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王妃在外偷情,真是太丢王爷的面子了。”
“朕有龙子了,朕要亲自抱抱。”
“她今天能陷害奴卑,明天就能把毒手伸向大阿哥!”
兰贵人暗思,一定要牵着皇上的鼻子让他听从自己的意愿,打击可恨的敌手。
咸丰趁机拉住蓉儿的手轻轻揉搓几下,兰嫔见皇上竟然对自己的妹妹……
紫禁城坤宁宫大堂里一片沉静。
皇后钮祜禄氏铁青着脸坐在凤榻上,两边跪着十多个宫女和太监,一个个都低着头 大气也不敢喘。
大堂中间跪着兰贵人,她虽然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心里不断地提示着自己:别怕, 别怕,有皇上给撑腰呢。但整个身子仍禁不住发抖,她不知道今天的命运如何。
兰贵人悄悄侧目看看身后,两个执事太监正一左一右站在身后,看那粗大的棍子就 让她心惊肉跳,别说一百大棍,就是一棍也让她哭爹叫娘,自己这白嫩嫩的皮肤怎撑住 那样的大根。不用三十根准让她去见九泉之下的阿爸。她清楚地知道这棍子的厉害,因 为她曾经用这棍打死了十八名和她一样不经打的女人,她们都撑不住五十棍,更何况自 己呢?
兰贵人有点后悔自己平日里太心狠手辣作恶多端了,唉,这是自己咎由自取,一切 只好听天由命了。
兰贵人等了一会儿,见皇后仍没有发话,偷偷翻眼看看皇后,见皇后的面色越来越 难看,一反往常的温和宽厚,她知道自己难逃这灾难了。
就在这时,皇后一声大喝打破了坤宁宫大堂的沉静:
“打!给我狠狠的打,也让这个贱入也尝尝棍棒的厉害。”
两名执事太监早就觉得有点手痒痒了,一听到皇后的发话,同时举起了杀威大棒准 备打下去。就在大棒快要接触到兰贵人的屁股时,猛听身后一声惊慌而又威严的喊叫声:
“住手,打不得!”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皇上边惊慌地叫喊着边走进大堂。
那两名执事的太监急忙收住落下的棍棒就地跪了下来。钮祜禄氏皇后也慌忙站起来, 急走两步来到皇上面前施礼说道:“臣妾不知皇上来此有失远迎,请皇上恕罪!”
咸丰帝摆摆手,“不知者不罪,皇后请起吧。”“谢皇上!”
咸丰看看这大厅里的形势又看看皇后便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要打兰贵人?”
还没等皇后开口,兰贵人就小嘴一撇,娇滴滴地哭喊道:“皇上救救奴婢!”
“爱妃快起来吧,有话慢慢说。”皇上说着把兰贵人拉了起来。
“皇上且慢!”皇后急忙阻止皇上拉起兰贵人,“皇上,臣妾一向以和为贵,主张 宽厚仁慈,用德治理后宫,从不随便动用祖宗家法,只是你这兰贵人太不像话,依仗着 皇上的恩宠太过放肆,竟敢不守宫规私设刑堂打死臣妾的一名贴身宫女,你说这样狠毒 的贱人该打不该打?”
皇上转脸问兰贵人:“真有这事吗?”
兰贵人哭着说道:“奴婢遵守皇上叮嘱,每天在那园子里吟诗练字将养着身子,不 想到今天上午去了一名宫女对妾身出口不逊,无端辱骂妾身,妾身一时火起命两名太监 惩治她一下,不想几棍竟把那宫女打死了。后来妾身才知道那是皇后派去监视妾身的, 妾身如果知道她是皇后派去的,妾身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她一个指头。”
皇后一听,心中骂道:这个贱人太狡诈了,照她这么说倒是我的错了,不该去查看 她们这些鬼媚子如何迷住皇上的。
皇后见皇上将信将疑地望着自己,淡淡地说道:“有这么回事,但也不是她说得这 样。臣妾听说南方洪匪作乱日益猖獗,已有两路大军向京津方向打来,可皇上仍然留住 圆明园不愿回宫,臣妾特派人打探一下是何人如此惹得皇上迷恋。”
皇后这话也是事实。她派了一名叫秀春的宫女去圆明园查看情况,这秀春姑娘也是 命短,她早就听说有个兰贵人正受皇上恩宠,但她不知道谁是兰贵人。她自觉是奉了娘 娘的懿旨,说话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谁知却碰上了这心狠手辣的兰贵人,她是狗眼不识 泰山,竟对兰贵人说上许多讽刺的话儿。兰贵人明知她是皇后派来的,仗着自己是皇上 的宠人,又身怀龙胎想借着这宫女显示一下自己的威风,竟着人把秀春活活打死。
这一年多来,皇后失宠,本来就窝着一肚子火,一听说她派去巡查情况的宫女被活 活打死,这个火就更大了。不问三七二十一,便派四名执事太监把兰贵人和她身边的宫 女太监押到坤宁宫。
坤宁宫是皇后正殿,凡是审讯妃嫔用刑的事都在这里进行。兰贵人一听说要把她从 圆明园押解到坤宁宫,当时就知道惹了大祸,一边尽量拖延时间,一边派人去通报皇上。 皇上也来得凑巧,再晚来几步这兰贵人就够吃得消了。
皇上听皇后说完事端,心里暗想:你兰贵人也太过心狠了,就是要教训那宫女打她 几棍还不行,却一心将她打死。皇上心里这么想,嘴里却不能这么说,这必定是自己的 心肝儿,如今又怀了龙胎。于是微微点点头,对皇后说道:
“兰贵人虽然罪不可恕,但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待她分娩之后再请皇后责罚 吧。”
皇上此话一出,吓得皇后急忙跪下说道:
“请皇上恕罪,臣妾实在不知兰贵人已怀了龙胎,臣妾如果知道纵有天大的胆子也 不敢责罚兰贵人。皇上虽然正处盛年,但尚无一个龙子,臣妾日夜为此事发愁呢?前日 还曾率宫女去太庙祈求,希望列祖列宗快快给皇上送来一个龙子呢?想不到兰贵人早已 身怀有孕,说不定真要生下一个皇子呢?臣妾实在该打,倘若皇上迟来一步,臣妾杖责 兰贵人而伤了胎气,这岂不让妾身愧疚于皇上,也负罪于列祖列宗吗?请皇上发落臣 妾!”
咸丰上前拉起皇后,“皇后不必自责,不知者不怪。说起来这也是本王的错,不曾 提前告知皇后。朕本来准备待兰贵人分娩后再告知皇后,给皇后一个惊喜的,却想不到 差点出了大错。如今皇后知道了,理当多关照一些兰贵人才是,希望皇子能顺利降临后 宫。”
“臣妾遵从皇上旨意!”
皇后说着,又顺手拉起兰贵人,赔礼说道:“兰贵人请起吧,姐姐实在不知多有得 罪,你何不早说呢?如果姐姐知道妹妹身怀有孕,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再责怪你呢?”
兰贵人虽然没有挨打,但心里也窝一肚子火,必定被皇后当众羞辱一顿,她只所以 没有挨打并不是自己的面子,而是自己怀了龙胎,是看在未曾生出的孩子份上。人在矮 檐下不得不低头,谁叫自己仅是一名贵人呢?她也急忙施礼说道:“多谢皇上和皇后不 打之恩!”
咸丰也知自己一直迷恋圆明园的几位美女而很少到后宫来,有愧于皇后,故意给她 一个面子说:“皇后是后宫主宰理应管教宫中不听规劝之人,皇后体罚兰贵人是应该的, 由于兰贵人身怀有孕,这是暂且放过,但兰贵人也应弓似为戒,日后行为千万谨慎,这 等随意施刑打死宫女之事不得再发生,否则,罪不可恕!”
“是,奴才一定悉心遵从皇上教诲!”兰贵人恭敬地说道。“既然如此,皇后就允 许兰贵人回去吧!”
皇后略一迟疑,说道:“皇上,既然兰贵人已经身怀有孕五六个月,不久就要分娩 了,理应加派宫女悉心照料,臣妾早晚也可侍从左右。而圆明园太过遥远,人手不够, 恐怕不能照顾周到,皇上何不让兰贵人移居后宫。”
皇后见皇上仍在迟疑,又急忙补充说道:“如今南方叛乱的贼子较为猖獗,皇上将 悉心调兵平叛,国事繁重,未必能够分出太多心思去圆明园看望兰贵人。如果让兰贵人 安顿在后宫,皇上看望也方便得多呀。”
皇上知道皇后是在委婉责备自己沉湎于女色而疏于朝政。不过,皇后说得也有理, 洪匪暴乱实在严重,不仅在南京称帝分疆而治,而且派兵北伐,大有直捣京津之势,虽 然派出几路大军前去平叛,但传来消息均是败多胜少,自己不能不考虑新的策略。自己 回宫,让兰儿留在圆明园实在割舍不下,让她回来也好。想到这里,便点头说道:“还 是皇后考虑周到。既然如此,就让兰贵人回宫中居住吧,请皇后安排吧。”
“储秀宫刚刚修缮一新,里面宽敞明净,也安静祥和,就让兰贵人住进储秀宫吧。”
皇后争得皇上同意,便吩咐宫女太监把兰贵人送进储秀宫。
储秀宫在紫禁城偏西北角,离御花园较近,多是皇帝偏妃居住的地方。
正值三月,桃红柳绿,万物争艳,蝶儿翻飞,刚修复一新的储秀宫确实给人美的享 受。
兰贵人在几位宫女的侍从下走进储秀宫,她此时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滋味。这里景色 再美也不比圆明园好,但她并不太关心这些。说实在的,自己从一位破落的下层官宦家 庭因为选秀女进入宫庭,又由于自己的心机和美貌从秀女升为贵人,这已经令许多同时 被选进宫中的姐妹们羡慕得要死,但她从不感到满足,自己有着更远大的理想。为什么 自己这么要强,这么心高气傲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就像今天,皇后派那秀春宫女去监视自己,察看皇上在圆明园中一举一动,其他几 位贵人都慑于皇后的威力而忍气吞声,惟有自己不理皇后那一套,反而将她派去的人活 活打死。皇后要惩罚她,皇上不是亲自为自己求情吗?不得没有受到责罚,而且得到皇 后的青睐住进了皇宫,有自己宫中真正的家。
哼!我决不能只当一个贵人受皇后的气,她能当上皇后我为何不能,我一定要和这 位钮祜裙氏皇后争个高低,鹿死谁手,到等到最后的结局,兰贵吸口新鲜空气暗暗下定 了决心。
兰贵人刚刚坐定,大内总管崔长礼就带着一群宫女太监进来了,他上前施礼说道: “奴才崔长礼奉皇后娘娘之命带来一些侍从人员请贵妃娘娘挑选。”
兰贵人扫了一眼站在面前的一群宫女太监,心里道:说不准是来监视我的呢?谁好 谁孬我也不能进人他们心中看看,先挑选几个顺眼的再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对谁好还 不是看势头行事,对自己忠不忠主要在自己调教。
兰贵人仔细从每一个人脸上扫过,然后从中指着几个人说道:“就留下这几个人 吧。”
崔总管把其余人带走后,兰贵人指着他们几人说:
“你们都把名字报给我听听,我认为合适的就叫着,不合适的就给你改名,我叫着 好听才行,然后再给你们分配工作。”
几人一一把名字报上来。
“小人叫安德海,安徽的安,品德的德,大海的海。”这人说完,上前向兰贵人恭 敬地一鞠躬。
兰贵人见这人很是乖巧,又很会说话,心里不免喜欢几分。特别是他说“安是安徽 的安”更增加了兰贵人的几分情丝,她想起几年前在安徽宁池时度过的一段美好时光以 及后来家境的败落。此时此刻,兰贵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慨,不免对安德海又多了几分 亲近,于是冲他点头说道:“瞧你也是个机灵人,就留在我身边吧。不过,叫你安德海 实在拗口,干脆叫你小安子你满意吗?”
兰贵人话音刚落,安德海就躬身说道:“谢谢贵妃娘娘的提举,小人能终日侍奉在 贵妃娘娘左右这实在是小人的福气。小的也感激贵妃娘娘给小安子赐的美名,从此贵妃 娘娘就叫小的为小安子吧。”
兰贵人点点头,又略带几分愁容地说:“不要这么叫我贵妃娘娘,我才仅仅是个贵 人,在大清朝的后宫排位上有皇后、皇贵妃、贵妃、妃、嫔之后才是贵人呢,我的名位 仅比常在和答应高那么一点,你如此称呼我若让其他贵妃听了岂不又要讥笑我?还是不 要这么称呼为好。”
安德海急忙谄媚说道:“你在小的眼里和其他贵妃娘娘一样崇高,依小人之见,贵 妃娘娘如此受圣上宠幸,如今又怀了龙胎,不久之后皇上一定会加封你的,甚至名位要 超过其她贵妃娘娘呢。小人这样称号只是提前给贵妃娘娘道个喜,这是指日可待的事, 请贵妃娘娘不要推辞。”
安德海的一席话说得兰贵人心花怒放,比夏天吃了凉西瓜还高兴呢,其实她心里真 的喜欢安德海这样称呼她。
兰贵人微微一笑。“小安子真会说话,这说明我的眼没有看错人。”
兰贵人又吩咐了其他几人的工作,待众人散去后,她望着安德海的背影寻思道:这 人实在乖巧,只是他是否对我忠心还很难说,他必定是从皇后那里派来的,难免不是来 卧底打听一举一动的,许多人不都是两面三刀吗?不能只听说话,要看他的行动。路遥 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待我试探他一段时间再说。
她又转念一想,这宫中的人都是原先有主子的,难免不心怀鬼胎,如果能从宫外重 新找一名新太监来岂不更好,只要自己重心调料一定会成为我的心腹之人的。
如何才能得到一名宫外的新太监呢?兰贵人寻思道,这事一定是大内总管太监崔长 礼所管,我何不私下同他商议呢?
这天,兰贵人挺着渐渐隆起的大肚子在宫里慢步,恰好迎面碰着崔长礼走来,兰贵 人十分热情地迎上去说道:“崔总管好忙呀!”
崔长礼一见是兰贵人,忙还礼说道:“不忙,不忙!不知贵妃娘娘有何吩咐?”
兰贵人婉然一笑,“吩咐不敢,不过我有一小事相求?”
“贵妃娘娘请讲。”
兰贵人这才说道:“我想请崔总管帮我从宫外重新寻找一名新的侍从人员,不知崔 总管能否办到?”
“这——”崔长礼稍稍迟疑一下,添置宫女太监都是内务府所管,他虽是大内太监 总管,只是管教宫内太监行动,对于添置新人从不过问。但由于皇宫太大,侍从人员太 多,太监总管负责添置几人而不通过内务府也是常有的。
兰贵人见崔长礼仍在迟疑不决,便装作毫不在意地说:
“我只是说说,如果崔总管有困难就算了,全当我没有说。”
兰贵人说着指了指隆起的肚子,“我只是担心分娩之后生下阿哥或格格可能由于宫 中人手不够照顾不周,这才提前同你说起这事。既然你无能力也就算了。”
崔长礼在宫中多年,何尝不知兰贵人的心思,但他不点破,只是寻思道:兰贵人如 今怀了龙胎,说不定能生下一位皇子呢?皇上已是盛年尚无皇子,只要兰贵人生出皇子 将来很可能就是皇位继承人,母以子为贵,说不定兰贵人很快就会位置显赫,到那时我 还得靠她照顾呢?今日有这样好的机会,何不卖个人情讨好她呢?
想到这里,崔长礼急忙说道:“奴才就按贵妃娘娘所说的去做,不过也请贵妃娘娘 不必着急,这事奴才留心就是了,一旦遇到合适人选一定给贵妃娘娘送去。”
“那我就先谢过崔总管了,人找到后一定重谢!”
崔长礼目送兰贵人走过去,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曾听其他人讲过这位兰贵 人如何有城府,又会做事,今日相会果然如此,今后还得小心应付才是。
张德顺揉揉睡意惺松的眼睛向窗外一看,到处是白花的太阳。呀,今天又睡过头了, 他心里嘀咕着。这一段时间他老是夜间睡不着,直到很晚才能入睡,因此早上也就经常 起得很晚。不过这也有好处,就是可以省下早饭的钱,他每天只吃两顿饭已经习以为常 了。就这样,从老家带来的一点盘缠也所剩无几了。怎么不让他心急如焚呢?来京城一 晃两个月,别说是进宫当太监,就是皇宫大内的门他也没有见过。
前不久他曾悄悄到紫禁城附近去过,离宫禁之地尚相差老远就被戒备森严的御林军 喝住了,如果不是自己事先有准备,应变及时,说不定现在早就被关进大牢或被处死呢。 事情虽过多天,如今想来仍有点害怕。
他也曾打听过几个人,如何才能当上太监,有人告诉他必须找内务府总管惠亲王绵 愉,要么找大内太监总管崔总管崔长礼也行。可这两人都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身居官禁 之地,深入浅出,自己一个流落京城的下等百姓如何能接交上他们呢?特别是那惠亲王, 听说他是当今圣上咸丰爷的叔叔,自己就更难见上他一面了。虽然有人给他出个主意: 太监每天都出宫购置宫中所需各类菜蔬及用品,你每天只要到西皇城大街繁华地面等待 就可以了,如果碰上出宫采购的太监,可以央求他们带你去见崔总管,如果崔总管一高 兴,你的太监也就当上了。
也不知这是人愚弄他,还是真的给他想出个好主意,总之他每天起来都去西皇城大 街繁华地面逛上半天碰碰运气,但这半个多月来却一个太监的影儿也没见到。
张德顺一骨碌爬起来,洗把脸准备再去西皇城大街碰碰运气,刚到门口,迎面碰上 店小二从外面出来,一见他又要出去,便开玩笑地说:“张老弟,祝你今天碰上好运早 日当上太监,我好给你贺喜!嘻嘻。”
张德顺白了他一眼,头一低走出客栈。他越想越气,自己随大哥东奔西走哪曾受到 过这样的窝囊气,而如今——唉,真是虎落平原遭犬欺,如果今天再碰不上什么太监自 己就打道回老家,跟着大哥真刀真枪地干,也不愁杀不进这北京城宰了皇帝老儿。他现 在有点后悔自己太莽撞,没有和大哥商量一下就跑进京城。还有那娇娇,自己的心上人, 她对自己这么好,自己临行前都没有和她打个招呼就悄悄来了。不是不想同她打个招呼, 实在不忍心看她哭成泪人儿送自己,也担心自己见了她又狠不了心来京城。同时,更担 心娇娇跟着自己来这鬼地方,娇娇的脾气他是知道的,犟起来比自己还犟呢?真是两头 牛也拉不过来。
张德顺边走边想,猛然听到一声吃喝:“妈的,瞎眼!”
他还没醒过神来,重重的一脚已经踢在他的屁股上。张德顺这才看清自己差点撞在 一辆停放在路边的货车上,上边装满了货,旁边站着几名身穿青衣的官宦之家的佣人, 他用手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刚想发作,还是忍住了,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心里说道:若 是在雉河集老子早把你们这帮作福作威的家伙给宰了。
那人见张德顺瞪他一眼,更火了,骂道:“妈的,你小子不服气?别说大爷踢你一 脚,就是大爷把你给宰了你也白死。看样你也是外地来的生瓜头,不晓得大爷是在哪个 府上当差的,说出来吓死你!”
张德顺哪里受到过这窝囊气,白了哪人一眼,讥讽说:
“你给哪个府上当差?你在皇宫大内侍奉皇帝老子又怎样?你家再厉害你也只是个 当差的,说白了是个下等佣人。”
张德顺的这几句话可把那人气坏了,他上去就打,边打边说:
“大爷揍死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狗杂种,告诉你吧,大爷当差的地方不是皇宫大内 离皇宫大内也差不了多少,当今皇上的弟弟七王爷的府上,京城有名的醇郡王府。小子, 你明白了吗?老子揍你你敢还手吗?”
那人又打了几下,张德顺一直没有还手。当他听到那人说“老子揍你你敢还手吗” 时,张德顺真的耐不住心中的火,他飞起一脚把那家伙踢个狗吃屎。那家伙做梦也没想 到张德顺会还手,否则也不会被他一脚踢个嘴啃地。
张德顺这一脚惹出了大祸。
其他几人见张德顺把他们同伴打倒,轰地一下把他围住了,叫喊着扑过来。张德顺 虽然在家也曾随大哥张乐行学点武功,但必定人单力薄,哪能打过这一伙王府的管家狗。 众人你一拳我一脚把张德顺打个半死。
“别打了,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一个领头模样的人从旁边走来,“王府还 等着我们快快回去呢?你们却在这里招惹是非,万一出了人命官司王爷又要骂我们给他 惹事。上次不是王爷出面干涉,你们两人的命还有吗?怎么今天又大打出手。告诉你们, 王爷这多日来心情一直不好,如今王爷福晋又刚刚过世,为了葬事都顾及不暇,哪有闲 心再给你们去说情,赶快停手。”
那几位当差的这才停手。领头的上前一看,小声说道:
“糟!又被你们打死了。”
其他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其中一人上前摸摸张德顺的胸口,对众人说道:“嗯, 还没有死呢?快把他放在车上带进王府,如果死了就悄悄扔了,不死再另作打算。”
那头领不高兴地说:“王爷让我们来采购办丧事的用品,你们却带回去一具尸首, 若让王爷知道了不剥我们的皮才怪呢?”
“干脆就扔在这路边算了?”有人说道。
“不行!”那头领望了一眼围观的人对几个同伴说,“众人都知道这人是我们醇郡 王府的人打死的,官府来查又要找上门。就是不做牢,王府也会把我们给赶走的。”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就按李大卫说的做,先带走,告诉众人是送去医治,先掩住众人耳 目再讲。”
这几人急忙把不醒人事的张德顺抬进另一辆车里,急急忙忙地拉走了。
张德顺苏醒过来,他第一个感觉就是浑身疼痛难忍,想坐起来的劲都没有。他迷迷 糊糊听到一阵悠扬的哀乐,心中一动,难道这是为我吹奏的吗?他已回想起自己被一伙 人打得死去活来的情景,估计自己刚刚从死亡线上醒过来,也许是别人以为自己死了在 为自己送葬呢?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自己孤苦伶什一人流落京城,就是真的被打死了 也只会暴尸街头,谁会给自己送葬呢?
张德顺强忍着浑身的剧疼睁开双眼,并努力坐了起来。哦,自己没有被暴尸街头, 他打量自己所在地方,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低矮的偏房,看陈设像是一个单身人 的住所,设备也是那样简陋。不容张德顺多看多想,门吱地一声被推开了,走进一位年 过半百的老人,他看见张德顺坐了起来,十分高兴地说:“你终于醒过来了,我还以为 你醒不过来了呢?要知道你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
张德顺知道是这位老人救了自己,十分感激地看着他,想说几句感激的话儿,嘴唇 动了几下都没有说出,仅从牙缝里崩出几个字:“大爷,谢谢你!”
老人又重新扶张德顺躺下,“你先躺着,我给你煎一付药。”
张德顺望着老人在灶前烧火的样子,心中充满了感激,自己和他素昧平生却这样关 心爱护自己,这个世上还是好人多。
在老人的服侍下张德顺服完一剂药,身上的疼痛也减少了许多,他这才吃力地问道: “请问恩公尊姓大名,在下将来一定以死相报。”老人摇摇头,“我叫陈怀坤在家排行 老七,人们都喊我陈老七。小兄弟,你也就叫我陈老七吧。我救你可不是图你报恩,实 在是看不惯李大卫他们几个狗不吃的孩子做一些丧尽天良的事。”老人说着又叹息一声, “不是我再三哀求他们就要把你给扔进水道里了,真是作孽呀!”
这时,哀乐又起,张德顺急忙问道:“陈大叔,这哀乐是怎么回事?”
“嗬,这是我们醇郡王府在办丧事,王爷福晋刚刚过世,整个王府已闹腾了多日。 唉,何止一个醇王府,几个王侯将相的府上都给牵动了。咱穷人家死一个人不如人富贵 人家死一只鸡!”
张德顺见老人家十分感慨,忙问道:“这位醇郡王爷有多大年龄,他们的夫人就去 世了?”
“小兄弟,你想不到吧,醇郡王爷今年尚不到三十岁,他的福晋就更年轻了,今年 才二十四岁。”
“哟,这么年轻怎么就死了?”张德顺十分吃惊地问道。
陈怀坤边收拾碗筷做饭边说道:“人们常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这话一点也不假, 醇王爷的这位福晋本应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谁知嫁到王府才两年,尚没有生下一男半女 就死了,真是命该如此。”
老人说到这里,又十分警惕地向外望了望,小声嘀咕道:“这也是自己作的,咎由 自取!”
“怎么?醇王爷的夫人不是病死?”张德顺疑惑地问道。
“唉,这事咱当下人的怎会清楚?不过听王爷的几位贴身卫士说是醇王爷逼死的, 对外都说是病死的。”
“王爷逼死的?”张德顺更加吃惊,“王爷竟把自己的夫人逼死了,真是奇事。”
“奇事?有什么稀奇的?堂堂大清国的王爷怎能甘心爱辱戴人家绿帽子呢?”
“莫非王爷的这位夫人瞒着丈夫在外偷情?如果是这样就死有余辜了。这样女人也 真的,处在这么显贵的家庭却干那种令人不耻的事真是太丢王爷的面子,逼死她也不 亏!”
“谁说不呢?”陈怀坤急忙插话说,“如果是一般百姓的女儿,死就死了有什么大 惊小怪的,可这位王爷福晋的娘家也大有来头,是京城数得着的大户——军机大臣内阁 大学士柏葰的女儿。”
“嗬,这下可就有戏看了,他们两家是否打了起来?”
陈怀坤摇摇头,“他们这样身份的人怎会为这样的事大打出手呢?况且这也是不光 彩的事,又无法在公堂上决个高低,都是暗中彼此较劲罢了。否则,醇王福晋死了十多 天怎会拖到今天才发葬呢?”
“这醇王爷和那军机大臣柏港相斗谁胜谁负呢?”
陈怀坤来精神了,“这样的较量一时半刻怎会有个分晓?当然,从长远的观点看, 柏葰怎会斗过醇王府,他必定是皇上的亲弟弟。”
“不知那位敢和醇王爷福晋偷情的人是谁,真是色胆包天,竟敢把尿拉在王爷头上, 醇王爷能放过他吗?”
“那人也不简单,是——”
陈怀坤刚要讲下去,猛然听到一声呼喊:“陈老七在家吗?”
陈怀坤吓得哆嗦一声,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急忙站起来应道:“在家,谁呀?”
“是,我。”
那人说着走进屋来,一见床上躺着一人,十分不满地问道:“这人是谁?”
陈老七见是王府总管盛原,急忙上前施礼说道:“是盛总管,哦,这位是我舅舅的 儿子我的表弟,刚从乡下来找我和咱府上的几位将爷发生了口角被他们教训一顿,我刚 给他服过药。唉,年轻人气盛一些,刚从乡下来也不知道天高地厚,教训一下也好。”
陈老七边说边向盛原陪着笑脸。盛原斜眼扫视了一下躺在床上的张德顺问道:“陈 老七,你这表弟老实吗?这可是王府。”
“盛总管放心,乡下人哪有不老实的,来这里找我想混口饭吃,不知总管——”
盛原摆摆手打断了陈怀坤的话,“只要老实能干,有我盛总管在还能没有他的饭吃, 你这表弟叫什么名字?”
“干活是乡里人的本份,这点不用盛总管担心。盛总管问我这使弟叫什么——”陈 怀坤同张德顺谈了半天还真的忘了问他叫什么,便急中生智地说:“表弟,盛总管想给 你找口饭吃,他问你叫什么呢?”
张德顺知道这是陈大叔为救自己故意让自己来回答,他急忙强忍着身上的疼痛,勉 强坐起来,向盛原拱手说道:“小人叫张德顺,从山东老家来京中找表哥,请盛总管开 恩,给小人找碗饭吃。小人刚才还听表哥提到盛总管呢?表债哥讲盛总管是大仁大义之 人,只要向他开口相求,只要是盛总管能做到的,盛总管总是乐于相助。债哥说,一旦 等我的伤口好一些就带我亲自去拜见盛总管,没想到盛总管先来了。”
盛原是一位喜欢听好话戴高帽之人,一听陈怀坤刚才吹捧了自己,十分高兴地说道: “没问题,既然是陈老七的表弟都是自己人,好说好说。”他又持一下胡子继续说道: “最近王府大办丧事,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如果这位张小弟不嫌弃,明天就可以去做 事。”
他说着,又转向陈怀坤,“陈老七,你明天就带你表弟到后院上班,帮助料理花园, 就是栽栽花,施点肥,浇浇水,也没有什么重活。”
“那太谢谢盛总管了。”陈怀坤施礼说道。
张德顺也急忙顺着陈大叔的话说道:“盛总管的大恩大德在下永远铭记,将来一定 以死报答。”
“不必了,不必了!给他人解救困难是我辈的职责。”
盛原说完,眯缝着小眼睛就跨出门去。走出好远又急忙折回来,对陈怀坤说:“我 到忘了,你快去厨房帮助烧火。”
“是,一切听盛总管安排。”
陈怀坤待盛原走后,急忙转身说道:“小兄弟,我当家留下你在王府做事你不会介 意吧?”
“陈大叔的心意我十分明白,说实在的,我所带的银两快要用完了,也真的想找个 安身的地方,想不到遇见了陈大叔这样菩萨心肠的人,既然如此,我就留在这里给陈大 叔当个下手,许多不当之处还要请陈大叔多多指教。”
陈怀坤哈哈一笑,“有你这样的人给我作伴我还求之不得呢?今后我们就相互照应 吧!”陈怀坤忽然想起了什么,忙说道,“你不必这么客气喊我陈大叔,你就叫我陈老 七或陈大哥吧,我也该走了。”
张德顺目送陈怀坤走出低矮的小屋,心中一阵感慨:唉,我就暂住这儿吧,醇王爷 是当今皇上的弟弟,他和宫中一定有来往,等机会来了,我再求他把我进皇宫当太监, 然后再寻找空云大师所说的那位皇后。
养心殿内御案上摆满了南方送来的加急公文。
咸丰站在御案前看着这一撂撂厚厚的卷宗一筹莫展。他在殿内来往踱着,嘴里不停 地说着:“这却如何是好呢?这却如何是好呢?”
他看见一个个大臣都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响,似乎在看自己的笑话,没好气地吼道: “你们平时都很会发表见解,怎么现在都成了哑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也为朕想 想办法呀!”
咸丰见大臣们仍没有一人站出来讲话,叹口气,一屁股坐下来生闷气。这时,大学 士桂良站起来说道:
“皇上,洪秀全一帮乱臣贼子在南京称帝封王,气势正盛,如今又西征北伐,所到 之地无不披靡,如今派大军北上直捣京津,已近山东地带,距离京都不远了,如果匪贼 突发奇兵逼近京都,京城就发发可危了。更何况胜保等骁勇善战的大臣又去陕西剿匪去 了,京津地带再有赋人响应,那
桂良没有讲下去。咸丰本来就没有主张,又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他之所以能当上 皇上纯粹凭借着自己对父皇的一片孝心,如今遇上这等大事,实在毫无主见,一听桂良 这么说更害怕了,惊问道:“以桂学士所见呢?”
桂良十分谨慎地说:“依愚臣所见,皇上应立即撤出京城到承德避暑山庄躲避一下, 然后派兵剿匪,打败太平军北伐的贼众,皇上再回京师也不迟。万一前线战事不利,皇 上及早撤出京师也不会受到惊吓,这是进退皆可的策略,皇上以为如何?”
咸丰点点头,“爱卿言之有理。”
“不可!”咸丰话音未落就见恭亲王奕诉站出来说道,“桂良,你身为大学士怎能 为皇上出这等下策呢?洪匪的叛军尚没有进入山东地界,离京城尚远。你劝皇上离京出 逃,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必然扰乱军心,京津地区再有二心之人乘机作乱如何是好?”
咸丰一想,自己六弟所言也有道理,便问道:“六弟,依你所见如何退敌呢?” “臣保举几位准能巢灭叛匪。”咸丰点点头,示意奕诉说下去。“请皇上任用汉臣,接 受曾国藩的建议办团练,从汉人中招募地方兵了组织地方团练对付洪匪,这叫利用汉人 惩制汉人。”
桂良急忙奏道:“皇上,万万不可!如果允许汉臣组织地方团练,他们有了自己军 队,天下岂不更乱?如果这些汉臣怀有二心和洪匪结为一起,我大清将亡矣。即使这些 汉臣用团练打败叛匪,他们拥有了自己的部队也难驾驭他们,当年的三藩作乱不都是汉 臣谋反吗?”
奕訢摇头说道:“大学士多虑了,此一时彼一时,我们利用汉臣办团练是为了消灭 洪秀全的叛匪,一旦内乱平定后即刻收回兵权解散团练。至于大学士所说的这些汉臣和 叛匪勾结就更加不可能了,他们身为朝廷命官吃朝廷俸禄,地位显赫,封妻荫子,他们 怎会拿自己的前途作儿戏呢?”
咸丰沉吟片刻问道:“就是依六弟所见接受曾国藩的主张,同意汉臣办团练对付洪 匪,但这需要一段时间的准备和操练,而这眼前的局势如何应付呢?洪匪的北伐先头部 队已进人山东地带,距京师越来越近,这如何是好?”
“皇上不必担忧,臣保举一人难能退敌。”奕訢说道。
“六弟请讲——”
“皇上以为僧王怎样?他足智多谋又骁勇善战,皇上可派僧王去山东抗敌。同时, 再火速将胜保调回协同僧王一起抗击北伐的叛军。只要这两人一同前往,叛军一定可以 被阻止,京津之危必解,皇上何必再去承德避难呢?”
“万一叛兵凶猛,僧王不能阻挡该如何是好呢?”咸丰又疑异说。
“就是叛军逼近京城,我京津两地尚有几十万八旗军在,足可以与敌抗衡,那时皇 上认为京都不安全,欲去承德避难再走也不迟。”奕訢继续分析说。
这时,咸丰的心才稍稍放松一些,他对奕訢说道:“就依六弟所见,先派僧王前去 御敌,再火速调遣胜保等人随后接应。至于曾国藩彭玉麟等人提出组织团练一事交军机 处再议,慎重处置,万万不可引火烧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咸丰话音刚落,就有太监总管崔长礼急急跑了进来,边跑边高声喊道:“恭喜皇上! 恭喜皇上!”
咸丰一愣,喝问道:“崔长礼,你乱嚷嚷什么,朕正和诸大臣商讨军机大事,你胡 乱叫嚣,该当何罪!”
崔长礼一怔,急忙跪下说道:“奴才知罪,请皇上饶恕!奴才实在是想把一件特大 喜事告知皇上,才这样边跑边喊。若是平时,就打死奴才,奴才也不敢惊动皇上与诸位 大人商讨军机要事。”
“什么特大喜事快快讲来,如若不是,一定拿你问罪!”
“是,皇上。”崔长礼又急忙叩头说,“恭喜皇上,刚才贵妃娘娘生出一位大阿 哥。”
“哪个贵妃娘娘?是不是兰贵人?”咸丰急忙问道。
“回皇上,正是兰贵妃娘娘。”
咸丰一喜,一扫刚才的满脸愁容,大笑道:“朕有儿子了,朕要亲自去抱一抱。崔 总管,头前带领。”
“是,皇上。”崔长礼急忙爬了起来。
“恭喜皇上!”诸位大臣一齐向咸丰道喜说。
“同喜,同喜!”咸丰向大臣们一挥手说道,“你们请回吧,朕要回宫看望阿哥 了。”
咸丰急步来到储秀宫,一路上见宫女太监们人人满脸喜气,都一声接一声地向他道 喜。刚到储秀宫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婴儿清脆而响亮的哭喊声。嗬,好久没有听到这 样的声音了,今天听来真悦耳舒畅。
咸丰来到内堂,安德海就抱着哇哇啼哭的婴儿走上前施礼说道:“恭喜皇上,阿哥 哭喊着要万岁爷抱呢?”
咸丰从安德海手中接过正在啼哭的阿哥,看了看,真像自己,特别是那张嘴和那副 鼻子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他亲了亲,来到内室。
兰贵人见皇上抱着孩子走到床前,她想坐起来,咸丰急忙上前按住了她说:“爱妃 别动,你产后身体虚弱需要歇息。”
“谢皇上关心奴才!奴卑命不足惜,只要阿哥能顺利来到世上,奴卑就是死也甘心。 托皇上的福,我们母子平安。”
咸丰边把儿子交给兰贵人边说道:“朕今年已到而立之年尚无子嗣,这大清的江山 将来何人继承?朕整日坐卧不安,每想起此事总是心中有所忧虑。爱妃了却朕的心头之 事是大功一件,朕一定加封爱妃。”
兰贵人这多日来也一直心中不安,她担心自己不能生出一个阿哥来。如今如愿以偿 自然心中高兴,估计皇上要加封自己,但没有想到皇上这么快就要给自己加封,更是心 花怒放,急忙说道:“奴卑先谢过皇上,待皇上加封奴卑时再郑重感谢皇上”
咸丰也被兰贵人逗乐了,他心中一高兴,忙说道:“爱妃,朕现在就加封,晋封你 为懿嫔,位置和云嫔并列仅次于贞皇后。”
兰贵人一听皇上加封自己为懿嫔,位置由第三上升为第二当然高兴。但心中仍有一 丝不乐,虽然在名份上位居第二位,可还有一位和自己并列的云嫔,更有高高在上的钮 祜禄氏贞皇后,自己怎么能与她相比呢?自己虽然有了儿子,可自己的儿子要送给皇后 教养,这是宫中规矩。俗话说,出身不如养身重。自己的儿子交给别人养当然不高兴了, 谁知这孩子将来是与自己亲还是与贞皇后亲呢?
咸丰见兰贵人愣在那里不讲话,便问道:“爱妃对朕的加封不乐意吗?”
“不,不!”兰嫔急忙掩饰说,“奴婢感谢皇上的恩赐,奴婢怎会不乐意呢?”
咸丰哈哈一笑,“爱妃刚才心神不宁,想到哪里去了?”
“奴婢刚才真是在胡思乱想。皇上能够看透奴婢的心事真是神人。”
“朕不是什么神人,但朕察言观色从表情中猜测爱妃一定在胡思乱想,不知爱妃想 的是什么,能否讲给朕听听?如果需要什么物品尽管讲来?”
兰嫔撒谎说:“奴婢刚才想:奴婢常听人们讲,女人只要一生孩子就会变丑,万一 这话是真的,奴婢不久就会丑成一个猪八戒。到那时皇上怎会有时间陪陪奴婢呢?早把 奴婢忘到九霄云外了,因为皇上有自己特别宠爱的云嫔。”
咸丰上前搂住兰嫔,在她脸上吻了吻,微笑着说:“爱妃多疑了。有的女人生过孩 子会变丑,但爱妃这么漂亮娇美怎会变丑呢?别说生一个,就是生十个也会依然楚楚动 人牵动朕的心,让朕揉肠寸断的,对不对?”
兰嫔笑了,“皇上真的贫嘴,太会耍斗奴卑了,奴卑怎会生下十个孩子呢?奴卑岂 不是一头——”
“猪——”不待她说下去,咸丰笑着说了出来。
兰嫔见皇上今天特别高兴,一边哄孩子睡着,一边撒娇说:“奴卑还没变丑呢皇上 就偏向那俊美的云嫔,如果奴卑真的变丑了,皇上岂不是要把奴卑降回贵人,又降到云 嫔之后了。”
“嗬——原来爱妃是在吃醋,认为朕偏向云嫔了。其实,在朕的心目中,云嫔哪能 与爱妃相比呢?爱妃是有功之人,为大清的大统扫除了后继之忧,朕嘴里不说心中对爱 妃感激不尽呢?一年后,待大阿哥周岁之日朕再加封爱妃为皇贵妃,位置一定在云嫔之 上,在后宫三千人之中仅次于皇后。”
兰嫔心中一喜。娇嗔地问道:“皇上这话当真吗?”
“朕身为一国之主,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岂能哄骗爱妃?如果爱妃不信,就让安 德海作证吧。”
“奴才一定为皇上和贵妃娘娘作个见证。”安德海匆忙献媚说。
兰嫔见皇上说话如此认真,心中十分欣喜,为了讨好皇上,她又央求说:“皇上是 文物全才博古通今,请给阿哥起个名字吧?”
“这”
咸丰稍一迟疑,按清朝后宫规定,皇上生下龙子必须在“洗三”之后由内务府负责 给皇子起名,一般是起出三到五个名字报给皇上,再由皇上选定。
兰嫔见咸丰迟疑一下,急忙说道:“如果皇上认为这样坏了宫规就算了,待给阿哥 ‘洗三’之后由内务府决定吧。其实内务府所起的名字也是由皇上一个人裁定,这与皇 上本人亲自起名有何区别呢?这个规矩虽然是老祖宗定的,但也不是没有打破的。听说 道光爷的名字就不是由内务府所起,是乾隆听到道光爷降世的消息后欣喜提笔命名,不 知有这事没有?”
咸丰点点头,“爱妃言之有理,祖宗的规矩是人定的,也不是一成不变吗。道光爷 的名字的确是乾隆爷所赐,根本没有通过内务府那一道手续。好,今天朕也效法乾隆爷 破一次官规亲自给大阿哥起名。”
“皇上以为给大阿哥起一个怎样的名字才符合我们大清朝的国运呢?”
咸丰沉吟片刻,仰首高声诵道:“庶慰在天六年望,更欣率土万斯人。联觉得如今 世道世风日下,刁民遍地,以下犯上,盗贼四起,再也没康熙爷与乾隆爷那时的淳厚民 风了。因此,朕希望大阿哥将来能够承继大统淳化民风,就取这个‘淳’字吧。按照我 们爱新觉罗家族的辈份轮转则是‘载’字辈,就叫爱新觉罗·载淳吧。”
“谢皇上给大阿哥起名,载淳长大后一定会明白皇上给他起这个名字的用意,他也 一定会淳化民风的。”兰嫔抱着大阿哥说道。
正说之间,贞皇后带着云嫔和丽贵人、婉贵人等咸丰的妃嫔也来到储秀宫看望大阿 哥。大家虽然各怀心思,但表面上都显得十分高兴,纷纷向皇上道喜向兰嫔祝贺。
咸丰一见自己的几位妃嫔都来了显得格外高兴,他拉着贞皇后的手说:“皇后为人 宽厚有母仪天下之胸怀,把后宫处理得井然有序,和朕的几位爱妃相处得如此和谐如同 姐妹一般,朕实在感到欣慰。不过,从今以后皇后的担子又要重上加重,不仅要料理后 宫诸事,更要抽出大量时间教导皇子,为朕教诲出一个有德有才的接班人来。”
“谢皇上对臣妾的谬夸。照料皇子,教他读书做人这是臣妾份内之事,臣妾一定不 让皇上失望。”
咸丰和贞皇后的对话让其他几位妃嫔听了内心都酸溜溜的,特别是坐在床上的兰嫔, 他知道自己的亲生骨肉自己却没有资格收养,必须交给皇后抚养,心中当然不高兴,但 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自己没有人家的地位高?
兰嫔见皇后抱起了大阿哥看了又看,便趁机讥讽说:“大阿哥能够有今天还是皇后 的功劳呢?如果不是皇后娘娘手下留情,大阿哥只怕——”
兰嫔故意没有讲下去。贞皇后当然明白兰嫔的意图,也装作心不在焉地回敬说: “如果不是因为大阿哥,只怕兰嫔不是躺在床上,早已躺在——”她本来想说:早已躺 在棺材里了,话到嘴头又咽了回去。
咸丰惟恐这样斗嘴下去闹出许多不愉快来,急忙阻止说:“今天是阿哥诞生的大喜 之日,咱们只谈高兴快乐的事,对过去的事不许提,那件事要错只能错在朕的身上,朕 没有及时告知皇后才险些送了阿哥的命。”
正在大家觉得尴尬之际,荣安固伦公主跑了进去,一进房就直嚷嚷:“我要抱一抱 大阿哥,我要抱一抱大阿哥。”
丽贵人拦住了她“你抱不动大阿哥,等你长大了再抱大阿哥吧。”
荣安固伦公主是而贵人所生,也是咸丰的第一个孩子。咸丰本来以为是位阿哥,谁 知生出的都是格格,咸丰十分不高兴,竟迁怒到丽贵人身上,庆贺孩子满月的赏钱也减 少了一半。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吧,丽贵人和咸丰之间总有一丝不快。那以后,咸丰很少 到而贵人的宫中去,甚至对这位荣安固伦公主也很淡漠,从不关心她的成长。可是,荣 安固伦公主仍是一个孩子,她怎会知道大人们的心思呢?她仍然任性地叫着:“让我抱 一抱大阿哥。”
贞皇后蹲了下来,把大阿哥放在荣安固化公主跟前说:“你看一看就可以了,你还 小,抱不动大阿哥。”
“不,我能抱动大阿哥。”她说着,把大阿哥抱了起来,“看,我能抱起来吧。”
荣安固伦公主抱着大阿哥向前走了几步,身子晃了几晃。丽贵人见状,急忙喝道: “快放下大阿哥!”
可是已经晚了,就在她准备抢上前接过大阿哥时,荣安固伦公主抱着大阿哥一同摔 倒了。
大阿哥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幸亏大阿哥身上包着厚厚的丝被才没有摔伤。就这样, 众人都吓得一身冷汗,丽贵人更是花容顿失,急忙抢上前抱起了哇哇啼哭的大阿哥。
咸丰见状,大喝一声:“都是你这贱人养出的好种,差点断送了大清的香火。”
而贵人窝了一肚子气没有地方发泄,她把大阿哥交给贞皇后,又一把抓住荣安固伦 公主,照头上给她一巴掌:“看你不知好歹!”
荣安固伦公主也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整个房间似乎乱了套。
咸丰一跺脚,指着丽贵人喝道,“你这贱人不能很好教诲公主,却把责任推到孩子 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丽贵人也不示弱,反唇相讥道:“既然是我这贱人养出的种,我怎能没有资格打?”
“你”
咸丰气得说不出话来,狠狠地瞪了丽贵人一眼,拂袖而去。
众人也不欢而散。
这一天是咸丰六年三月二十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