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山大地震》7.2 饿死他们!疼死他们!枪毙他们!(2)


从1974年6月29日国务院批转中国科学院关于华北及渤海地区地震形势的报告正式下达后开始,这个城市就曾多次进行防震演习。几乎每家每户的桌上,都放着一个倒立的酒瓶,据说酒瓶一倒就是地震,就要往外跑。有婴儿的家庭,把奶粉、奶瓶都放在离门极近的地方,以备逃离时随手带走。孩子稍大些的,父母就在他们的衣服夹层中缝进一些钱,这无疑是做了“万一他们失去爹妈”的准备……唐山人由此认定,对唐山会发生地震,国家心里是有底的。可是为什么在大震临震之前却未吭一声呢?震后在唐山有一个近乎家喻户晓的传闻,说是搞业余地震预报的一位中学生都曾发出过“七月底有大地震”的警报,可是为什么国家地震局没有理睬?唐山人只能找到一个解释:开滦煤矿关系到全国的经济,国家害怕矿工们因为防震而不下井不出煤。不是也确有过那样的流传──谁要是散布地震消息,煽动煤矿停工,那就是“现行反革命”么?

在“七·二八”之后的几个月中,地震工作者的形象真是低劣透了。不仅仅是唐山人,还有天津人、北京人,甚至全国的人都在诅咒他们。“七·二八”大震他们未能预报,就连唐山地震的强余震预报水平也不高。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宽阔的长安街两侧、所有公园的草坪、体育场,以及一切空地上林立着防震棚。

不要小看,这就是大自然的指挥权在发生作用。在那些日子里,“恐地震症”蔓延全国,各省地震局也频频发出地震预报,当时,全国有17个省(市)的4亿人露宿户外,甚至连香港人都惶惶不安。人们尚无能力建造如此巨大的防震棚,中国在秋风秋雨中打着寒战。一切都准备好了,地震却没有发生。大自然的玩笑似乎开得过头了。一封封愤怒已极的人民来信,飞向国务院,飞向国家地震局。人民要求法办渎职者,要求枪毙国家地震局局长。这就是1976年爆发在人们内心中的久久难以平息的震波。这一切究竟是怎样发生的?是谁,必须对这一切负责?“吃地震饭的”到底是一些什么样的人?历史同样要求中国地震界作出回答。

1986年早春,当我坐在原国家地震局局长刘英勇的会客厅里时,我的面前,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人。稀疏的白发,深度近视眼镜。有一只眼睛似乎已近失明,另一只眼睛打量着我,显得很费力。他的身体深深地埋在沙发里,像一块正在风化中的岩石。他的手心转着两只“健身球”,小厅里自始至终有着钢球磨擦时的机械、单调的声响。“十年啦……”老人闭目长叹。他告诉我,十年来,他天天夜里要吞服三片“安定”才能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