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玉儿道:唉!这会儿我没心思跟她怄气,倒是得跟你商量……
顺治道:皇额娘,我是皇帝,我立我的太子,别人凭什么来言三语四的!
大玉儿道:皇帝,咱们的祖宗家法倒还真是这样!你皇阿玛和你即位之时,都是由八旗亲王公议推戴的。当年你皇阿玛即了位,还与其他三大贝勒共治国事、同受朝拜了好些年呢!
顺治道:可是如今咱们进关了,时过境迁,不能墨守成规。祖宗家法有些未必适用,不妨改一改。
大玉儿道:这我也知道。不过,就算要改,也得急事缓办,不能说改就改。万一,亲贵们因为一致公愤而联合起来,那将会对你非常不利啊!皇帝,你可要有耐性!
顺治道:他们那些人,哪儿是为着祖宗家法,还不是想保护他们私人的利益!像“圈地法”、“逃人法”的改革,明明是于国有益,他们却反对得厉害!就拿立太子来说,史书上有记载,中国无论哪朝哪代,立太子都是皇帝一个人的主意,我看这规矩就很好。
大玉儿道:比咱们的规矩好在哪儿啊?
顺治道:比方说,当年的三大贝勒,多少都自恃着拥立之功,为先帝添了许多困扰,不是吗?
大玉儿心中一动,沉吟半晌,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慢慢来。
顺治有点勉强道:是,儿子一定听额娘的话。
大玉儿欣慰一笑。这时,苏茉尔走了进来诧异道:怎么,方才见皇后气冲冲地走了?
顺治道:苏嬷嬷,你没看见她骄狂的样子,莫非皇额娘还得受她的气?她根本不配当皇后!
大玉儿闷闷地、灰心地道:唉!是我自个儿的亲侄女!苏茉尔,咱们动身上南苑去散散心吧!
第三十章
承乾宫里,董鄂妃抱着婴儿,怜爱地凝视着。
小唐进来禀道:跟皇贵妃回话,皇上要奴才回来说一声,今晚就住在南苑,暂时不能回来。
董鄂妃关心地道:听说皇太后病了,是为了这个吗?皇太后的病,到底怎么样?
小唐道:呃……不过是染上时气,头疼脑热吧!
董鄂妃疑惑道:你也不确定?
小唐迟疑道:奴才……
董鄂妃道:小唐,你在骗我!
小唐为难地道:不!奴才不敢欺骗皇贵妃,只是……
董鄂妃问道:只是什么?
小唐道:皇上交待不许说。皇贵妃自己都正在坐褥,听了徒生烦恼。
董鄂妃沉吟道:皇太后……病得不轻?
小唐忧虑道:是不太好呢!皇上都要……往天坛祭天了!
董鄂妃大惊道:这么严重?到底怎么回事儿,你说清楚!
小唐道:起先是风寒,后来不知怎么,沉重起来。奴才听见太医说,皇太后积郁已久,郁气伤肝,平日压着,最近被皇后一气,就病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董鄂妃沉思不语,春雨端补汤进来了。
春雨道:都是小唐不好!皇上叫你别说,你还说!
小唐委屈道:在皇贵妃面前,奴才很难藏得住话呀!
春雨劝道:格格,您别烦恼,皇太后吉人自有天相,不怕,没事儿的!
董鄂妃道:小唐,除了皇上,宫里还有谁赶去南苑伺候?
小唐道:没有。
董鄂妃大惊道:没有?
小唐道:说起来就气,皇后她不闻不问,别人就算想去伺候,也不敢哪!
董鄂妃红了眼眶,泪水盈盈欲滴,春雨忙阻止道:格格,您忘了老嬷嬷说的,产妇最忌月内流泪,伤眼啊!
董鄂妃拭了泪,沉默半晌,抬起头,平静而坚决地道:去找总管太监来!我要尽快赶到南苑去!
春雨大惊道:千万使不得呀!别说这会儿已经入冬了,就算是暖和日子,也没有月里出房门的,何况是顶着寒气跋涉到南苑!老嬷嬷再三交待过,月子没做好,将来……很伤身子的!
董鄂妃坚决地道:顾不得那么多了!最要紧的是皇太后!病成这样,身边没个知心着意的人伺候,那怎么成!苏嬷嬷一个人怕也顾不过来。
春雨道:格格!别老为别人想,为您自己、为四阿哥想一想!
董鄂妃道:我也是为四阿哥!春雨你想,万一皇太后有个什么,人家岂不会说……是四阿哥克的?
小唐恍然大悟,咬咬牙道:奴才去唤总管太监!
春雨握住董鄂妃手,含泪道:格格,你太苦了!
董鄂妃凄然一笑道:苦什么!最苦的不都过去了?
董鄂妃怜爱地凝视着怀中婴儿柔声道:乖乖的,额娘就回来!
马车颠簸着,董鄂妃裹着轻裘,脸色苍白,十分不适。
行宫外,细雪飘下来。董鄂妃一面走上台阶,一面拍着轻裘上的雪花。
顺治从行宫中奔出来,抓住她,着急地道:你,你来做什么呀!
董鄂妃道:我听说皇太后欠安,前来侍疾。
顺治道:侍疾?你自己都还需要别人侍疾呢!快回去!这儿有的是嬷嬷、宫女,还有我呢!
董鄂妃道:皇上虽有孝心,但贴身服侍的活儿,您使不上力啊!
苏茉尔奔出,惊讶道:皇贵妃?您怎么能出门呢?
顺治恼火道:嬷嬷,你看她!气不气人!
董鄂妃道:苏嬷嬷,我来帮你分忧分劳,一块儿服侍皇太后!
苏茉尔惊讶感动地道:皇贵妃,您?……
董鄂妃坚定而诚挚地看顺治,顺治无奈,重重叹口气道:你这人,拗起来比我还厉害!苏嬷嬷,你看宛如,再看看皇后!皇额娘病了,她非但人不来,连遣个人问候一声都没有!平时我看不见的时候,还不知怎么张狂无礼呢!难怪皇额娘要气病了!她……她根本不配当皇后!
董鄂妃道:皇上!皇后一定是不知道,她不可能是故意的!
苏茉尔道:好了!且不要说这些了!难道要皇贵妃在这雪地里冻着?快进去吧!
简郡王府花厅里,济度与图弘等三人密议,气氛十分沉重。
亲贵甲道:立太子的事儿,虽然缓了一缓,可是以皇上的性子,恐怕势在必行!
图弘怒道:难道就真让那小孽障做皇上?哼,那十一阿哥不是死得太冤了?
济度恶狠狠骂道:混账!那些南蛮子真是可怕!
亲贵甲问:要不要通过鄂硕,警告警告他女儿?
图弘摇头:鄂硕胆小怕事,连皇上要给他升官,他都敬谢不敏,他的话没力量,不管用!
亲贵甲建议道:要不然,从皇太后那面……
图弘摇头:母子两个都给那女人狐媚上了,我看……靠不住!
亲贵甲问: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图弘看着济度道:王爷,您如今是八旗亲贵的头脑,总得想个法子!
济度怒道:哼!软的不成,来硬的!
亲贵甲道:硬的?王爷是说……兵变?
图弘提醒道:那可得小心!两黄旗的索尼、鳌拜、遏必隆,对皇太后和皇上都是忠心耿耿!
济度摇头道:不,用不着劳师动众,只需要釜底抽薪,去了这个祸胎!
亲贵甲道:这……这可是很冒险啊!万一事机不密……
济度冷笑道:嘿!这就是妙处了!用不着咱们去冒险!只要……借刀杀人!
图弘忙问道:谁是那把刀?
济度道:你们去想,宫里头什么人怨恨最深啊?
亲贵甲道:自然是那失宠的。
济度道:不,是那自认为该得宠,却出乎意外失宠的!
图弘道:我懂了,王爷是说……坤宁宫那主子?
济度点头道:没错,就是皇后!
亲贵甲怀疑道:皇后……她有这胆子吗?
济度笑道:她自小娇生惯养,脑子不大,胆子却不小!
图弘笑道:王爷说得有理!
济度道:图弘,我听说你的福晋,不是皇后的远房表妹吗?
图弘道:是啊!皇后挺爱找她进宫,去了就是听她喊冤诉苦。
济度道:那好!让你福晋去见皇后,等她喊冤诉苦够了,再指一条明道儿给她,问问她,敢走不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