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踏入关雎宫寝殿,海兰珠正逗着半岁大的幼儿玩。
皇太极笑道:兰儿,今儿个精神倒好啊?不像前几天,老是气闷,心事重重的。
海兰珠睨了皇太极一眼道:我是怕呀,怕皇上有了九阿哥,就该把咱们八阿哥撇到脑后了!
皇太极道:这话打哪儿说起啊!我还不够偏疼八阿哥呀?
海兰珠道:哼,都半岁多了,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还偏疼呢!
皇太极道:就因为偏疼,所以特别重视,得想个最好的名字,总不能就随口起一个吧?
海兰珠道:唉!怨哪!谁教人家是带着福气来的,一落娘胎,又是红光满天,又是胎发冲冠,随口起一个名儿叫福临,就天造地设了!咱们是寻常孩子,可当不起这些个好名儿……
皇太极笑着打断道:大清国的皇太子,还算是寻常孩子?罢了罢了,以后啊,我不准宫中上下再提红光、胎发什么的,根本是无稽之谈!
海兰珠忍俊不禁,微微一笑。
皇太极道:好了好了,消气儿了吧?
惠哥突然进来,心虚慌张地道:娘娘,皇后她……不知为什么,突然召奴才去清宁宫……皇太极、海兰珠闻言皆是一怔。
惠哥恐惧地:奴才想求个恩典,求皇上……领着奴才去……
皇太极问道:为什么?你闯了什么祸?
海兰珠连忙对惠哥使眼色道:胡说!宫里的事自有皇后做主,你搬去了皇上,岂不是明摆着不尊重皇后?
皇太极点头道:兰儿如今真懂规矩了,没错,你尊重皇后,彼此准能相安无事。
海兰珠道:皇上就安心上朝去吧!不会有事儿的!
海兰珠、惠哥一前一后向清宁宫走去。
海兰珠训斥道:你糊涂啦?你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能让皇上知道吗?
惠哥道:皇后会跟皇上告状啊!
海兰珠自信地道:我自有法子让皇上不信她。
惠哥紧张道:娘娘,真的不会有事儿吗?
海兰珠道:你不是说,当时只有两个值夜的太监在旁边,而且那两个太监早就被你收服了?你管苏茉尔怎么告状,既然没人证,你就打死也不承认,我不信她能拿你怎么样!
惠哥稍松了口气。
清宁宫偏殿内,那两个太监跪地磕头如捣蒜。
年轻的太监:皇后恕罪,奴才们也是迫不得已。
孝端后道:你们方才所言,都是真的?
中年的太监道:奴才说的句句实情,绝无隐瞒。
海兰珠领着惠哥进来,惠哥看到太监,脸色大变。
海兰珠、惠哥道:跟皇后请安。
孝端后冷冷地道:宸妃也来了?那正好,看我审这桩公案。
海兰珠问道:公案?啥事儿这么严重啊?
孝端后不答,转脸盯着惠哥叫道:惠哥!
惠哥一震答道:奴才在。
孝端后道:庄妃临产那夜,苏茉尔是不是冒着雪,上关雎宫去求救?请你禀告皇上宣御医、请接生嬷嬷?
惠哥战战兢兢地道:奴才……不晓得……
孝端后冷冷地问道:不晓得?你不是还走出来,说了几句话吗?
惠哥头上冒了汗,低声道:奴才不记得了……
孝端后道:那我给你提个醒。你说,皇上好不容易才睡着,你可不敢去叫。请庄妃娘娘忍一晚上吧!还说,自个儿生孩子不挑时候,怨得了谁啊!是不是?
海兰珠一脸惊讶,惠哥顿时紧张万分。
孝端后道:有人证在这儿,你可想起来了?
惠哥怒瞪着两个太监,太监抬头用无奈乞谅的眼神看着她。
孝端后对太监道:你们两个记着,凭谁再大,也大不过宫里的规矩,更大不过祖宗的家法!这回保住了脑袋是运气好,下回再不懂事,一并重办!去吧!
两太监磕头道:多谢皇后开恩。
两个太监连忙退走。
海兰珠疑心此言乃说给她听的,脸色难看地问道:皇后这话,是说给我听的吗?
孝端后淡淡地道:我教训的是奴才,你又何必瞎疑心,降低了身份?
海兰珠愠怒不语。孝端后转头盯着惠哥,惠哥硬着头皮申辩道:跟皇后娘娘回话,奴才……真是为了主子着想,不敢去打扰,心想生孩子也没那么快,打算等天亮了再禀明皇上……
孝端后道:宸妃是你主子,庄妃难道就不是主子?诞育皇子是多么重要的事儿,谁给你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拦着不让皇上知道!哼!天亮了再禀明皇上?你晓不晓得,庄妃难产,差点儿就完了。她母子万一有个好歹,十个你也不够偿命的!还有呢,你说的那些胡话,倒教我开了眼界。你当这宫里头没天没日,凭你胡来吗?
惠哥嗫嚅道:奴才半夜三更被吵醒,难免有几句怨言,自个儿都忘了……
孝端后怒道:怎么,莫非你这奴才比主子还娇贵?主子还得活该看你脸色?
惠哥吓得跪倒在地:奴才不敢。
孝端后道:宫里多少回大小风波,都是你调唆的,还以为我不清楚?不过是看在你主子面上,隐忍着不计较。这回事情太严重,绝不轻饶!
海兰珠道:慢着!她突然站起,众人一怔,看着她。
海兰珠道:皇后,惠哥固然有错,不过我也觉得很奇怪,宫里这么大,苏茉尔就算在我那儿碰了钉子,难道就找不着别人帮忙?何至于说得那么惨,仿佛死里逃生似的,这不是危言耸听吗?
孝端后冷笑道:还不是因为有人放出风声,哪宫妃子、哪府女眷,谁要敢踏入永福宫,谁就是跟她过不去!我问你,谁敢去帮忙?
海兰珠强硬地道:这可与我无干!
孝端后冷笑道:我又没说是你啊!何须急着表白?
海兰珠恼羞成怒道:我……对了,还有件事儿更奇怪!永福宫新来的嬷嬷,怎不是照例从两黄旗中选来的,而是正白旗包衣呢?
孝端后一怔,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道:两黄旗中正好挑不出合意的,豫王福晋向我荐过这个嬷嬷,说她经验足,性情也沉稳平和。我跟庄妃她们提过,苏茉尔情急之下,便出宫找豫王福晋帮忙。不信你问豫王福晋去!
海兰珠道:多铎的福晋是皇后的亲妹妹,我怎么敢问她去!就算问了,怕也是白问。哼,那苏茉尔私自出宫,难道就不该罚?
孝端后道:罚?她不出宫求援,就只有在那儿眼睁睁看着庄妃母子坐以待毙!我罚她什么?罚她救了她主子和小皇子吗?亏你问得出来!
海兰珠语塞,脸涨得通红。
孝端后道:你还有什么要质问的?
海兰珠赌气重重坐下,硬声硬气道:奴才不敢!
孝端后横了她一眼,转头疾言厉色瞪着惠哥道:惠哥,你知不知罪?
惠哥脸吓得发白,哀求道:求……求皇后开恩……
孝端后道:照你这样恶毒的心肠、无法无天的行径,就该拖出去一顿板子打死!
海兰珠、惠哥闻言大惊。
这时,大玉儿突然走了进来,喊道:不要!
众人大感意外,回头见铃子扶着虚弱的大玉儿进来。
孝端后道:玉儿,你还在月中,不好生养着,怎么起来了?
大玉儿跪下道:求皇后饶了惠哥!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但念九阿哥刚落地,奴才不忍为了他而伤生害命,免得折了孩子的福。求皇后网开一面……
孝端后打断道:可是她犯下这等弥天大罪……
大玉儿道:奴才宁可相信她是无心之过。既然阿哥平安,一切都别追究了吧!
孝端后沉默半晌,对惠哥冷冷道:罢了,看在庄妃和九阿哥面子上,我就姑且饶你这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滚到“辛者库”去,一面做工,一面反省!
海兰珠脸色苍白,惠哥神情复杂,只好磕头道:奴才多谢皇后恩典。
大玉儿松了口气,铃子扶着她勉强站起。
海兰珠别过头去,一脸愠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