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翁的面,奕忻又将中英谈判的事情说了一遍,我又重点就外交事务作了几点指示,奕忻一一记下。
轮到翁说话了,我也不问起流言的事情,只问说一些平素往来的各地呈报折子的批复情况,最后又交待了他把这几天的地方事务写个节略呈上来,便让他下去了。
翁退下后,一直默默静听的奕忻提出一个大胆的建议来,我听了拍案叫好,当下便与奕忻如此如此商定妥当,定于明日朝会上如此这般作为。
当下心中一颗石头落了地,命寇连才派人去龙旗军宣旨,明天下午我要亲自去查看练兵成果,这是我这些天来一直放心不下的心愿,加上听说研究院那边洋人也略有小成,我自然是心痒难耐。
不过今天的头等大事,却是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那边的那档子烦心事情,我估计日本人不会那么顺当的滚蛋,而李鸿藻这样的人,书生气又重,少了点痞气,光跟人斗嘴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于是我便带了侍卫和寇连财,换了微服往总理各国事务衙门而去。
到了衙门口,却见门前几辆马车边,吵扰的聚集了许多人,门口持刀的差役却不闻不问,斜眼瞧着冷笑。
我们一行了走得近了,这才看清楚这吵杂的人群中的核心尽然是载滢,他的对手是一个身材矮小,面目奸诈可恶的人,因为其身着和服,一望而知乃是个日本人。
这小矮个正与载滢激烈争论着些什么,载滢倨傲的抱胸而立,两眼望天,根本不搭理他。那矮个子更加的着急,一张奸猾的脸上胀的通红,而矮个的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略微高壮些的日本人,二人的身后站了七八个武士打扮的日本人,右手都搭在左胯间的日本刀上,而他们的对面,则是一排端着步枪作瞄准姿势的清军士兵。
看到这里,我皱了皱眉头,李鸿藻呢?这老家伙怎么不自己处理这事情,反而叫载滢这个眼高于顶的宗室亲贵来顶?
当下也不作声,便与一行人远远站定了,听他们说些什么。事务衙门那边看见了我们,一个差役慌张的入禀,不多时,一个官员跑了出来,一甩马蹄袖就要行礼,我连忙止住道:“朕微服,不用行大礼了。你叫什么?这是怎么一回事?”
“臣伍廷芳,自朝鲜奉调入总理衙门执事。”,来人中年年纪,面貌甚是忠厚,恭敬的回答我道:“奉议政王调令,准备派驻美国接替张荫桓大人。”
“哦?你刚来?是哪位大人让你出来见朕的?”,我扫了扫衙门口那个差役,心里更加不悦,这差役肯定是认识我进去通报,居然李鸿藻还不出来,却派了这么个刚来的四品官员来见我。
哼,要不是我听说过伍廷芳的份上,恐怕就忍不住开骂了。
旁边载洸冷哼了一声,嘀咕了几句,左右瞄了一眼,几个侍卫纷纷将手背到身后去,按在腰间的手枪上。
我摇了摇手道:“看戏,看戏。咱们便看戏好了。伍廷芳,你说说这怎么回事?”
“回皇上话,李大人给倭人气得浑身不能动弹,正请了大夫来瞧着病,让卑职代为向皇上请不能迎驾之罪。”,伍廷芳压低了声音回奏道。
我讶异的看着他道:“怎么回事?”
“回皇上话,今儿个李大人一散朝到班,便吩咐人着手斥责倭人,就在忙活着的时候,倭人却不请自到了,为首的是新任公使大鸟圭介和参事官小村寿太郎,两人领了七八个浪人来,在门口闹着要见李大人。李大人一瞧来得正好,便招呼让他们进去,准备斥责一番。”
这时候载滢也看见了我,我冲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载滢会意,一下子精神头更足,手上也开始推搡起来,招呼身边的清兵道:“兄弟们都给爷瞄准了,他妈的小鬼子还反了天了,再不滚蛋就给爷打,打出人命来爷招呼着。”
我皱了皱眉头,暗想叫了这个宗室子弟来管外务,还真是有点毛糙,也不知道他今天是火气上来了还是平时一贯就是如此。总之幸好现在没什么洋人在这,不然非要闹出场笑话来不可。
试想想,中国外交部武警士兵对日本大使作瞄准射击姿态……天……
不过这时候外交礼仪对于东方这两个国家来说,还是根本就想不到的问题,特别是载滢,估计也是见李老头受了欺负,一时气愤不过出头吧。
于是向载滢眼神示意,让他别闹太大了。继续听伍廷芳解说李鸿藻的事情。
伍廷芳道:“李大人着公使和参事官两人进来即可,其余随扈一律不得入内。但倭人却总是不肯,在外面叫嚣些难听的话语,李大人一时气愤不过,便到门前斥责,却不料倭人却驱使浪人持凶械威胁李大人……”
我一惊,转头望向那群鸡鸡歪歪不知道叫嚷些什么鸟语的小矮猴子们瞧去,问道:“李大人没事吧?倭人叫嚣些什么?”
“李大人却是没事,只是惊怒交加,一时喘不过气来。倭人言语污秽……臣……臣不敢说。”,伍廷芳嗫喏道。
我摆手示意他说,伍廷芳尴尬的重复了刚才的情况。
日本人一开始带了二十来个浪人,李鸿藻只带了几个随员来到门口,刚到门口说了几句,小村寿太郎便斥责中国人都是脓包,只会欺负大日本帝国落单了的海军英雄们,却不敢见外交使臣。李鸿藻一怒之下便请他们滚蛋,便要拂袖而去,却不料小村寿太郎指使一个浪人拿武士刀在李鸿藻面前虚劈,吓唬李鸿藻。李乃是朝中一品大员,何时受过这等惊吓,当下惊倒了,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年轻气盛的载滢一见小鬼子欺负上了门,当即下令开枪,击毙了几个浪人,其余的不敢再动,小村一见事态扩大,便与大鸟圭介商议,让人送了受伤的人和尸体回去,剩下的便在总理衙门前抗议,要求交出凶手。
听他说完,我皱了皱眉头,事态扩大到这种程度还真是我没有想到的。但是气愤却胜过了忧虑,冷哼一声问伍廷芳道:“倭人平素便是如此猖狂?”
伍廷芳点头道:“回皇上话,正是如此,臣在朝鲜时,袁军门也常常见识倭人这一套,只是袁军门治军有方,杀了几个浪人后,倭人也不敢再行滋事了。”
“哦?你在朝鲜呆过?”,见他点头,接着问道:“这什么大鸟小鸡的倭人,都是什么个德性?”
“回皇上话,这大鸟还算稳重,今天的事情,全是那小村一手挑起,此人身材矮小,品行又不端,据衙门内的诸位官长同僚说起,此人似乎还负责有刺探我大清军情之责,为人又极是猥琐,故而在各国公使间,有个‘鼠公使’的绰号,可见此人之不端。”
这时候那边的对峙又有变化,载滢高声叫骂道:“人是爷叫杀的,有什么招数尽管冲爷来,爷不怕告诉你们,爷要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们丫谁都他妈的甭想出北京城,操你妈的杂碎,想撒野也不瞧瞧地方。来,给爷搬个椅子来,想耗爷就他妈的跟你们这帮杂碎耗着!”
伍廷芳解说道:“小王爷动了真怒,谁也劝不住,倭人很可能是去叫人,臣怕小王爷吃亏,已经派人去通知顺天府了,加上皇上圣驾在此,再闹下去臣怕会出乱子。”
“要什么顺天府!那帮使铁尺的有什么用!”,我火气也上来了,转头对载洸道:“快马传旨给聂士诚派一营人过来,倭人再不识相,就地正法!伍廷芳,此处交你节制,朕就一条,别给朕丢人,就算闯出天大的祸来,朕也给你担着1
说完安稳的坐了下来看热闹。
只见那边又是一阵骚动,双方眼看就要闹得不可收拾,而不远处马路尽头,一队顺天府官差正阻着一群人,看样子一场大冲突已经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