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演义》79回 蓝天行刺迫降总理 黑夜动武暗杀政委


话说九届二中全会后,林立果秘密组建了联合舰队,准备暗杀行动。此后不久,昆明接连发生了两件惊天动地之事。这两件事都与中共昆明军区党委第一书记、昆明军区第一政治委员、云南省革命委员会主任谭甫仁有关。

1970年12月,也就是林立果的联合舰队组建后的第三个月,谭甫仁正在昆明军区大院内的办公楼上办公,机要秘书走出来,神色紧张地给他呈递上一张电报:"谭主任,有密电。"谭甫仁接过电报,仔细读去,只见电报命令他,此月某日,将有架从缅甸飞来的民航机,该机经过昆明时,务必击毁之。

看完这封电报,谭甫仁脸色变得刷白,这可不是件开玩笑的事。自己可以动用职权,把昆明的工人文化宫炸掉,在原地修建红太阳广场;可以在滇池围湖造田,毁掉这颗高原明珠;可以把昆明和云南的一派群众组织打成反革命组织。但他却不敢无缘无故地把一架民航机打下来。谁知道这飞机里坐的是什么人,搞不好是要犯死罪的。但密令又不能不执行。谭甫仁回忆起了自己的革命经历,哪一段不是和林副主席紧紧地挂在一起。1927年参加南昌起义,上了井冈山以后在第四军、红一军团当兵,从战士当到团级干部。长征到陕北以后,又在林彪当师长的由红一军团、红五军团编成的115师里的687团当团政治部主任、115师教导第七旅政治委员。解放战争一开始,他又随林彪出关,当到四野七纵副政治委员,建国后又任四野十五兵团政治委员,林彪可说是他的老上级,老首长了。自己这次从工程兵政治委员调任地位显赫的昆明军区政治委员,执掌昆明军区,也还是林彪的推荐。

怎么办呢?谭甫仁想来想去,想出了个折衷的办法。他立刻拿起电话,要通昆明军区空军司令部:"我是潭甫仁。我命令,你们立刻准备好几架战斗机,听候调用。"第二天,谭甫仁进入作战室,空军作战室向他报告:"发现一大型目标,是民航机,正由缅甸方面飞来,接近昆明。"谭甫仁立刻命令。"战斗机起飞,包围民航机,使其在昆明机场迫降。"空军作战室接到命令后,立刻命令战斗机起飞。早已待命的四架战斗机马达轰鸣着起飞,近乎直线地往上爬升,天空中留下了四道长长的烟迹,谁持彩练当空舞?战斗机爬升到预定高度后在云层里埋伏下来,等待目标出现。

民航机出现在昆明上空了,机尾上漆着五星红旗,是一架从国外进口的三叉戟载客机。飞机稳稳地在蓝天中飞着,丝毫也没感到这里有什么危险。突然间,四架战斗机从云层里钻出来,在民航机的上方飞过,又盘旋过来。带队机长命令着:"立刻降落,立刻降落,机场电台引导频率……"民航机在几架飞机的包围中,按指定的机场开始降落,战斗机还在空中盘旋。

谭甫仁已率一大帮军人在机场等候,民航机带着巨大的啸声降落下来,在跑道上滑跑一段距离后停了下来。谭甫仁坐车带兵疾驰到飞机跟前,准备逮捕从飞机上走下来的人。

坐舱门打开了,一个身穿灰呢大衣、浓眉大眼的老人出现在舱口。"周总理!"谭甫仁顿时吓得六神无主。迫降总理座机,这是死罪啊!周恩来缓缓地走下飞机的舷梯,严厉地质问满头冷汗的谭甫仁:"你为什么要迫降我的座机?是谁指使你这样干的?"谭甫仁结结巴巴地说:"我--不知道是总理的飞机,我该死!"周恩来神色冷峻地命令他:"你不要解释了,立刻向中央写出报告,交待清楚。现在你把跑道和航道让开,我要马上起飞。"谭甫仁赶紧命令把跑道腾干净,战斗机飞走。在塔台的指挥下,周恩来的座机轰鸣着起飞了,谭甫仁看周恩来的座机去远了,才率部下回到军区。一进自己住的将军楼,谭甫仁一下瘫在沙发上,半天都没有动窝,悔恨的泪水直往下流。他的夫人和姨妹下班回来,看他泪流满面,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了?"谭甫仁直晃脑袋,哭叫着说:"我要被抓起来了,我要死了!"谭夫人急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谭甫仁说:"我收到一封电报,让我把今天路过昆明的一架民航机打掉。我想到九届二中全会后上层斗争复杂,万一这架飞机里坐着什么人怎么办,就多了个心眼,让战斗机不要击落,把它迫降下来。结果飞机迫降了,从飞机里走出来的竟是周总理。迫降总理座机,等于在空中行刺,这是死罪啊!”

谭夫人大吃一惊,想了会儿,又问:"总理下来后对你怎么样?"谭甫仁沮丧地说:"当然是狠狠地训了一顿,训完水也不喝,饭也不吃,也不听工作汇报,马上起飞回北京去了。他对我显然有戒心。"谭夫人激愤地说:

"这是谁来的这封电报,这不是害人吗?把它交给中央,说明事情的经过。你没有照令办,应该说还有功呢,怕什么?"谭甫仁赶紧摇手止住她:"快别乱说,小心隔墙有耳。”

这时天色已黑。冬天本来黑得早,下午时,昆明刮了一阵冷风,吹来几片阴云,天就黑得更早了。夜色中,一个人影在将军楼的窗户下一闪不见了。谭甫仁吃过晚饭,没情没绪地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准备向中央起草报告,写了一半,感到一阵倦意,便去睡了。平常他是和夫人在卧室一起休息的,今天晚上因为写报告累了,就在办公室里睡下来了。

谭甫仁住的小楼位于昆明军区大院最深处,门外有哨兵日夜站岗。楼为两层,楼上是卧室、办公室,楼下是会客室和餐厅。房子不小,但只住了三个人,谭甫仁和他的妻子及妻子的妹妹。

云浓月黑,星淡风清。在二楼值班的警卫参谋提着手枪坐在楼梯口的一张椅子上。他望望院里值勤哨兵的闪亮的枪刺,对这种枯燥的生活感到厌烦。将军楼在军区大院深处。军区大院本来就门禁森严,哨兵林立。将军楼院里,又设有门岗、游动哨,戒备这么森严,还会有什么问题。警卫参谋想到这里,打了个呵欠,手枪往枪套里一插,去找女服务员去了。

警卫参谋刚一走,一个高大的黑影像豹子一样轻巧灵便迅速地从一块大石头后面走出来,三脚两步就内进了将军楼,悄没声息地摸上二楼,推开谭甫仁的卧室,举起手枪,对着床上蒙被大睡的人扣动扳机。几声枪响,黑影又悄悄地拉门出来,朝谭甫仁的办公室走去。

大概是好久没有打仗了,也可能是感到小楼太安全了,谭甫仁被枪声惊醒后,丝毫也没有把这枪声同自己联系起来,以为是院里哨兵枪走火,准备出去训斥一通。因此,他既没有作好战斗的准备,也没有去拿手枪,其实枪就在办公桌的抽斗里放着。谭甫仁睡眼惺松地打开办公室的门,走到过道里,正好碰上凶手杀气腾腾的眼神和对准自己脑袋的一支手枪枪口。谭甫仁一见凶手的模样,大吃一惊,急忙要逃走。就在这时,凶手的枪响了,谭甫仁本能地把头一偏,子弹从耳朵旁边穿过去了。谭甫仁转身向楼下跑去,枪声又响了,谭甫仁顿时感到似乎有一根火红的铁棍插入了胸膛,他疼得弯弯腰,又挣扎着往楼下跑去。枪声又响了,子弹穿进了腰部,谭甫仁重重地摔在楼板上。

谭甫仁的小姨妹听到枪声不断,情知不好。她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小心地打开门一看,只见一个军人手持双枪,敏捷地逃下楼去。他的动作是那样的训练有素,小姨妹只看见一个穿军服的影子一闪,就再什么也没有看清。被枪声惊醒的人都纷纷跑出来观看动静,只听见有人在黑暗里大声命令:"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任何人都不能出来。"一队士兵持枪跑步过来,军官大声下着口令,在大院里布下岗哨,大院里全面戒严。保卫部长在军区首长的指挥下,率保卫侦察干部进入小楼,只见谭甫仁倒在楼梯旁,血流满地,谭夫人死在床上,鲜血把床褥都染红了。军区首长立即命令军区总医院做好一切抢救工作,务必要把谭甫仁抢救过来。一会儿功夫,两辆救护车赶来了,医生护士们七手八脚地把谭甫仁夫妇抬上救护车。伤者和死者送走后,军区保卫部开始查勘现场。他们首先把小姨妹找来,她是这场凶杀案的唯一目击者,她提供的情况将会是解开这场凶杀案之谜的钥匙。小姨妹惊魂未定,讲述了当时的情况:"我听见枪声,穿好衣服把门打开一道缝着时,凶手一闪就不见了。但记得这人个子很高,有多高?就像卫队长那么高,身穿军服,好像对小楼非常熟悉。"保卫部长和干事们记下了小姨妹的话,又查勘现场痕迹。现场上除了血迹以外,留下了五颗手枪弹壳,此外再没有留下什么痕迹。由于楼房地板坚硬光洁,没有取到足迹,也没有取到指纹,看来要破案只能从小姨妹的这几句话和五粒手枪子弹弹壳上下功夫了。

保卫部在小楼查勘现场的同时,军区总医院也在全力以赴地抢救谭甫仁夫妇。其实,谭夫人要害部位中了两枪,早已死去,但医生们还是采取各种办法抢救,希望能发生奇迹。但人已死亡多时,抢救已无任何意义。

谭甫仁还没有死,但也是危险万分,已经量不到他的血压。几十个专家名医在拼命推开扼住了谭甫仁脖子的死神,但他们的力量太微弱了,谭甫仁还是被狰狞的死神夺去了生命。

于是,抢救室里,留下了两具蒙着雪白长被单的尸体,军区、省革命委员会、总医院的参加抢救的领导人和医护人员脱下帽子,向死者致哀和告别。在军区九号楼里,专案会议已开了两个多小时。根据认真的分析,推测凶手是一个军人,对军区大院情况熟悉,个头在1.75米以上。专案组决定立即清查军区大院,院内任何人,都要交待昨晚的活动;立即封锁车站、码头、机场,拘留所有符合凶手特征的人员进行审查。

刺杀是12月17日凌晨进行的,12月17日天刚亮,昆明火车站、机场都被大队大队的武装士兵所包围。然后,军人们逐个查验旅客的证件和行李,对军人盘问得尤其仔细,一个又一个身高在1.75米以上的军人被拘留带走。与此同时,昆明全市到处军警密布,检查盘问行人,一片紧张气氛。

经过数天的搜查,专案组把各种资料信息往一起梳理,情况就明朗起来。经查询军区大院四道大门的岗哨值勤记录,从12月16日到12月17日,没有一个外人来过军区大院。检查了军区大院的所有围墙,也没有发现一处踩蹬、扒、攀的痕迹。这就足以证明,12月17日凌晨行刺的凶手当夜就住在军区大院内。事件发生后,由于军区大院实行了紧急戒严,没有一个人离开过自己的住宅,也就是说,凶手至今还滞留在军区大院内。在车站等处虽拘留了一些人,经审查后确认他们与此案无关,便都放了。

搜查中发现了一个意外情况,军区保卫部的两支手枪被盗,这更证明凶手是大院内部的人。于是,专案组加紧清查大院内部的人员,军人、家属、首长、士兵,每个人都要交待出12月17日凌晨自己的活动。清查很快取得了结果,每个人都能说出自己当夜的活动,而且都至少有两个作证明。

这就奇怪了,大家都知道,凶手就在大院内,但清查的结果是大院内每个人都与此案无关。

中央对谭甫仁被刺案非常重视,派来了由公安部、总政治部、中央文革小组负责人组成的中央调查组来到昆明调查此案。中央重视此案的原因是很清楚的。建国以来,还没有一个像谭甫仁那样高级别的在位方面大员被刺。再是谭甫仁迫降总理座机一事,中央正在追查,突然关键人物被刺,这里面有没有更深的政治背景?

中央调查组来到昆明后,立即把专案组召集起来开会,保卫部长汇报了前一段时间的清查结果:"没有查出可疑分子。"到底还是中央来的这些副部级的专业干部水平高,经验丰富。听完保卫部长的汇报后,中央调查组组长问:"你们清查的都是一些在职的干部。我问你们,对那些特殊人物,如隔离审查对象查过没有?这些人中有没有非常熟悉小楼情况的人?"保卫部长吞吞吐吐地说:"这倒是有一个。"组长立即追问:"谁?"保卫部长说:

"卫队长,谭政委原来的卫队长。"组长眼睛一亮,大声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讲讲。"保卫部长喝了一口水,慢腾腾地讲起来……

原来谭甫仁有个卫队长,此人身高1.80米,武艺高强,机警灵活,含而不露,没有必要,从不与外人接触,整日沉默寡言。此人解放战争时期入伍,身经百战,屡立大功。谭甫仁经过多方面的考核,选定他为卫队长,格外器重。卫队长呢,也是忠心耿耿,枕戈待旦,为谭甫仁的安全保卫工作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谭甫仁也很喜欢,准备让他干几年后提他当师长。突然,卫队长的家乡前不久给军区来了一封信,说明卫队长曾参加过地主武装还乡团。这时全国都在清理阶级队伍,谭甫仁得到汇报后大吃一惊,原来日夜跟在自己身边的卫队长,竟是还乡团,这还了得,立即下令把卫队长隔离审查。中央调查组组长听完汇报后,沉思了一会,又问保卫部长:"这个卫队长你们清查过了没有?"保卫部长有点脸红了:"没有。"不过他又解释说:

"卫队长已被隔离审查多日,门口有持枪哨兵日夜站岗,他还能有什么问题吗?"组长斩钉截铁地说:"一个死角也不能留,我们现在就问问去。”

保卫部长和保卫干事先行一步,他们把值勤的哨兵找来,问他们:"卫队长最近情绪怎么样?"哨兵七嘴八舌地说了一些情况,总的情况是一般,没有异常反应。保卫部长又问12月17日凌晨站岗的哨兵:"17日凌晨卫队长离开过隔离室没有?"哨兵坚决地回答:"没有。我一直没有离开过隔离室的门口。"保卫部长见问不出什么来,便对保卫干事说:"我说了此案和卫队长没有关系,现在怎样?明摆着嘛,卫队长要从隔离室出来,哨兵总不会看不见吧,走,咱们去瞧瞧卫队长去。”

保卫部长走到隔离室门口,问门口站岗的哨兵:"他在干什么?"哨兵回答说:"睡觉。"保卫干事一把把隔离室的门推开,由于没有后窗,房子里有些暗,他一下子看不清楚屋里的景况。等到保卫干事眯眯眼,看清屋里的景况时,不禁一股冷意袭上身子,原来卫队长正用一支手枪瞄着他,面目狰狞可怕,保卫干事正想逃出,卫队长扣动了扳机……

枪声一响,大院沸腾起来,卫队长一步跨出屋外,想寻路逃跑,不料警卫部队已经闻警喊杀着冲过来。卫队长一看无路可走,三脚两步窜进了一个厕所。警卫部队立即把厕所包围起来,开始喊话:"喂,你已经无路可逃了,赶快投降吧。你不为你着想,也不为你的家属着想吗?赶快投降吧,我们可以对你的家属不予追究。”

厕所里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动静。外面的指挥员命令继续喊话。在政治攻势的掩护下,一队从越南战场撤回来的强悍的侦察员身穿防弹背心,手持冲锋枪,慢慢接近厕所。正在这时,里面一声枪响,士兵们把身子一低。接着里面又是一声枪响,枪响过后,半天没有动静。

指挥员观察了一阵,把手一挥,侦察兵们猛地从墙上,从入口冲进厕所。摆在他们面前的是卫队长的尸体,血流了一地,两支手枪丢在一旁。

保卫部长捡起枪来,看看枪号,正是保卫部丢失的两支手枪。经过弹道检验,这两支枪也就是杀害谭甫仁的那两支枪。现在完全可以断定,杀害谭甫仁的凶手就是卫队长。

案件侦破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各种戒严设施开始取消。保卫部长耷拉着头,无精打采地往家走去。中央调查组组长望着保卫部长的身影,狠狠地吸了几口烟,眉头跳动着,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

当晚,在军区的一间保密会议室里,中央调查组成员和军区首长开着一个秘密会议。组长把案卷翻得哗哗响,提出了几个问题:"凶手查获了,这个案子似乎也该了结了。从表面看,这个案子似乎是个挟私报复案。卫队长原来是很受信用的人,突然被隔离审查,顿起报复之心。犯罪的动机、心理、作案工具一应俱全。可是,有几个问题怎么解释?卫队长一直被关着,他怎么有可能从哨兵的鼻子底下溜出来,又去偷保卫部的枪,又去小楼杀人,跑出跑进,哨兵竟然没有看见,这可能吗?保卫部清查中怎么单单把他放过了,这又怎么解释?现在中央正在追查谭迫降总理座机的案件,偏偏这个时候谭被暗杀?这个问题值得深思。我看保卫部有问题,得清查一下。"与会者觉得有理,决定追查保卫部。

清查保卫部的工作刚一开始,就发现保卫部长问题较多,看守卫队长的哨兵是他安排的,枪是在保卫部的保险柜里给偷走的,又是他担保卫队长没有问题的,中央调查组决定对保卫部长进行隔离审查。一队士兵走进保卫部长的家的楼房,在他住的套房门口停下来敲门。半天没有回响。士兵们把房门撞破冲进去,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恐怖的景象:保卫部长吊死在床头上,舌头伸得老长老长……

线索被掐断了。谭甫仁一死,迫降总理座机的案子无从问起。保卫部长一死,谭甫仁被刺一案的案中之案成为千古之谜。

中央调查组结束了在云南的工作,回到北京。不久,又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中央调查组组长莫名其妙地突然死在地下室。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