电,认为苏军行动 反常,马上报告了龙书金。龙书金弃置一旁,没有答复。
当晚,王新光政委又电话直要新疆军区作战值班室,报告当面苏军可能有重大 的行动。请示明天的例行巡逻可否取消。
值班参谋回答:军区首长已接到你们的报告,但对取消例行巡逻一事没有明确 指示。
8月13日上午8时,按照规定,副连长杨政林率领三排37名官兵,执行例行巡逻 任务。
王新光政委仁立在一个高地上,目送巡逻队消融入茫茫的戈壁滩。虽然这天的 阳光格外明媚,王新光的心头却笼罩着驱之不散的浓厚的阴云。
巡逻队的官兵对即将发生的凶险茫然不知,他们沿着例行的巡逻道路,逶迤着 向前走去,由于是在荒无人迹的戈壁上巡逻,所以队形并不很严整。几个刚分到边 防的新兵。围着杨政林听他讲惊心动魄的边防斗争故事。还有的将路旁的沙枣棵、 骆驼草折断,编成圈帽戴在头顶,以遮挡骄热的太阳。
突然,杨政林停住了脚步,他似乎感到周围的地形有些陌生。这条路他走过上 百遍。沿途的一草一木、山丘、沟壑,他熟悉得如同自己的指掌。
他细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地貌,说不出哪里感到别扭。
一望无际的戈壁,犹如一个正在酣睡的莽汉,毫无知觉的袒露着胸腹。
杨政林正要命令巡逻队继续前进,一发炮弹挟着尖厉的呼啸落在队伍的中间。
“轰”的一声巨响,五六名战士炸得四散飞迸。
“卧倒”,杨政林吼叫着发出了命令。
6辆苏军坦克犹如从地狱里钻出来,出现在杨政林的视野里,它们巨兽般摇晃着 抖掉身上的浮土、草棵,成扇形从三面包围上来。三百多名苏军官兵,也从土堆里 爬出来,尾随坦克开始冲击。
杨政林这才意识到,这是苏军周密计划,蓄谋已久的行动。巡逻队被四面包围, 已经没有生还的退路了。
此刻,杨政林已抱定必死的决心。抵抗,无异鸡蛋往石头上碰,可即便头破血 流,也要溅它一身黄了。
望着呐喊冲来的苏军士兵,杨政林对身旁的机枪手狠狠挥动了一下手臂,“打!”
机枪手也意识到处境的险恶,紧抱着机枪,将一串串子弹,刮风般扫向扑来的 敌人。
巡逻队的战士,虽然伏在地上,但无可依托的地物,且被苏军的密集炮火打得 抬不起头来,间或用冲锋枪还击一下,子弹打在坦克的甲板上,只是迸发出几粒火 星,对敌军根本构不成威胁。
此时扬政林的左臂已经被子弹射了个洞,他无暇包扎,不断涌出的血水染红了 半边军衣。
现在,他知道自己应该先做些什么了。他将报话机从已牺牲的报话员的身上解 下来,大声呼叫:“塔城、塔城,我是杨政林,我们在铁里克提东10公里处遭敌伏 击,苏军坦克6辆,步兵300余人……”
这时,空中传来“嗡嗡”的轰鸣声,杨政林抬头,看到两架直升机,在头顶盘 旋两圈,然后向北折去。
杨政林报告完敌情,最后沉重他说:“请党相信我们。我们会战斗到最后一个 人,一粒子弹,决不会出现一个俘虏……”
杨政林扔下话筒,用冲锋枪扫倒几个苏军士兵。正想转身射击,这才发现右腿 被炸断了,早已失去了知觉,血水浸透了身下的岩石。
苏军似乎知道了这一队中国士兵目前处于的孤立无援的境地,马上改变了战术, 不再用坦克导引步兵冲击,而是将中国士兵团团围住,用准确的炮火逐个进行打靶 式的射击。
巡逻队马上陷入了拼杀不能,抵抗无望的境地。
空旷的戈壁变成了血腥的屠场。
有的中国士兵早已死去,仍然成为苏军射击的目标,尸体上冒着一缕缕中弹后 的青烟。
中国士兵抱定必死的决心,依然顽强地抵抗着。
突然,两颗汽油燃烧弹在中国阵地中间炸裂开来,随着四散喷溅的黑色液油, 大火如噬人的野兽张开了血红的嘴巴。
火海里,中国士兵在翻滚、扑跌。一阵阵凄厉的惨叫声,伴着血肉被烧焦的腥 臭味,在苍茫的戈壁滩上飘散,回旋……。
汉存的两名伤兵爬到了杨政林身边。7班长胡宝杨右眼被击穿,务浆糊了一脸。 新战士小王第一次参加执勤,连枪都不会使,手里紧握着一颗未开盖的手榴弹,稚 气的脸绒上挂着横七竖八的黑红的血污。他的腿、腹、胸先后中了4弹,军衣与皮肉 烧结在一起连扔手榴弹的力气都没有了。
杨政林悲叹了一一声,回身望了一眼祖国的土地,缓缓旋下小王手中的手榴弹 底盖,攥住弦扣。
一声巨响过后,阵地上旋即沉静下来。
只有滚滚的黑烟,还在升腾、膨胀,远远望去,如一只狰狞可怖的恶鬼。
等到中国陆军第八师的一个团携带轻重武器,从60公里外的巴克图据点赶来时, 战斗早已结束了。
38具尸体弃置一地,有的面目全非,变成了黑炭。方圆几百米的戈壁,仿佛被 炽热的开火焚烧过,变得漆黑一片。
大漠孤烟,夕阳惨照,天将倾,地欲堕,黄昏血色,血色黄昏。
半个月之后,为了弄清事件真相,中央军委调查组来到了乌鲁木齐,先后调查 了司令员龙书金、政委王恩茂、副司令员赛福鼎以下近百人。
塔城军分区政委王新光、参谋长南仲周认为,事件发生前,苏军调动频繁,情 况异常,这些情况多次向军区司令部值班室汇报过,现有电话记录可以做证,汇报 中曾多次要求暂停巡逻,但上级都没有答复。北疆军区副司令员任书田说:“接到 塔城军分区的报告后,我们是慎重研究过的,并且有情况不明暂不巡逻的决定,但 上报军区后,一直未接到批复,不得已只好让值勤分队继续巡逻,为了此事,赵副 司令员曾亲自打电话找到龙书金,并且吵骂了一通。”
新疆军区作战部科长宫为友、政治部保卫科科长岳耀礼说:塔城上报的情况我 们都已知道,作为参谋人员,我们也同意暂停巡逻,但是给领导汇报后,确没人理 睬。
新疆军区作战部部长孟魁武说:“为此事我曾专门请示过龙书金司令员,司令 员让我报告北京外交部,让他们拿意见。由于事关重大,在外交部没有明确答复前, 我不敢擅自下令停止巡逻。”
关于一个边防哨所是否巡逻的问题,居然要由远隔万里之外的北京外交部负责。 这实在有点滑稽,再查北京外交部,外交部答复值班人员已回电,关于边防部队的 巡逻间隔,巡逻路线,可由新疆军区自行确定。
从北京到新疆,兜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原来的出发点。究竟谁应该为“8·1 3”事件负责呢?鬼知道?
直到1971年“9·13”事件发生后,这些纠缠不清的失误才一古脑落到林彪死党 龙书金的头上,龙书金当然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是否也暴露了军队内部分工不明, 遇事推诿,相互扯皮、缺乏决断的弊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