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皇帝》第16.2节


一大团烟雾从常永贵的鼻中、嘴中喷出来,形成一朵朵烟花,顿时,这一间摆设着许多昂贵的家什都罩在浓浓的烟雾中。常永贵一边不紧不慢地吞云吐雾,一边重重地在宫女身上胡乱地摸着、掐着,心中的恶浪通过吐出的烟雾得以平静下来。只是两位宫女的身上早已是青一块紫一块,泪水在眼窝里打着转转儿,就是掉不下来,也不敢掉下来,何况,她们也能就着常永贵喘息的间歇吸上两口呢?

常永贵过足了烟瘾,把烟枪递给压在身下的宫女说:“赏你吸一口。”那宫女麻利地翻过身来来不及整理凌乱的上衣,袒着酥胸,满脸感激接过来,嘬起樱桃的小口对准烟嘴深深地吸了几口他各国的共产党人在领导本国无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建设,身上的疼痛减轻了许多。另一个宫女眼巴巴地望着。“看得眼谗了吧,刚才你不是说,没有你,我总管就没人侍候了?”哈哈哈哈一阵大笑,常永贵精神气十足,对那宫女说:“掌两个嘴巴子,要响的。”

那个宫女已云鬓散乱,竟抽出小手朝自己的脸上猛抽两下。常永贵似乎心一软,一把抱过来,说道:“亲乖了,哪能真打呢。”说着取出另一只烟枪递过去弥曼差派(Mīmāmsās)又称“前弥曼差派”。古代印度,“让你抽足一锅。”那宫女喜不自胜,连忙取过桌子铜盒里盛着的火折子,点上,也是一阵猛吸。

果房太监杨进忠算是该着倒霉。此时,他正急急地提着一篮子黄岩蜜桔往常永贵的住处走去。刚到门口,就从半掩着的门缝里闻到诱人的烟味,他咽了几下口水,干咳一声《遗书》二十五卷,附录一卷(行状),《外书》十二卷(以上,不见里面有何动静,便硬着头皮闯进去。

那场景令人不堪入目,杨进忠好一阵尴尬,怔怔站在屋子中央,张着嘴说不出话。只见乌七八糟的屋子里,靠两边的炕上横陈着几具赤条条的人身学”中的“刘邵”。,过于疲惫的三个人都已沉沉入睡。惊吓之下,他不敢多看一眼,把手中的果篮凭感觉放到八仙桌上。谁知这平常的感觉由过去的准确,此时竟变得相差太大,耳中就听“哗啦”一声,满篮的蜜桔翻倒在地上,撒落了一地。杨进忠后悔不迭,忙蹲下去去捡一个个不停滚动的桔子。

“啪”的一记重重的耳光,打得杨进忠头脑昏眩,一个蹲不稳,“卟通”一声瘫坐在桌边。余光中,那满身瘦骨的常永贵正一边穿上睡裤一边抬脚朝自己的脸面跺来物都是这种“绝对精神”的理性的、逻辑的活动的产物,故,又是一片晃动的金光。杨进忠咽下了一口浓腥的血汁,热乎乎的血流同时顺着鼻孔、嘴角流进了颈脖里,他几乎睁不开眼。青肿的眼角仅能辨出常永贵的大致模样。他还在努力地爬起来,跪在地上,把头深埋进两膝间,完全出自一种本能的保护了,刚咽进一口血汁,想张开嘴巴求饶,已经穿着利索的常永贵抬起另一只脚,又端到杨进忠的脸上。他一下子晕了过去,不省人事。

两个宫女都卷缩在各自执着的锦单后面,面颊上的潮红已换成了苍白,抖抖索索地望着一言不发的常永贵,连衣服也不敢穿,因为拉布里奥拉(AntonioLabriola,1843—1904)意大利哲,没有常总管的命令,又有谁敢动一下呢?

“你们这些下贱女人,”常永贵瞪着两只鹰隼似的眼睛,放出凶光,“还不快穿上衣服,滚……”这下两个宫女才抖抖索索地穿好衣服它不仅在自然观上坚持唯物主义一元论,而且在社会历史观,相互对视一眼,离了炕,向常永贵道了万福,匆匆离去。

总管太监常永贵望着倒在地上的杨进忠,呸了一口,朝外面喊到:“来人!把杨进忠拖回果房!要是死了就拉到后院喂狗。省些宫中开销。”偏房里都在打着瞌睡的太监都像弹簧似地一个个蹦起来。见了常永贵时,还带着惺松的的眼神。常永贵骂道:“都是死了老子的绝种户,愣着干什么表现。詹姆士认为,纯粹经验是一种意识流。,还不快拖出去。”几个太监手忙脚乱地拖着杨进忠出去后,余下的几个便在屋里收拾一阵子,直到常永贵说了声,“都出去吧!”才躬着腰退出,那神情不啻是见了皇上一般。

夹杂在其中的张明东心道,你这样骂人家,怎么不考虑自己可是太监身份?自从被皇后瞧着不顺眼后,张明东就被发送到膳事房,做些下手的杂活的转变。与马克思合著的《神圣家族》、《德意志意识形态》,,此刻的身份地位不能与在皇上跟前侍驾时同日而语了。幸亏,他自打进入皇宫时,就有这样的心理准备,才不至于因想不开而上吊自缢的事,这样的事在宫中极为普遍。究其原因,可能是大多数太监是抱着光宗耀祖才来的,一旦进入皇宫中还干些下三烂的活儿,心里怎能平衡得了呢?

怎么一进皇宫之中,一旦做了总管,说话的腔调、举事的行为全都变了呢?张明东眼巴巴地望着常永贵想。不禁在自己的脑海中浮现大运河边的神奇景象来……

那一年冬天雪下得邪乎,一眨眼的工夫就封死了运河平原。河套里的村庄在浑茫茫的风雪中颤粟、呻吟。村西口,有一个篱笆小院,碎砖头堆满一地,土坯堆起的三间草屋前,还垒了一个黄泥草棚子,院子的东南角长着一棵胳膊粗直溜溜的杏树,草屋的油灯影昏暗不定,不时传出一阵阵女人的怪叫,躁动得庄人心慌意乱。小小的张明东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望着油灯下满脸焦容的父亲,缩在堂屋的灶火坑旁,上身披着一件大补丁摞着无数块小补丁的青色薄棉袄,发狠地巴叽着旱烟袋、一会儿站起来,一会儿又蹲下。年幼的张明东特别懂事,知道这是母亲又在生弟弟了……

当他听到妈妈的一声长嘶后,猝然间,里屋响起一阵“呜哇呜哇”沙哑的婴儿啼哭。他父亲倦意顿消,几乎一个跟头跌了进去,又一个跟头折了出来,在堂屋转了好半天,在火炕旁拧上了一锅子旱烟,可手指哆嗦着好半天才点着烟火。似乎是弟弟的嘶哑叫声,如同钢针猛戳在心口上,他浑身一阵痉挛。张明东注意到,他父亲狠吸两口浓烟,又喷出来,咬咬嘴唇磕掉了烟灰,从心底翻腾着一股抑制不住的热浪。他看到父亲从破旧的框厨里取出大半瓶衡水老白干揣进怀里,把一个小网兜和一捆绳子掖进腰带上,又从小草棚里取出冰镩和铁铣扛在肩上,对着张明东一摆手,父子二人便义无反顾地扑向风雪呼啸的茫茫天地里……

实在太穷了,本来已经两天没揭锅了。不如此,又怎样给刚生下弟弟的母亲补身子呢?

“张明东,”常永贵的尖细叫声把张明东拉回到现实中来,“你在想什么?”

张明东眼前晃动这位同乡的太监,正是他的诱惑,他自己才在不经意间截断了生命的根儿。跟着这位总管来到这陌生的皇宫。听到叫声,张明东赶紧跨前几步,叫道:“奴才听公公吩咐。”

常永贵说道:“你都看到了。”张明东畏缩地点点头。“这班下贱的人太不知好歹了。”常永贵愤愤地一甩手,道,“不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简直不知道如何在宫里办差。”说着,取出烟锅自己按上一团搓揉好的烟土,乜斜着眼对张明东道:“你是太不机灵了,原来打算好好地栽培于你,皇上对你也还可以,可你太不会办事了。皇宫里这差事,要全靠自身的灵气了。”张明东喏喏连声,望着烟圈后面的常永贵,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这位在乡下人的眼里红透了天的太监总管,至今仍是他效尤的榜样。他自愧不如。说道:

“奴才还是眼拙心笨,没想到在那些事上得罪了皇后。”张明东面带往昔不堪回首的表情,“罢了。”常永贵悠闲地抽着,脸色由铁青复归白净,“你去膳事房,也是重要的差事,过几年,我自会提携你,也不太枉你和我同乡一场,去罢!今天的事不要传出去。”

“奴才明白。”张明东赶紧退出了常永贵的屋子。

九天之后,嘉庆帝的车驾扈从经过艰难的跋涉,一路风尘仆仆,几经曲折,终于来到承德避暑山庄。这个地方从康熙二十二年开始兴建。历经雍正、乾隆一百多年的时间,到今天已是规模宏大,仅行宫就已九九八十一处。建筑宏伟,气象万千。民间流传的俗语,“皇帝山庄真避暑,百姓之处仍热河。”自嘉庆七年开始,皇帝每年夏天都要去热河避暑山庄避暑。

热河行宫真乃避暑胜地。它不仅是清政府联络北方周边民族的政治中心,而且风景优美,夏季气候宜人。方圆数十里,广筑围场,凿池引水,亭台楼阁,杂植花树,忽而青枝苍郁,忽而竹篱茅舍,仅繁华优美的景点就有七十二处之多,实为天下一大景观。假山奇石,茂竹修林,绿草如茵,清风徐来,全无夏暑的感觉。

嘉庆帝一行浩浩荡荡,当车驾来到这里时,已是黄昏时分,在这里侍候迎驾的王公大臣们,全都在新搭起的彩棚外边跪迎圣驾,当然也少不了蒙古王公、青藏喇嘛、朝鲜使节等在此恭迎奉陪。大街上,张灯结彩,鞭炮震耳,鲜花充巷,人潮如流,山呼“万岁”的声浪从那头刚一起声,这边就接上开口了。有不少人挤在人流中连嘉庆帝的人影也没看见,仍然声嘶力竭,“万岁,万万岁”的呼喊声经久不息,一时间,这片昔日的荒凉之地,顿时成为繁华的风水宝地。

坐在轿舆中的嘉庆帝已经习惯了这一切,一切都全凭董诰传达口谕,并没有片刻停滞,便径奔避暑山庄的常驻地烟波致爽斋而去。

是的,嘉庆帝的心情面对这一切确实提不起兴致,他的细腻的心思想得太多了,也太沉重了。

就在嘉庆帝的轿舆还没有出直隶境界时,直隶总督温承惠的急报又奏上来,称直隶蓟州一带蝗害滋生蔓延,当即派员前往遵化州南营村督民收捕。而当地的老百姓竟跪在道旁称,该地虫不食禾苗,叩请官员吏役不必下乡。经询问,乡里人告诉他们说,此次蝗蝻有黑黄两种,黑色者不伤禾,黄色者伤禾。该地皆为黑色蝗,即请中止派员收捕等等。嘉庆帝看罢啼笑皆非之后不由得勃然大怒。天下哪有蝗虫不食禾的道理?前一段时日,山东省有蝗灾蔓延,奏报也是轻描淡写,此次又故伎重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下令在一处路上行宫驻宿急召温承惠来见驾。

幸好有董诰、托津等一班扈驾大臣们团团围住嘉庆帝你一言,我一语开导起来。董诰急得下额的胡须不停地抖动,说道:“皇上此行就是要从政事中走出来,修养身体,不能太操劳过度,依臣之意下个旨意把这样查明也就算了,何必兴师动众呢?再者说,温承惠还能不明白此事个中原委,皇上就不必停驾了。这么大夏天的,暑气蒸人,依老臣之意还是尽快动身才好。”

满脸油汗的托津更是跪在地上,动着自己的心思胡猜乱想,情急之下竟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说服皇上,只得顺着董诰的思路,说道:“皇上暂时息怒,容臣进一言。皇上请想,车驾在此停驻,一耽搁就不是一日两日。虽说是行宫所在,但毕竟难抵热浪,时间越长,人体越是疲惫,不如等一鼓作气到了避暑山庄再说。皇上不知道,此地的饮水都成问题。”说罢重重地叩个响头,这才爬起来,感到脊背的汗珠顺着沟儿往下直落。

嘉庆帝眼望大臣,虽然没有说话,可脸上的表情舒展了许多。“唉——,真叫朕左右难为啊。原想此次能落个安静闲适的修养,可那雪片似的奏章,朕能不料理吗?”嘉庆帝在行宫的锦帐里来回走着,他当然能感到阵阵热浪侵袭而来,重重的锦帐里虽有宫女的鹅毛大扇,但扇过来的还是热风。外面白辣辣的阳光照得人马都睁不开眼睛,静寂之中,马的喷鼻喘息声还能依稀听到。嘉庆帝说道:“二位爱卿,说的都很在理,可朕的心里放不下啊。今年看样子,不会有大的水患,按理朕也该散心遣倦才是,朕是担心,水患刚消,蝗灾又起啊。”嘉庆帝说完竟眼圈一红,流露出不能安稳时局的隐忧。

董诰劝解道:“皇上过虑了,蝗灾只要发动百姓扑灭即可。”托津也道:“倘使人力不够,还可谕示军机处,令各地督抚领军扑杀,定能灭绝。”

“你们还没有明白温承惠的奏折的底蕴,”嘉庆帝指了那封奏章道,“百姓竟谎称蝗虫有黑黄之分,且说黑色蝗虫不食庄稼,唯有黄色的才食。这样的弥天大谎,也只有老百姓才编得出,在这背后掩藏着许多难言之隐,岂能瞒过朕的耳目?”嘉庆帝坐到案前,提起朱笔,思考了一会儿,见董诰、托津还愣在那儿。便道:“也罢,朕下一份圣旨督责温承惠大力捕杀,不得懈殆,不得有半点疏忽。百姓的汗水全洒在庄稼地里,嘴里的口粮就指着它们呢,怎么让蝗虫给糟蹋了呢?”说完挥笔在纸上写道:

“务必尽力扑灭蝗虫,不得使之稍有片刻蔓延。至于百姓所言,实在不可信。由此可想到,宋代文人柳宗元的《捕蛇者说》,文中言及,蒋氏一家为捕蛇而死其祖父、父亲二人,甚是凄惨,然仍从之终不肯改的原因,竟是‘熟知赋敛之毒有甚于蛇者乎’的结论。尔等切牢记此篇。”

嘉庆帝还想再写下去,忽然行宫外又是一阵人马的躁动声。不一会,御前侍卫塔思脱风也似地闯进来禀道:“万岁,皇子们来到行宫见驾!”

“噢,”嘉庆帝想到,此次木兰行围原本不打算带诸位皇子,只因各位皇子的一再肯求,才破例恩准。自己先行一步,没想到这般皇子们行动的速度倒也不慢。不由得心里一惊,皇宫里可安排妥当,忽啦啦地来了这么多人,皇宫由何人看守?想到这连忙说道:“叫他们进来吧!”

皇二子绵宁、皇三子绵恺比起他们的父皇来晚起身五天。按照嘉庆帝临行前的口谕,让他们八月初前往。但几位皇子呆在凉风习习的圆明园里有些发腻,加之闻说,皇上一路上仍边走边批阅奏章,处理国家大事,心里就急奈不住。几个人一碰头,干脆,提前奔赴热河,劝说皇上少办些政务,免得天气暑热,身子骨吃不消,再弄出什么病来,还不如呆在京城里。这才急急跨马赶来,命仪亲王永璇、大学士勒保、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邹炳泰、兵部尚书福庆等留京办事。

听到皇上的召见,皇二子绵宁、皇三子绵恺相互对视一眼,陵地各自都面呈难色,但既来之则安之,随后二人联袂趋步进入行宫。

嘉庆帝面沉似水,带着温色道:“朕让二位八月初旬才来陪驾打猎,为何此时就急急赶来?”

“禀父皇,”皇二子绵宁躬身上前说道,“父皇一路上冒着暑气仍在办理政务,儿臣等心里有所不甘。皇阿玛一贯主张儿臣等奋发努力,足见圣心宽厚。但儿臣说什么也不愿意见到父皇一路上风尘之中尚在日夜宵旰。儿臣等放心不下,就想,若有什么紧急公务还须办理,不劳父皇大驾,尽遣儿臣去办理就好。免得父皇忧烦天下苍生之心,保重龙体要紧。”

听了皇二子绵宁的话。嘉庆帝心中一喜。嗯——还是二子深明大义,这话说得多体贴人,原来并非出于一片私心,随变了脸色道:“京城可都安置妥当?”

“回皇阿玛,”绵宁挺了一下快要散架的身子顾不及揩拭挂在眼眉稍上的汗珠子,答道:“一切均按皇阿玛的吩咐去办了。”

董诰见状连忙插话道:“皇上,二位皇子急急赶来,孝心可嘉,赏他们一个坐,休息一会儿。”托律不等嘉庆帝点头,就连忙拉过两把凉椅,说道:“二位皇子坐下说,”又对帐外喊了一声:“给二位皇子端些冰镇绿豆汁来。”话音甫定,早有随侍太监端着碧绿色的豆汁放到二位皇子的面前。三子绵恺顾不得嘉庆帝是否同意,端起来就喝,一阵“咕嗵”“咕嗵”的响声过后,那碗绿豆汁已见碗底,只有二子绵宁向乃父投去征询的目光。.

嘉庆帝点头示意,绵宁这才端起轻轻地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