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五年正月初三坤宁宫
“姐,你还真沉的住气,皇上停了中宫的笺表,你不知道吗”?刚进了坤宁宫 的门,淑惠妃连安都顾不上请,急急火火的说道。
中宫笺表,皇后身份的象征。皇后在三大节----万寿、元旦、冬至时,或在特 殊喜庆日,或有特别请求,可以使用皇后之宝,直接向皇上进笺表致贺或提出要求, 皇上是不能拒绝的。停了中宫笺表,等于取消了皇后的权威,下一步就该废后了。
皇后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已的亲妹妹----- 淑惠妃,象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你都知道了,我还能不知道吗”?
“哪怎么办啊?想想办法啊”!淑惠妃着急的说道。
“想什么办法”?皇后面色极为平静。
“去找太后啊”!淑惠妃直截了当的说道。
皇后苦笑了一下,说道:“你还不知道吧?今儿早晨太后那边传过话来,让我 暂时不用去慈宁宫请安了”。
“啊?”淑惠妃惊的张大了嘴,好半天才呐呐的说道:“这下完了,全完了。” 淑惠妃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哭着埋怨着姐姐:“姐,如果 你去南苑亲自侍奉太后,根本不会这样。我真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不去南苑,为 什么”?
“即便是去了也是一样的,皇上该废后还是废后”,皇后冷冰冰的说道。
淑惠妃愣住了,姐姐向来老实、木纳,今天怎么象变了一个似的,她站了起来, 来到了皇后身边,摸了摸皇后的额头儿,小声说道:“姐,你没事吧”?
皇后苦笑着把妹妹的手拿开,用从没有过的理智与清醒回答着妹妹的疑问: “我去了南苑就管用吗?皇上是铁了心废后了,自从董鄂妃进宫的那一天起,皇上 废后的心就没断过。十月初八,刚宣布四阿哥出生,就要立为太子,立完太子又该 做什么了?该给太子的娘扶正了。太后嘴上对我说只要有她一天,我的皇后之位就 不会丢,可是她管过吗?她就会一味纵容她的儿子。她只不过拿些话来哄我罢了”。
“太后不是不管啊,她是管不了啊。皇上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了立太子 的事,太后与皇上不是大吵一架吗”?淑惠妃劝着伤心透顶的皇后。
皇后冷笑着,抬起头,望着妹妹。心痛的说道:“可是最终她一走了之,去了 南苑。这就等于是默认。前些日子,四阿哥生病,皇上居然让满朝文武去闵忠寺为 四阿哥祈福,太后说过一个不字吗?凡是皇上想做的事情,太后不都一味的纵容吗。 跟她的儿子比起来,我这儿媳又算得了什么?所以我在怎么努力也是没有用的,与 其这样,我就什么都不做,他们娘俩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反正已经废了一个皇后 了,又不多我这一个”。
皇后一口气把这几年的委曲、怨气全部发泄出来,发泄过后,皇后心情舒畅了 许多,她转过身,来到了妹妹的身边,安抚着仍然发呆的淑惠妃:“傻孩子,别在 为我发愁了。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轻松,是从没有过的轻松。自从入宫以来,我就 没开心过,无时无刻的不在耽忧,为自已的地位、为自已的将来,我努力过,尽力 过,可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该来的总该会来。”,皇后说完后,转身吩咐着宫女 :“照顾好淑惠妃”,然后竟头也不回,撇下淑惠妃一个人独自回卧房了。
淑惠妃目瞪口呆的望着皇后离去的背影,独自一人做在孤灯下,心乱如麻。她 明白,姐姐此刻已经放弃了,是在等死。但她不能放弃,多年的宫廷生涯,使这个 只有十几岁的小姑娘清楚的知道,如果把姐姐废了,她们博尔济吉特氏的嫔妃在后 宫的日子就更难过了,也就是比死人多口气。她不能坐已待毙,她必须想出一个救 她们博尔济吉特氏后妃的办法。忽然间,淑惠妃想起了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太 后不准皇后去慈宁宫请安的旨意是在早上传过来的,而皇后停止中宫笺表是下午才 下的旨,虽然时间比较接近,但毕竟是一前一后,这就说明很有可能太后在下旨之 前,并不知道皇上要停止中宫笺表。皇上独宠皇贵妃这是无庸致疑的了,但淑惠妃 不相信太后也会这样,不会不管她们这些博尔济吉特氏的后妃的。想到这儿,淑惠 妃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要去慈宁宫,她要做最后一搏。
承乾宫
“你都知道了吧”?亲自来到承乾宫的庄太后开门见山的问着董鄂妃。
“奴才也是才听宫女们提起”,董鄂妃老老实实的回答着庄太后。
庄太后望着董鄂妃清丽、秀美的脸蛋,眼前不禁俘现出皇后泪眼朦胧的模样, 本来庄太后准备抢在福临前面,给皇后以惩罚,好封住福临的嘴。可是庄太后怎么 也没想到,她的那道不准皇后去慈宁宫请安的旨意根本没起到任何作用,福临真是 铁了心的废后了,想到两个皇后都来自自已的娘家,而儿子却都那么不屑一顾,庄 太后不仅悲从心来,手掩住脸,轻轻的抽泣着。
董鄂妃没有想到庄太后会在自已面前落泪,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庄太后 面前,“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如果奴才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打也打得,骂也骂 得,千万别这样,奴才耽待不起啊”!
庄太后抬起脸,望着同样也是泪流满面的董鄂妃,沉重的说道:“你知道吗? 我曾给跟皇后说过,只要有我在一天,就没人能夺她皇后的位置。现在皇上这么做, 我是不是该实现我对皇后的承诺”。
董鄂妃吓坏了,她紧紧的抓住了庄太后的胳膊,哭着说道:“太后,奴才从没 有想当过皇后,奴才以四阿哥的名义发誓”。
庄太后愣住了,她没有想到董鄂妃会以自已的儿子的名义来起誓,“就算你没 想,可皇上想啊。有道是君无戏言,那皇太后就该有戏言吗?总之,如果皇上一意 孤行,我没有言面活在这个世上”。庄太后断然绝然的说道。
“太后,您不能啊。该死的是奴才,不过奴才真的不知道啊,皇上一个字都没 跟奴才提过啊”,董鄂妃的眼泪又一次夺眶而出,但她顾不上擦掉眼泪,继续哭着 说道:“太后您说吧,要奴才做什么,奴才拼了命也会去做的。”
“董鄂,现在只有你能让皇上收回呈命,如果你死也不肯做这个皇后,皇上也 就不会在坚持了”,庄太后说完这番话后,已经没有勇气面对董鄂妃了。自已真是 太自私了,为了保住自已侄孙女的地位,竟然让眼前这位无辜的女子去做这么大的 牺牲。
而董鄂妃并没有丝毫的委曲与怨恨,相反却真心实意的说道:“奴才不敢保证 让皇上收回禀命,但是奴才可以向太后保证,只要奴才活着,奴才永远都是皇贵妃, 除非奴才死了。”
庄太后感动极了,她紧紧抓住了董鄂妃的手,哽咽的说道:“孩子,你真舍得 吗?这可是别人盼都盼不来的机会啊”!
“奴才已经得到的太多了,不能再有别的奢求了,如果在不知足,上天会惩罚 奴才的”,董鄂妃真心真意的对庄太后说道。
庄太后的眼泪再一次掉了下来,她把跪在地上的董鄂妃扶了起来,心疼的说道 :“孩子,真是委曲你了。可是没有办法,这不是寻常百姓家的休妻啊”!
“奴才明白,两位皇后都来自科尔泌草原,如果再次废后,皇上会失去蒙古四 十九旗的支持的。即便皇上在怎么不喜欢那些蒙古王爷,可眼下大清还不能少了蒙 古的支持啊!为了皇上,为了咱们大清,奴才一点都不委曲”!董鄂妃满脸真诚的 宽慰着庄太后。
庄太后被彻底感动了,这样的心胸、这样的顾全大局,这样的一心为着福临, 难怪儿子会对这样一个娇小的女子如此痴恋,她一把把董鄂妃搂在了怀里,泪眼朦 胧的说道:“孩子,额娘对不住你啊。如果有来生,还做我的儿媳好不好?让额娘 好好补偿你”!
“额娘,如果你不嫌奴才笨,奴才当然愿意”,董鄂妃知道此时的庄太后已经 彻底接受了自已,她轻轻的依偎在庄太后的怀里,细声细语的说道。
晚上,与大臣们用完晚膳食的福临回到了承乾宫。皇上与皇贵妃身边的太监与 宫女,早就得到了福临的明示,那就是福临与董鄂妃独处的时候,是不需要禀报的。 所以福临来到承乾宫的卧室时,董鄂妃仍然扒在桌塌上写着什么,根本不知福临已 经进来了。
“怎么这么伤感啊”?福临看着董鄂妃临的字,不禁发问道。
董鄂妃显然被吓了一跳,她回过身,娇嗔的说道:“吓了我一跳,今儿怎么这 么早就回来”?
“自古英雄出少年,似水红颜惹人怜。今生情尽空悲切,来世再续未了缘”, 福临没有回答董鄂妃的发问,颂着董鄂妃临的诗,然后问道:“好好的,怎么这么 伤感啊”?
“哪有,只不过奴才被这首诗的爱情感动了,才临了它”。董鄂妃笑着对福临 说道。
“就象我们”?福临感动着,上前拥住了董鄂妃说道。
董鄂妃心一沉,忙用手掩住了福临的嘴:“不要,皇上,这首诗只是感动了奴 才,奴才可不希望皇上为奴才这么做”。
福临攫住她的纤纤玉手,顺势贴唇啄吻,深情的说道:“为自已所爱的人去死, 难道不好吗”?。
“当然好,但皇上不行”,董鄂妃用她那双清澈见底的大眼睛深深的望着福临, 幽幽的说道:“皇上有着社稷江山,有皇太后,又有后宫嫔妃与阿哥格格,所以奴 才可不希望皇上为奴才这么做,如果皇上真的有一天这么做了,奴才会怨皇上一辈 子。但对奴才而言就没什么了,因为奴才除了皇上与四阿哥就什么都没有,奴才愿 为你们俩奉献全部”。
此时的董鄂妃满脸的娇媚与真诚,福临的内心起了波澜,他把董鄂妃紧紧的拥 在了怀里,深深的吻着董鄂妃的发丝,喃喃自语道:“小九儿,朕的好小九儿”, 福临陶醉了,陶醉于这种为爱倾心的幸福的滋味。他轻轻抱起娇小的董鄂妃,满怀 深情的注视着自已生命中最为重要的宝贝,来到了床塌前。
躺在床塌上的董鄂妃望着福临眼中那股熟悉的冲动,脸上不禁泛起了红晕,她 将脸扭向了旁边,轻轻的劝道:“不要,皇上,您今天喝酒了,这样会对身体不好”。
福临继续热吻着董鄂妃清秀、娇美的脸蛋,自语道:“没事儿,你不长劝朕要 少喝酒吗?朕今天喝的很少”,忽然间福临想起了董鄂妃的身体因为照顾太后刚刚 复原,于是他停止了亲吻,在董鄂妃的耳边轻轻的说道:“小九儿,你的身体可以 吗”?
董鄂妃的脸更红了,福临全心的疼爱让董鄂妃完全沉浸在福临的柔情里,她温 顺的的点了点头儿,福临不再犹豫,软榻上,相爱的躯体再度火热交缠,罗帐里, 低呻轻吟,恩爱的气息盈满一室。
激烈的喘气声渐趋平息,激情过后的福临半卧在床上,董鄂妃则依偎在他的怀 里:“有没有弄疼你?身子受得住吗”?福临抚着董鄂妃的柔软,仍然不放心的问 道。
董鄂妃用手轻轻环住福临因长期打猎而强壮的腰,将红嫩的脸庞深深的埋在福 临的胸膛,轻轻的说道:“皇上别对奴才这么好,奴才好害怕的”。
“小傻瓜,怕什么?有朕在,你怕什么”?福临紧紧的搂着爱妻的娇躯,轻轻 的为自已的心上人盖上丝被,无限爱怜的说。
董鄂妃抬起头儿,幽幽的叹了口气:“奴才也说不清楚。皇上对奴才太好了, 奴才真的怕承受不住。其实奴才要的很简单,只是一份长久的、平凡的相守”。
“你真是好傻啊”,福临心口猛的一紧,爱怜的抚着董鄂妃娇俏的脸蛋,继续 说道:“朕向你保证,你我永远长相厮收”。
董鄂妃将福临的手紧紧的贴在了自已的脸上,动情说道:“皇上的心,奴才当 然明白,奴才从没有怀疑过。可是要想我们的相守长久,皇上就别在给奴才争取什 么了,奴才只想平平凡凡的守着皇上”。
福临一挑眉,说道:“你都知道了?哪个奴才那么多嘴”。
“皇上,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干嘛非要改变啊”!董鄂妃低垂羽睫轻声说道。
“不好”,福临再度将董鄂妃搂在怀里,口气不容置疑:“小九,你为朕做的 太多了。为了朕,你的名节全毁了,朕知道名节对一个女人多么重要,这是朕再怎 么对你好也无法弥补的。为了生四阿哥,你几乎拼上一条命,朕在不做点什么,朕 心何甘啊。朕要让你成为皇后,让四阿哥成为太子,这是朕爱你的保证”。
董鄂妃坐了起来,注视着福临,心情复杂极了,福临为自已的孤注一掷,无所 顾忌,这让这时董鄂妃无限的感动着。但一想到庄太后的眼泪,想到蒙古四十九旗 的人心,董鄂妃身体禁不住微微一颤。
“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了”?福临望着董鄂妃有些发白的脸色,拿起外衣为 她披上。
董鄂妃缓过神来,她没有回答福临,默默的下了床,轻轻的跪在了床前,有些 委曲,又有些凄楚的说道:“皇上,奴才不要这样的保证,您的爱就是保证,您无 论如何不能再废后啊”,
福临一惊,他没有想到董鄂妃会有如此举动,福临也紧随着下了床,跪扶着董 鄂妃道:“怎么了?小九,你这是怎么了”?
“皇上,不能在废后了,真的不能在废后了,如果再废后,那些蒙古王爷可就 真要反了”,情急之下的董鄂妃终于委曲的哭了出来。
“别怕,小九,他们要反,就让他们反吧。朕总不能怕他们反,就让我最心爱 的女人永远做我的侧妃吧,那朕就不是一个男人了”,福临轻轻的为董鄂妃擦去脸 上的泪水,又接着问道:“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额娘啊?她威胁你了, 是吗”?
“没有,皇上,谁出没跟奴才说什么。太后更没有啊”!董鄂妃已经从福临的 眼中看到了坚决,她太解福临的固执,太了解福临对自已那近似迷恋的情感了,所 以她必须使出自已的杀手锏,让福临彻底死心,“皇上如果执意废后,奴才也没有 办法。但奴才向皇上保证,奴才只要活一日,就永远是皇贵妃,除非奴才死了”。
福临一把抓住了董鄂妃瘦峭的肩膀,激动的说道:“你说什么啊?你赶紧把这 念头给朕打消,朕不允许你再这么想,听到了吗?不允许”!
“那皇上就不要废后,皇上,奴才已经得到的够多的了,别在为奴才争取了, 再争取,奴才真就承受不住了”,董鄂妃坚定的对福临说。
“可是这样太委曲你了。朕再怎么对你好,都无法改变你侧室的身份。朕不允 许任可人对你的身份、地位有质疑”,福临仍旧不死心。
“奴才不委曲,奴才也不在乎什么身份地位,那些都是身外物。皇上如此参掸, 还看不透这些吗”?董鄂妃轻抚上福临那年轻俊逸的脸庞,满脸的幸福与知足: “奴才有您,还有四阿哥,此生足矣了”。
福临的心猛的一阵酸疼,董鄂妃痴痴的面容是那么的令人心疼与不舍,福临紧 紧的将自已的小女人圈入他强壮的怀抱,无限爱怜又心疼的说道:“小九儿,你这 是让朕心疼一辈子、内疚一辈子啊”。
董鄂妃象孩子一样依偎在福临的怀里,撒娇的说道:“那样不更好吗?这样皇 上就可以疼奴才一辈子了”。
福临没有在说话,只是拥的更紧了,他将脸紧紧的贴在了董鄂妃的脸上,似乎 想把董鄂妃完全揉进自已的身体里。
董鄂妃已感受到了福临的举动,她无限满足的贴紧福临,用很小、很小,只有 福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那皇上答应不废后了”?
福临重重的点了点,因为他知道如果再不应允下来,他的傻小九,真的会做出 另他无限恐惧的傻事的。
二人都不在说话了,只是紧紧的互拥,彼此的心跳声和谐地交融着,无尽的爱 意一寸寸、一缕缕地升腾弥漫,缠绕住他们的心灵、身体和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