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1971年9月13日林彪仓惶坐飞机出逃后,周恩来立即下令封航,禁止一切飞机在国内机场起飞,又派出陆军部队进驻全国所有军用及民航机场,把机场控制起来。这时周恩来突然得到吴法宪报告,说一架直升飞机从沙河机场起飞,一直向北飞去。下了封航令,谁还敢大胆违抗军令起飞,肯定是林彪的死党。周恩来当即命令吴法宪:"立即出动歼击机迫降。如果直升机不听命令,立即把它击落。"吴法宪在电话里答应一声:"是,如不听命令,把它击落。”
吴法宪放下电话,向隔壁的作战室走去。林彪逃跑了,对他是当头一棒,没想到庐山的事发展到这个地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想跳楼,可是李德生就在屋内,屋里,走廊里到处都是头戴钢盔,荷枪实弹的陆军士兵。吴法宪无奈,命令作战室下达作战命令,两架歼击机立刻拔地而起。这时直升机绕个圈子,又飞回来了,两架歼击机发出指令,命令直升机迫降,直升机降落下去。这里是怀柔县的一个村子,村里的民兵看见一架直升机降下来,立刻手持镰斧围住了飞机。怀柔县军代表、武装部部长、卫戍区副司令员闻讯都带部队赶来。飞机上有一驾驶员背部中弹,伏在驾驶座上,检查证件,得知他叫陈修文。野地里有二具男尸,一个较胖些,40多岁;一个较瘦些,也年轻些。审讯民兵抓获的从飞机上下来的李伟信,他供认不讳地讲述了飞机起飞的经过--原来林彪乘三叉戟仓惶出逃后,联合舰队的几个核心成员周宇驰、于新野、李伟信每人带了两支手枪,一支冲锋枪和几口袋绝密文件,乘车跑到北京沙河空军机场,把直升飞机驾驶员陈修文找来,说要执行紧急任务,命令他立即起飞。陈修文见来者都是空军司令部的大官,以为他们真要执行紧急任务,连外衣都顾不得穿,就爬上飞机起飞。起飞后,周宇驰拔出手枪指着他,命令飞往乌兰巴托。周宇驰已有40多岁,是空军总司令部的办公室主任,权大位尊,吃得胖胖的。此人心狠手黑,空军很多人都怕他。陈修文虽然一点也不知道联合舰队的事,但听说飞往乌兰巴托,就知道他们要叛国,叛国的事不干。陈修文在夜空中绕个圈子,又把飞机开了回来。正好歼击机飞来迫降,周宇驰无奈,便命令陈修文降落。飞机降下来后,周宇驰一看机外景物,知道上了陈修文的当,当即连开数枪,打死陈修文,和于新野、李伟信逃下飞机。
周宇驰三人在荒地里逃了一段路,见民兵们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知道逃不脱了,末日将临。周宇驰说:"咱们今天是死定了,与其让人家捉去枪决,不如自杀。我先把你们两个打死,我再自杀。"李伟信、于新野不同意,周宇驰说:"要不这样,咱们都自己把枪对着脑袋,我喊一二三,一齐开枪,怎么样?"李、于二人都同意了。周宇驰喊:"一、二、三!"三声枪响,周宇驰、于新野满头是血,倒地身亡,李伟信却安然无恙。原来周宇驰数到三时,李伟信把枪举起,开了空枪。
周恩来在人民大会堂得到报告,知道直升飞机已经被迫降,正由卫戍区部队在处理中,便放心了。这时已经是9月13日凌晨四时,中央政治局委员们被召到人民大会堂。李作鹏,吴法宪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坐立不安,邱会作什么也不知道。等了一会儿,周恩来进来了,严肃地说:"今日凌晨,我们党内出了一件大事。"他突然提高声音,气愤地说:"林彪跑了,他坐飞机往北跑了。”
朱德用拐杖直捣地,嘴里骂道:"这个特务连连长,我早看出他是个奸臣。"黄、吴、李、邱脸色苍白,一声不吭,他们明白,下一步就轮到他们进监狱了。江青大嚷起来:"林彪一向镇压我,我要控诉。主席早在1966年就看出林彪要搞政变,主席给我写了一封信揭发他。我同林彪一直是在斗争,他镇压我呀!”
周恩来向政治局通报了林彪逃跑的消息后,又向全国各大军区、省委第一把手打招呼:"在庐山上第一个讲话的人,带着老婆、孩子跑了。"打完电话,周恩来又下令全国军队立即进入一级战备。
现在再说林彪逃出国境后的情况吧。三叉戟一飞出国境,潘景寅顿时松了口气,通过广播报告:"我们已经飞出国界,下面是蒙古人民共和国。"机上顿时欢腾起来,平时面无表情的林彪也一反常态,把身子舒适地往背椅上一靠,高兴地说:"飞出来了,飞出来了。"叶群也高兴得手舞足蹈。林立果拿出一盒美国香烟,给自己和刘沛丰点上,有滋有味地品尝着这种进口香烟的滋味。
潘景寅飞着飞着,瞅瞅油量表,浑身的血液顿时凝固了一般,一股冷气布满全身。天哪!飞机里只剩下不到三吨的油了,只够飞二十分钟,无论如何飞不到乌兰巴托了。他看看地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地面上的任何东西。他吓得满脸流汗,赶快把这个意外情况报告了林彪。机舱里顿时一片沉默,刚才的欢乐一扫而光。林彪问潘景寅:"附近有没有机场?应该有机场啊!"潘景寅沮丧地回答:"领航员没有上来,搞不清楚啊。"林彪问:"那怎么办?你说吧。"潘景寅回答说:"现在只有迫降!”
迫降?漆黑的夜空,陌生的地域,这是九死一生的事情,不过现在只能是死中求生。林彪乞求地说:"那就迫降吧。老潘,你要使出本事来,务必成功啊!"潘景寅说:"明白。现在准备迫降。大家脱下鞋,取下手表,双手垫在前面的椅背上,把头放在手上,好!准备迫降!"他在空中盘旋一周,模模糊糊地看见下面地形比较平坦,便大吼一声:"准备好,迫降了!"他一推机头,飞机开始向下降去。
潘景寅驾着飞机,盘旋着向下降去。到最后一圈了,他打开前开缝翼,一压飞机,飞机迅速向下压去。已经接近地面了,潘景寅猛地想起,副驾驶员没有上来,该由副驾驶打开的减速板和降低速度的反推力装置都没有打开,飞机以飞行的速度迫降,不是找死吗?但这时已为时过晚,机身一阵剧烈的震动,落地了!机舱外闪出一道亮亮的红光,这是飞机的腹部剧烈地同地面摩擦发出的光。林彪等人恐惧地看着窗外的红光,个个面无人色。突然,飞机向前一跃,机内的人被摔得七倒八歪。大火在舱内烧起来,林立果被烧得鬼哭狼嚎,林彪、叶群离火稍远点,但火舌也已经伸出舌头舔他们了。突然,飞机又猛往前一窜,机体猛然碎裂,林彪等九人被甩出老远。
是夜,温都尔汗附近的牧民听到草原深处传来一阵吓人的惨叫声,接着,一团大火升起,燃烧了一会儿熄灭了,草原上又是一片沉寂和黑暗,牧民们立即向当局作了报告。失事现场位于蒙古人民共和国肯特省会温都尔汗西北70公里的苏布拉嘎盆地,蒙古有关部门于9月13日上午接到报告后,立即去现场勘查。原来温都尔汗就有一个简易机场,潘景寅在迫降前,稍微扩大一下盘旋直径,即可发现这个简易机场。蒙古有关部门人员在温都尔汗下飞机后,即乘汽车前往飞机失事现场。
失事现场苏布拉嘎盆地是一南北长3000多米,东西宽400多米的一个草原,地势开阔平坦,沙质土地上长着半人高的茅草。飞机是由北向南着陆的,飞机迫降的地点正好在盆地的中央。迫降时,飞机没有放下起落架,用飞机的肚子擦着草地着陆,飞机爬行过的30米长的草皮都被机腹擦光。飞机碎片散落在盆地里,隐约可见碎片上有"中国"、"民航"、"256"、五星红旗等字样和标记,一扇驾驶舱门上钉着的"旅客止步"的塑料牌完好无缺。飞机周围800米以内的茅草都被烧光,焦黑一片。机头以北50米处散布着九具尸体,八男一女。尸体大都仰面朝天,四肢叉开,头部多被烧焦,面部模糊不清。他们的衣服全被烧光撕掉,个个赤身露体。在几具尸体旁边,发现了手枪。
蒙古有关部门人员勘察后,认定是中国军队飞机进入国境,因不明原因坠毁。蒙古国外交部副外长额尔敦比列格于9月14日上午8时紧急约见中华人民共和国大使许文益,通知了中国军队256号飞机坠毁一事,并声明保留就此事再次进行正式交涉的权利。
许文益向驻在国政府讲了一些外交话后回到大使馆。他根本不知道这是架干什么的飞机,但值此中苏边界冲突不久的紧张时期,本国一架有军人乘坐的大飞机突然进入蒙古境内,可不是一件开玩笑的事,搞不好,一场大战可能由此而起。现在最要紧的是向国内报告,可这时,蒙古国电讯部门偏又说线路不好,电报发不出,使馆又未及设立电台。许大使焦急万般,忽然想起50年代安装的热线友谊电话线路来。这个线路是当时在北京和莫斯科之间建立的,途经乌兰巴托,乌兰巴托也就装了这种专线电话。大使馆内就有一部这样的电话,许大使命令立即开封启用专线电话,并先去电信局打了个国际长途电话给外交部,叫他们马上打开专线电话,收听汇报。
中华人民共和国外交部代理部长姬鹏飞正主持最高部务会议,紧急商讨林彪叛国后的外交上的对策。值班秘书突然推门进来,送来许大使的电话报告。姬鹏飞看了,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机毁人亡,绝妙的下场。"他马上打电话给西花厅,有要事报告。可是周恩来一气忙了五十多个小时,刚刚躺下,卫士们不愿意喊醒他。姬鹏飞严肃地对他们说:"立刻把总理叫醒,有特急报告呈送。误了事小心你们的脑袋。"卫士们无奈,只好把总理唤醒。外交部送报告的人已在门外等候多时,周恩来接过报告后一看,睑上立刻浮现了异常喜悦的神色,连声大喊:"备车,我去游泳池。”
毛泽东也已经睡了,周恩来吩咐卫士马上把主席叫醒。卫士们不敢,周恩来笑着说:"你们赶快去叫,主席不但不会怪你们,还要表扬呢。"卫士们把毛泽东叫醒。毛泽东刚要发脾气,卫士说:"总理叫我们推醒你的。"毛泽东"噢"了一声,洗洗脸,走出来。周恩来马上把报告递了过去:"256号飞机有下落了。"毛泽东一听,一把抓过电报来,飞快地溜了一眼,一拍桌子说:"好!搞阴谋,搞分裂是没有好下场的。"周恩来又把许大使断然启用专线电话,及时报国情况,姬鹏飞断然喊醒自己的事讲了一遍。毛泽东高兴得直夸:"有觉悟,有决心,很好,应该通报表扬许大使和外交部。"周恩来回到西花厅,立即向外交部转达了毛泽东对外交部和许大使的表扬。许大使接到国内指示是9月15日,这天蒙古国政府准备了两架伊尔18飞机,让许大使等使馆人员和蒙古方面的外交、军事、新闻等方面的干部去温都尔汗勘查现场。蒙古方面的人很多,有三十多人,中国大使馆去了六、七人。飞机在温都尔汗的简易机场降落以后,他们又乘汽车去了现场。现场上是一幅惨不忍睹的情景,九具尸体七零八落地散落着。许大使逐个看去,只见第5号尸体个子瘦小,全身衣服烧光,受伤较重。此人颧骨较高,下巴较尖,秃头。这个脸形许大使似乎觉得很面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8号尸体是唯一的女性,衣服烧得只剩下脖子和胸前缠着的一点白色丝质背心,她垂手仰卧,面部没有烧伤,头上还有黑发,乳房扁平,阴户塌陷。把她翻过来,背上皮肤白晰,但有皱折。许大使奇怪了,怎么这架飞机上配了这么老的空中小姐?2号尸体受伤最重,面部烧成焦麻状,个子较高。在现场还发现8支手枪,一架冲锋枪。一沓彩色照片,有男有女,全是军人。蒙方人员还送来北京空军大院的一个出入证,上面的名字是林立果。
许大使不知林立果为何人。他也不知道,摆在他面前的这个飞机失事现场,就是林彪仓惶出逃的下场。那个似为熟悉的5号尸体,正是林彪。那位年老的空中小姐,正是叶群。那烧得最厉害的2号尸体,正是林立果。
许大使全然不知这些,只以为是一架飞机失事。他和使馆人员用莱卡相机拼命拍照,拍现场全景,拍飞机碎片,尤其注意拍死者的遗体照片和他们生前用品的照片,足足拍了七个胶卷共二百五十多张照片。蒙方人员并未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没有拍什么照片。
太阳已经落山,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冷风吹来,发出阵阵尖啸声,蒙古士兵在远处的高坡上游动着。夕阳映照着零乱不堪的失事现场,映照着九具肿胀狰狞的尸体,景象格外凄惨。蒙古方面的首席代表、外交部司长高陶布问许大使:"尸体已搁置三天了,应该处理了,你们的意见是怎么办呢?"许大使说:"国内的指示是火葬。"高陶布摇摇头说:"这恐怕不行,我们蒙古没有火葬的风俗。再说,这个地方又没有木柴,怎么火葬?"许大使想想也是,便和高陶布商量土葬。高陶布说:"死者不应埋在失事现场,应该给他们找一块风水好的地方。"他领着许大使来到失事现场外面的一个高坡上,指着这片较高的草地说:"这里地势比较高,每天迎着升起的太阳,风水好,葬在这里很好。"许大使同意高陶布的意见,对他的好意表示感谢。随来的蒙军上校立刻调了一队士兵前来挖坑。这时温度已降到摄氏零下二度,这些蒙军士兵还穿着夏季单衣,冻得发抖。许大使叫人拿来几瓶二锅头酒。这是北京的老牌子名酒,劲大味香,蒙军士兵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酒,劲头立刻上来了,兴高采烈地挖起来。当夜近十点墓坑挖好,许大使一行和蒙方人员又坐轿车回到温都尔汗的简易机场。这个简易机场真是简易之极,跑道是在草原上铺了一层红粘土压出来的,机场上没有指挥塔台,只有几部电台车。机场边上有几排平房,充作候机房、办公室。许大使和蒙方干部到市内的克鲁伦旅馆休息。在楼下餐厅用餐时,许大使见饭食粗糙,便拿出一些罐头和中国名酒汾酒酬谢蒙方人员的友好合作。有美酒罐头,饭桌上气氛活跃多了。许大使问:"你们是怎么发现飞机失事的?"高陶布司长饮了口酒说:"9月13日凌晨两时半左右,失事现场附近的贝尔赫萤石矿值夜班的工人听到一声很响的爆炸声,随即发现东南方远处烧起一堆大火。按蒙古法律规定,任何人发现草场起火都要想法立即扑灭,否则要受到法律的处罚,所以夜班工人立即唤醒矿上的工人一齐赶去扑火。当时火势很猛,透过火墙可以看到坠毁的飞机。工人们正扑着大火,牧民们也赶来一起把火扑灭。这时他们才发现九具尸体,立即报告了温都尔汗。省里立即调公安部队保护了现场。"许大使又问:"工人们是否事先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是否看到飞机在空中着火?"高陶布摇摇头说:"没有,他们什么也没有听到,也没有看到夜航的飞机,飞机可能连夜航灯都没有开。你们一直说这架飞机是民航机,民航机夜航有不开夜航灯的吗?"许大使说:"飞机上的中国民航四个字你都看见了嘛。不开夜航灯,肯定是驾驶员粗心大意。如果世界上的民航驾驶员都能按规定办事的话,不知可以减少多少因飞机失事而死去的冤魂。"说完,他又给高陶布倒满酒杯,浓郁的汾酒的香味立刻在房间里弥漫开来,高陶布拿起酒杯,舔嘴咂舌地品尝起来。第二天,许大使一行和蒙古干部再乘车来到失事现场。他们又仔细地查勘了现场,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所有的尸体都没有穿鞋,也没有戴手表。
他们又拍了许多照片,绘了图。
中午12时,开始入殓,蒙古方面已经拉来了九具白茬棺材,每个尸体跟前放一口。入殓是由蒙族士兵搞的,许大使等人在一旁监督,看着蒙古士兵把尸体装进棺材里。尸体已由许大使由北向南编成1至9号,l号尸体是林彪的座车司机杨振纲,2号尸体是林立果,3号尸体是刘沛丰,4号尸体是机械师邵起良,5号尸体是林彪,6号尸体是机械师张延奎,7号尸体是空勤机械师李平,8号尸体是叶群,9号尸体是机长潘景寅。当然这些都是许大使以后才知道的,此时他只以为是失事遇难的民航同志。潘景寅身高体壮,现场上他的尸体显得最大,两手上举,临死时似乎经过了痛苦的挣扎。由于他两手上举,装进棺材后不能合盖。士兵们向高陶布和许大使请示是否可以把死者的胳膊折断,高陶布不便说话,看看许大使,许大使痛苦地点点头。
尸体装殓已毕,九口棺材由汽车拉到了墓地,蒙古士兵按编号把棺材放进墓坑。按蒙古的风俗,每具棺材上应覆以镶红边的长条黑布,现场上无法做,高陶布干脆下令先在九具棺材上横铺了一大幅红布,再铺上较小的一大幅黑布,使红布露出边,看来也就像铺了一大幅镶红边的黑布。这样一铺,墓坑顿时显得庄严肃穆。许大使和高陶布执锨填了第一锨土,最后由蒙古士兵铲土封埋,堆成一个大坟堆。按蒙古风俗,坟堆顶上应放一件死者生前喜欢的东西。现在他们是九人合冢,应当放一件他们共同喜欢的东西。当然最好是把有五星红旗标志的机尾放在这儿,可是机尾足有三层楼高,汽车拉不动,最后就用汽车拉来飞机发动机的进气口环,压在坟顶上。许大使及使馆人员在坟前默哀,三鞠躬,葬礼仪式结束。
9月17日,许大使一行乘飞机离开了温都尔汗,秋风劲吹,草低云高,草原上星星点点地散布着蒙古包和一些平房。中午,飞机在乌兰巴托机场降落,许大使回到使馆刚洗了把脸,国内发来指示,命令使馆立即派人携带资料回来汇报。许大使当即让使馆工作人员孙一先带上报告、资料、照片回国报告。为了保证安全,许大使还安排中国建筑公司援蒙施工队的一位蒙族翻译同行。
孙一先从乌兰巴托登上国际列车,往北京进发。铁路两侧不时可以看到苏军的机场和军事基地,坦克、大炮和装甲车频繁地在公路上跑来跑去,车站上蒙军戒备森严。深夜,国际列车驶进中国的二连车站,车站内外,满是荷枪实弹戒备的中国军官和士兵。列车到达集宁时,只见车站上刚到一列军列,无数的坦克和重炮源源不断地从列车上开下来,机器的轰鸣声响成一片。许多部队喊着口令跑来跑去。孙一先困惑了,中蒙两国关系正在逐渐改善,为什么边界调来了这么多部队,气氛这么紧张?他百思不得其解。
孙一先到了北京车站,车站上已有外交部的官员在等他,车子把他送到外交部招待所。领导对他宣布了纪律,从现在开始,不许和任何人联系,也不许走出房间。孙一先奇怪了,一架失事飞机的事何以这么戒备森严?但这是纪律,他只有服从。
孙一先住的外交部招待所这套房子,布置相当豪华,是专供驻外大使回国述职住的。他在卫生间洗了个澡,有人把饭菜送来,相当丰盛。吃完饭,他看了一下材料,便在床上和衣躺下。他已经预感到,这架失事的飞机不一般,不能掉以轻心。
孙一先刚躺了会儿,突然有人敲门,孙一先打开门,来者是一个戴白边眼镜,短发齐耳的青年妇女。她以不容分辩的口吻说:"我是王海容。走!到人民大会堂汇报去。"孙一先没有见过王海容,但知道她是外交部司长,通天人物,赶紧随她走出门来。
孙一先随王海容从北面的大门进了人民大会堂。在登上台阶时,两名值班的哨兵一下子过来把他挡住,经王海容解释,才放他过去。进了人民大会堂,孙一先被领到福建厅外,王海容让他先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下。孙一先趁这个机会整理一下照片,心里想道,向谁汇报呢?既然汇报在人民大会堂进行,听汇报的人就不止是外交部长了。那么,到底是谁呢?会不会是总参的黄永胜啊?
王海容很快从福建厅出来,伸手一指福建厅说:"请吧!"孙一先推开福建厅的门,一下子看到了一个熟悉而亲切的背影,是周总理!孙一先既高兴又惊惧,周总理来听汇报,可见这架256号飞机定有名堂,绝非一般飞机。周恩来转过来,看到孙一先,忙站起身来同他握手:"回来了?好,请坐。"他指着旁边的一位军人说:"这是杨德中同志。"孙一先连忙向总理和杨德中问了好,按着周恩来的指示,坐在周恩来身旁。周围的椅子上还坐着外交部军代表李耀文,副部长韩念龙,外交部办公厅主任符浩,礼宾司副司长王海容。
汇报之前,周恩来先问孙一先:"不是还有一个一起回来的翻译吗?哪去了?"孙一先回答说:"他回家了。"周恩来严厉地问符浩:"谁让回家的?"符浩回答说:"我。"周恩来生气地说:"你也是当兵的出身,怎么这么办事马虎,立即把他找回来。"符浩答应一声,立即打电话布置去了。周恩来还生气地嚷嚷:"滑稽,真是滑稽。”
孙一先开始汇报了,他介绍了个人的简历,汇报了去温都尔汗飞机失事现场处理现场的经过和蒙古方面的态度。说着,他拿出他在现场画的地图,具体说明温都尔汗的具体位置。副部长都围了过来,周恩来用右手指指着地图上的山海关,再往温都尔汗一划,点点头。孙一先顿时明白,飞机是从山海关起飞的,是叛逃,不是迷航。
这时已是深夜一点多了,总政治部主任、中央分管空军的李德生,空军司令吴法宪,空军副司令员兼民航总局局长邝任农走了进来。周恩来说:"你继续汇报吧。"孙一先又拿出一张现场图来,讲解着飞机坠毁的情况和九具尸体的位置。孙一先发现,周恩来对失事飞机不感兴趣,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瞌睡。吴法宪神态异常,面色苍白,呆若木鸡,一副大难临头的样子。
孙一先讲到了失事飞机的机翼根部有个大洞,怀疑是导弹打的。周恩来一听马上来了精神,嘱咐杨德中:"这个要好好研究。"孙一先又拿出洗印好的照片,周恩来拿过去,一张一张细看,对尸体的照片看得尤为仔细,特别注意着5号尸体的照片和8号尸体的照片,反复看了好几遍才放下来,脸上露出庆幸宽慰的表情。汇报结束后,孙一先又回到招待所。他已预感到,256号飞机失事是非同一般的航空事故,是一件大事。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不敢问,也没有人给他讲。过了几天的一个晚上,中央警卫团副团长杨德中派人把他接来,一起坐车去西郊机场。机场办公大楼里灯火通明,一位空军副参谋长和西郊机场政委正在大楼里等着他们。杨德中进来后,放下皮包说:"现在咱们一起来分析一下飞机失事原因吧。"空军副参谋长说:"是,我先来汇报一下分析结果。"他拉开一个帷幕,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是飞机失事现场的一个沙盘,一架三叉戟飞机模型放在沙盘上。副参谋长说:"256号飞机于9月12日去山海关机场起飞时,油未加满,机上只有10吨油。从西郊机场到山海关需飞行半小时,但起飞用油较多,共耗油3吨。在山海关机场刚加了一点油,飞机就强行起飞,这时,机上也就是有十吨多油。从山海关机场到蒙古温都尔汗的空中距离是一千一百公里,出境前飞机在内蒙上空绕了一个大圈子,共飞行两个钟头,耗油9吨多。这样,256号飞机到温都尔汗时,只剩下一至两吨油,被迫紧急降落。迫降场地势开阔平坦,较为理想。飞机失事的主要原因是迫降动作没有作全,速度过快,机腹和右翼尖同时着地。三叉戟飞机的主要油箱在机腹,机腹剧烈摩擦草地,油箱升温着火。右翼尖触碰地面后,飞机受到震动飘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个身,油箱爆炸,机体受震,飞机破碎,人被甩了出来,可能还没有死。如果不是草地起火,他们还可能会生还。但是现场都是半人高的草,飞机坠毁形成大火,机上九人终被烧死。"杨德中问:"机翼根部的那个大洞是怎么回事?"副参谋长说:"我们去看看飞机吧。"在停机坪上,一字排着十几架飞机,上面盖着苫布,一个班的陆军战士在周围持枪警戒。副参谋长让打开一架252号三叉戟飞机的苫布,机舱已经打了铅封,不能进去了,飞机周围摆着拒马。杨德中来到机翼跟前一看就明白了,原来那个洞并不是什么导弹打的洞,而是一个检查孔。
飞机失事的原因弄清楚后,孙一先又被送回招待所,那位蒙族翻译已被送来招待所了。翻译直埋怨孙一先,跟他回国倒了霉。孙一先哭笑不得,也不知何日解除隔离。
杨德中从西郊机场回来,向周恩来汇报了飞机失事原因的分析结论,周恩来感到很满意,又叮嘱杨德中说:"中央决定逮捕黄、吴、李、邱,你要和东兴同志布置好力量。"杨德中答应道:"是!”
10月2日,中央办公厅通知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到人民大会堂开会。林彪出逃以后,黄、吴、李、邱终日绕室彷徨,深感大难临头。吴法宪几次想跳楼,又下不了决心。李作鹏经常晚上作恶梦,醒来大哭大叫。但半个月下来,中央并未对他们采取行动。他们也明白,中央正在处理林彪事件,还顾不上他们。近日,他们常被召去开会,讨论军事方面的部署,所以对于今日去开会,四人也没有往深里想。
吴法宪总想着以功折罪,行动特别积极,第一个到了人民大会堂。他挟着皮包通过一个房廊时,突然涌出几名武装战士把他抓住,极麻利地给他戴上手铐,用手巾塞住嘴架走了。李作鹏进来没走几步,几个战士抓住他,他本来就是个独眼,这时只有听从摆布。邱会作进了人民大会堂,一个服务员请他先到一个小房间去开个小会。邱会作进去后,服务员猛地把他抱住。他想挣扎,早从屏风后冲出几名军官给他戴上手铐。
现在就剩下黄永胜了。他向来来得很晚,这次一进人民大会堂,感觉气氛不对,执勤的战士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猛然醒悟,拔腿就跑。一个战士扑过来一脚,把他踢倒,反背过手来,铐上铐子。
这时,政治局会议开始了,周恩来宣布:"中央决定,对林彪集团的主要成员黄永胜、吴法宪、李作鹏、邱会作实行隔离审查,黄、吴、李、邱已被逮捕。主席指示,解散军委办事组,军委日常工作由军委副主席叶剑英主持,成立军委办公会议处理日常工作,办公会议由叶剑英副主席主持,成员有谢富治、张春桥、李先念、李德生、纪登奎、汪东兴、陈士榘、张才千、刘贤权。中央决定成立专案组,审查林彪、陈伯达的问题,中央专案组由周恩来、康生、江青、张春桥、姚文元、纪登奎、李德生、汪东兴、吴德、吴忠组成。中央决定,逐级传达中央文件,公布林彪事件。现在先在副部级、副省级传达。"大家对主席的决定自然是拥护。
这时,秘书走来说:"总理,有个电话。"周恩来走出来问秘书说:"谁来的电话?"秘书说:"医院。经切片检查,陈毅同志的癌细胞转移了,很危险。"周恩来心情沉重地叹口气说:"一个好同志啊,就这么被林彪快整死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