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主义侵华史》第02节 八国联军侵占天津和北京


帝国主义武装干涉义和团运动的决定是外交团6月4日的会上作出的。该决议说:“如电讯铁路被切断,北京遭封锁,叛乱者像目前所担心的那样终于占了上风,那么凡是在中国水域泊有舰只的各国使节,都应请求各国政府授权联合舰队司令官采取一切必要的应变措施,以救援北京。”①各国政府接受他们的请求。英国决定派西摩率八艘军舰到大沽,利用他的较高军衔和资历取得舰队司令官联席会议主席的地位,以便取得优势,左右局面。西摩组织了一支入侵北京的联合特遣部队,由他和美国上校麦克卡拉(McCalla)任正副司令官,俄国上校沃嘎克(Вогак)任参谋长,随时待命出发。6月10日,西摩连夜把队伍拉到天津,不听裕禄劝阻,率领侵略军二千一百余名携带山炮和机枪,开始了对北京的进犯。这支队伍中有英军九百十五名,几乎占了半数。侵略者傲慢自大,以为西方军队即使人少,也能轻易地把人数众多的中国军队打败,至多两天,就可以顺利到达北京,因此只带了少量给养。但是义和团的英勇抵抗,挫败了西摩等人的狂妄企图。义和团拆毁铁路,阻击侵略军前进。6月11日联军走了三十英里,第二天只走了十英里,第三天只走三英里。这天下午,义和团与侵略军在廊坊交锋。据随军的西摩情报官记载,义和团使用大刀、长矛、抬枪等原始武器,向敌人进攻,“没有一点害怕或犹豫”,表现了极大的勇气和爱国精神②。随后几天内义和团与入侵敌人浴血苦斗,并拆毁通往北京的铁路,使侵略军不能向前推进,又破坏落堡以东的铁道,烧毁杨村铁路大桥,断绝侵略军同天津租界的交通和电讯联系。15日,义和团向杨村集中,准备切断联军退路,把敌人孤立起来加以消灭。18日,董福祥甘军也参加对侵略军的战斗。西摩联军遭到痛击,当晚后撤到杨村,夺得几艘木船,运载伤兵和辎重,大队人马沿北运河两岸向天津方向狼狈逃窜,一路遭到义和团和清军的追击和堵截。22日,侵略军抢占西沽武库,该处贮有大量武器、弹药和粮食,使西摩联军绝处逢生,获得了补给。随后清军和义和团层层包围西沽武库,与西摩联军激战,击毙德国巡洋舰舰长等。西摩几次派人往天津租界送信,都没有成功。直到26日,一俄国中校率领四连俄军和包括英国威尔斯明火枪连在内的各国援军,才把他们救出,联军丧魂落魄地逃回天津租界,死伤近三百人(死六十二人,伤二百三十二人),约占西摩联军总数的七分之一③。美国上校达奇特(A.S.Daggett)说:“如果中国方面由有经验和能力的军官领导,[西摩]讨伐队在回到天津前就会被歼灭。”①西摩自己承认,“义和团所用设为西式枪炮,则所率联军必全体覆没。”②美教士明恩溥也说:西摩联军进犯的失败,“永远消除了惯常被人们提出来的那个论点,即一小队外国军队,只要组织得好而且武器齐全,就可以在整个中国从这一端到那一端,长驱直入,不会遭到有效的抵抗。”①义和团的英勇战斗戳穿了帝国主义分子吹嘘的“西方军队无敌”的神话。

在西摩联军进犯期间,在北京的侵略者态度狂妄,气焰嚣张。清政府11日派总理衙门大臣许景澄、袁昶到使馆要求联军停止前进,遭到各国公使的悍然拒绝。他们命令各国舰队司令“毫不犹豫地抽调军舰上的全部兵力”,继续北犯②。先前到京的使馆卫队成群结队地上街横行逞凶,攻击、杀害无辜群众和义和团民。德国公使克林德13日用手杖痛击经过东交民巷的两名义和团民,一人逃脱,另一名被捕,关在德使馆内,甚至步兵统领崇礼亲往要求释放也遭拒绝。14日下午,义和团在城墙外侧操练,克林德命令德国卫兵在城头上开枪,当场打死二十人。15日,美军一队包围东单帅府园附近一所大庙,杀死在庙内聚会的义和团民四、五十名③。康格给国务院的报告说,到15日止,“各国使馆卫兵杀死团众近一百人。”④除使馆卫队外,外国平民也任意杀人。一对嗜杀的夫妇(男瑞士人,女美国人,北京饭店老板)一天内,男的杀死义和团民五十四人,女的十一人,在整个使馆被围期间,他们两人共杀了七百人①。西摩联军的入侵激起北京军民更大愤慨,6月11日,日本使馆书记生杉山彬在火车站被甘军兵士杀死;20日,德国公使克林德又在东单附近被虎神营士兵击毙,由此局势更加紧张、混乱。

义和团拆毁铁路,破坏电讯交通,使得西摩联军与大沽各国海军联系断绝。15日,接替西摩任舰队司令联席会议主席的沙俄海军中将希尔德布兰特(Гильдебрандт)连日召开会议,决定于17日凌晨夺取大沽炮台,打通津沽铁路,为入侵天津、北京建立一个滩头阵地。

侵略军夺占大沽炮台是经过周密部署的。6月15日,日军三百名占领塘沽火车站,另一支法军强占军粮城,控制了津沽铁路。16日下午,以英国海军中校克拉达克(Cradock)为指挥,由英、日、俄、德等国海军约一千人组成的突击队,偷偷登陆,埋伏在大沽炮台后侧,各国浅水炮艇、鱼雷艇八艘,于黄昏时驶入海河;另有军舰二十多艘开往拦港沙外炮台火力够不到的地方停泊。当晚八时,侵略者向大沽炮台守军提出最后通牒,蛮横宣称:大沽炮台“于我西人代平匪乱一事,实有不便”,限令第二天凌晨二时前让出南北两岸炮台营垒,交各团接管,否则届时以武力夺取②。大沽守将罗荣光拒绝这项无理要求,一面备战,一面向裕禄告急,同时密约海军统领叶祖珪统率巡洋舰“海容”号和鱼雷艇准备参加战斗。17日零点三刻,预先部署在余家埠的部分敌舰开始捕捉中国鱼雷艇,诱使炮台开炮,随即联军各舰一齐向炮台轰击。黎明前,突击队在军舰炮火掩护下,向炮台发起总攻。

大沽炮台守军二、三千人,英勇抵抗敌军进攻,开炮击伤敌舰六艘,击毙日本海军大佐以下敌军多名。但炮台将士缺乏实战经验,弹药库又为敌炮火完全摧毁;叶祖珪贪生怕死,投降敌人;裕禄以兵力不足,“力顾津郡”为词,没有拨兵往援;大沽炮台在鏖战六小时、将士死亡三分之一,于17日晨六时半失守,通往天津的道路被打开。

侵略军攻占大沽炮台后,随即占领附近的塘沽、新河等村镇,大肆烧杀。塘沽原是一个有五万多居民的集镇,被敌军烧杀三天三夜,变成废墟,直到9月下旬瓦德西(vonWaldersee)路过时,那里仍然“一片凄凉荒废”,“已无华人足迹”③。新河原是一千多户的大村,被焚掠后,居民逃避一空。战斗结束后,侵略军嗜杀成性,俄军还将一艘回港取食物和淡水的驳船击沉,全船二百名工人丧生④。

外国军舰云集大沽以及联军在天津租界集结,进一步激发了天津人民的昂扬斗志。6月14、15日,义和团焚毁仓门口、镇署南、望海楼等处教堂。盘踞老龙头火车站的俄军开炮干涉,造成大量伤亡,更激起群众的愤怒。义和团首领曹福田联合刘呈祥等率领的天津义和团,进攻车站和紫竹林租界,从海河东、西两岸把这两处地方包围起来,揭开了天津战斗的序幕。他们破坏铁路,阻击从大沽来援的敌军,日日夜夜浴血奋战。17日,侵略军攻占大沽炮台的消息传到天津,聂士成所部清军也参加战斗,开炮轰击租界。

八个帝国主义国家组成的特遣军在西摩统率下向北京进犯,使清朝统治者十分不安,同时激起群众对侵略者的无比愤怒。在清政府默许下,北京义和团于6月13日由崇文门进入内城,天津义和团进入天津城的时间比北京更早些。义和团进入京、津后,声势更大,清政府无法控制局势。大沽失守的消息传到北京后,清政府于21日颁布谕旨向各国宣战。义和团已于前一天开始与清军联合围攻北京各国使馆。

各国海军占领大沽炮台后,多次派援军解救被围在天津租界的约二千一百名侵略军,企图与他们会合。6月21日,义和团和清军击退俄、美军队五百人的进攻。23日,俄、英、德、美军队两千人在沙俄少将斯捷谢利(Стессель)率领下闯入租界,英、美等国军队又接踵涌到,人数增加到八千人以上。西摩联军逃回租界后,天津敌军总数超过一万人。侵略军积极组织力量反扑,对天津城及外围发起攻击。27日,大队俄军联合英、美军队进攻海河东岸贾家沽的北洋机器局(东局子),守军和义和团虽合力抗拒,使俄军伤亡二百余人,但机器局终究失守,这座华北最大的军工厂沦入敌手。6月底,张德成率静海独流镇义和团到天津参战,驻扎山海关内外的清军马玉峎部也陆续开到天津。7月初,他们组织了一次联合作战。张德成率领的义和团和马玉峎部进攻租界,曹福田为首的义和团进攻老龙头火车站,聂士成部守南门外海光寺机器局(西局子),此外并拨出一部分军队与练军围攻东局子。这是一场决定天津局势的恶战。老龙头火车站是出入天津租界的孔道,那里的战斗一开始就十分激烈。义和团曾多次冲进车站。4日晚的一次夜战里,义和团切断守站房月台的日、法军与守机房的英军之间的联系,跟敌军肉搏达三小时之久。英国人记载这场鏖战说:“进攻者(指义和团)受重创后被击退了,但联军的损失也很重大,伤亡人数近一百五十名,主要是法国和日本人。中国人作战英勇是不能否认的,他们装上刺刀,几次三番从车皮上冲杀出来劈刺敌人。他们虽不懂得使用武器,有的枪刺上还系带着出厂时的刀鞘,但他们确实不缺乏勇气,所需要的是好的领导和懂得点军事知识。”⑤曹福田率领的义和团进攻车站的战斗,打得主动顽强,使敌人胆战心寒。

7月9日,各国联军进攻天津城南海光寺一带,聂士成率部迎敌,中炮阵亡,海光寺西局子被夺占。聂士成军勇敢善战,与租界守敌恶战多次,为侵略军所惧惮。当时人记载称“西人谓自与中国交战以来,从未遇此勇悍之兵”①。聂士成战死后,所部武卫前军步马三十营多半溃散,削弱了天津的战斗力。次日,帮办北洋军务宋庆到天津主持战局。13日,联军大举进犯,炮击天津城,从清晨到中午,仅英军就发炮一千数百发,全城大火。在沙俄海军中将阿列克谢耶夫(К.А.Алексеев)指挥下,俄、德军队一路攻击东北角水师营炮台(黑炮台);另一路主力由日、英、美、法、奥军组成共五千人,日本福岛少将任指挥,从海光寺直扑天津南门。南门外原是一片水塘和洼地,义和团掘开河堤,放水倾灌,顿成一片泽国。马玉峎部和练军何永盛部凭城坚守,频频发炮,义和团在城外濠沟里和芦苇丛中射击敌人,阻敌前进,打死美军第九步兵团上校团长以下军官多名,毙伤敌军八百余人,是天津战役中最激烈的一次战斗。当晚,裕禄在马玉峎等保护下撤至北仓。14日,日本工程兵冒死轰塌南门,敌军从缺口攻入,天津失陷,黑炮台为俄军夺占。一个英国军官说:“我见过世界上好些地方的战斗,但从没有看到比这次同那些无知的中国人作战更为艰苦的了。我们刚越过土墙或路障,中国人就开火,我们的人象苍蝇一样地掉下来,而不得不寻找隐蔽处。”①除掉那些污蔑的词句,这个记载说明清军和义和团打得多么英勇和机智。他们坚守天津城,用鲜血谱写了光辉的篇章。

天津城破后,侵略军在城中心的鼓楼上架炮轰击,连放排炮和开花炮,“自城内鼓楼迄北门外水阁,积尸数里。”海河上漂尸“阻塞河流。”侵略军纵火焚烧房屋,以致“救不胜救,防不胜防,一家被火,延及多家。”他们到处大肆劫掠,“俄人所踞之地,被害特甚,抢劫焚杀,继以奸淫,居民逃避一空。”②日军先从长芦盐务署抢走纹银二百多万两,接着美军又来洗劫。俄国占造币厂,把存银劫掠一空。一个侵略分子写道:“城门刚打开,联军就出现在城中的每个角落,于是中国人的多少值钱、便于携带的财物,马上换了主人。美、俄、英、日和法国兵到处奔跑,闯进每一户人家,门要不是开着,马上被一脚踢开,……他们随意拿走中意的东西,碎银、银锭、金条最受欢迎”①。洋兵抢掠时,“稍一阻止,即动手伤人,或竟开枪轰击,有被击死者。”一些原住天津的外国人也参加劫掠。“津城失守之日,津地下等西人,皆牵车往返六、七遭(前往掠劫)。前之不名一钱者,今或数十万金。四、五十家之当铺,数十百家之公馆,一、二十户之盐商,财产衣物,一时都尽。其书籍字画之类,除东(日本)人收去少许外,余则大抵聚而焚之。”①有人“家储重宝,藏匿棺中掩埋”,被洋兵查获,于是“四郊之外及各省会馆义园,几乎无棺不破,抛尸道左。”②

天津陷落后第二天,阿列克谢耶夫召集各国高级军官开会,提议成立“天津临时政府”(即“天津都统衙门”),由俄军上校担任这个殖民机构的行政首脑。由于其他各国反对俄国独掌大权,于是改为俄、英、日三国(后来加上德国)各派军官一名,组成委员会。这个机构从1900年7月成立到1902年8月撤销,对天津城、天津县、宁河县全境,以及塘沽和北塘进行了长达两年的统治。阿列克谢耶夫明白供认:“我们参与管理,无论对维持我们在中国北方的影响,还是出于军事考虑,都是必需的。”①天津失陷后,俄国抢先占领海河东岸包括东局子和火车站在内的大片地方,悍然宣布,“根据征服的权利”,该地段应归俄军占用,随即成立了俄租界,占地近六千亩,比当时英、法、德、日租界加在一起的总面积还大,以实现其“更牢固地在该城站稳脚跟”的意图②。其他各国纷纷效尤,在天津没有租界的比、意、奥都要求建立,已占有租界的英、法、日、德要求扩大,出现了帝国主义强盗分割天津的局面。

联军占领天津后,对什么时候向北京进攻争吵不休。英、日、美等国主张及早出发,沙俄主要力量在攻占东三省,它企图尽量推迟进攻北京,以讨好西太后。从7月下旬到8月初,联军开会多次,最后由于英、美等国的坚持,决定8月4日为向北京进犯的日期。进攻北京的联军约二万人,以日、俄两国人数最多,日军八千名,俄军四千八百名,英军三千名,美军两千余名,法军四百名,意、奥军不满一百名,德国没有参加。由于当时没有确定统帅,议定由各国司令官每晚例会时决定第二天的军事行动。联军分两路沿北运河北犯,日、英、美军担任右翼,沿运河西岸行进,俄、法、意、奥军任左翼,沿运河东岸前进。清军为阻挡敌军推进,在北仓修筑阵地,并决堤放水,淹没西沽、北仓间的广阔地段,有的地方还布了水雷,埋了地雷。5日,联军以日军为主,进攻北仓。清军和义和团奋力抗拒,毙伤敌军四百余人,北仓失陷。担任联军情报官的英国天津卫理公会教士宝复礼供认,由于他网罗了一批汉奸充当密探,替联军搜集关于北仓清军人数、炮位、壕堑、埋雷地点等情报,极大地便利了侵略军攻占北仓③。6日,英、俄、美军联合进攻杨村,清军应战失利,裕禄自尽。联军攻占北仓、杨村后,意、奥军队先后退回天津。7日,清政府任命李鸿章为议和大臣,命他电商各国,先行停战。但侵略军发了狠心,一定要攻占北京,他们继续前进,以日军为前导,长驱直入,沿途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抵抗。11日,联军逼近张家湾,清军统帅李秉衡所辖各军溃散,李愤而自尽。12日,侵略军占领通州。13日,侵略军头目在日军司令部开会,决定14日进攻北京城。俄军为争夺破城“首功”,13日晚不顾协议,首先发起攻击,于是开始了对北京城的全面进攻。战斗以东便门(分配给俄军进攻地点)和朝阳门、东直门(分配给日军进攻地点)最为激烈。守军击伤俄军参谋长华西里也夫斯基(Василевский)中将,毙伤俄军一百二十余人,日军二百余人。由于大队清军赶往东便门、朝阳门增援,广渠门守备空虚。14日英军乘隙攻入,随后又通过崇文门西边城墙下面的御河水闸窜入内城,不战而到达英使馆,北京失陷,从6月20日开始的清军和义和团对使馆的围攻由此结束。西太后、光绪帝于次日清晨仓皇出逃,只留下部分清军继续抵抗,击毙美国炮队队长等。16日,义和团围攻西什库教堂的战斗停止。义和团退出北京后,继续英勇抗击入侵敌军。英使馆牧师记载8月20日义和团和英军在南苑附近交战说,一小队手持刀枪的义和团,“被狂热的激情所鼓动,几乎像发疯的伊斯兰教僧徒,据说其中一人的身体被洞穿后,仍挣扎着重新进攻。这样的行动在对日战争(指甲午战争)中是闻所未闻的,自从太平起义以来可能也没有见过。”④他得出的结论是,只要有信得过的领导任指挥,中国人是能战和愿战的。这个英国牧师的观察是符合实际的,比较深刻的。

联军占领北京后,大肆抢劫,“奉命在城中为所欲为三天,爱杀就杀,爱拿就拿,实际上抢了八天。”①日军抢得户部库银三百万两。“礼王府银库存现银二百余万两,悉被法兵劫存西什库(教堂),堆积如山。”②这些强盗借以捕拿义和团,搜查军械为名,“三五成群,身跨洋枪,手持利刃,在各街巷挨户踹门而入。卧房密室,无处不至,翻箱倒柜,无处不搜,凡银钱、钟表,细软值钱之物,劫掳一空,谓之扰城。稍有拦阻,即被戕害,……此往彼来,一日数十起。”“洋人搜劫,竟有带同二套大车数乘,在各胡同挨户装运,不独细软之物,即衣服、床帐、米面、木器,无所不掳。”①刑部司员瑞澂当时没有出逃,他在私信中说:“二十二、三日(阴历)各国洋兵已满九城,火光冲天者三日夜。地安门桥以南烧尽,西四至西单烧尽,朝阳门楼、前门楼均烧,化为乌有。”①总理衙门章京熙臣在私信中说,自七月二十一日(8月15日)联军占领北京以后,即焚烧街市,侵占衙署府第,“二十三日(17日)出示划界后遂沿巷搜刮,以捕团查械为名到处抢掠淫虐。厥后大队入城,又分向各胡同驻扎。凡属稍有积蓄之家,率皆不免,一经占据,则将室内所有,全行出售。……上自天府,下及富室,无不被其蹂躏。且此尽彼移,不知伊于胡底?”②联军在北京分别建立占领区,恣意劫掠,俄军特别凶狠。中国海关税务司英国人马士说:俄国占领区“凌辱和暴行最显著而且也最持久”。“在各占领区都有很多中国人,只有俄国占领区是例外,在那里只看见有狗而已。”③李鸿章奏折也说:顺直地方,“各国联军四散屯布,每借樵苏之便,三五成群,于驻军所在三十、五十里村庄,肆行淫掠;甚至分往各州县,逼勒官绅,需索牛马、米面、果品、皮衣,数盈千万;又拷逼现银,多则三、五万两,少亦三、四千两,皆令苛派民间,否则燔烧官舍民房,杀戮官吏良民,以相挟制。境内当典盐行,概遭劫夺,鲜倖免者,实与流寇无殊。”④除侵略军的官兵外,外交官、教士,甚至侨民,统统参加了对北京的大劫掠。

侵略者以多杀人为快事。法军一次把无辜百姓逼到一个死胡同里,用机枪扫射十多分钟,“直到不留一人而后已。”翰林院编修叶昌炽记载,北京“城破之日,洋兵杀人无算”,“但闻枪炮轰击声,妇稚呼救声,街上尸骸枕籍”,甚至很久以后,有些空屋里仍有尸体腐烂,“蛆出户外。”⑤英国人记载,联军攻占北京后的一些日子里,北京“成了真正的坟场,……到处是死人,无人掩埋,任凭野狗啃食躺着的尸体。”①

侵略军的大抢劫、大烧杀、大破坏,给中国人民带来深重的灾难。“直隶全省几乎全遭蹂躏,在行军线上或者靠近行军线的村庄以及很大一部分较为重要的城镇,完全被摧毁了。北京大片大片的地区成了瓦砾堆。人口超过七十五万的天津,有三分之一被烧毁了。在通州这个有八万人口的、有城墙的城镇,几乎没有一座房子是完整无损的。”②《庚子国变记》的作者于联军侵占北京后逃往上海,沿途看到一片残破的景象。他说:通州“西门外繁盛之地,均成一炬。断砖焦土,目极心伤,……沿途所见,若河西务、杨村、北仓,皆一片瓦砾”。“沿河数百里之间,高粱、麦、稻无人收获,委为尘泥”。他同英使馆牧师所见到的一模一样③。

帝国主义占领北京后,将该城分为英、俄、日、美、德、法、意等几个占领区,实行军事统治。他们掠劫居民,镇压百姓反抗。无耻官僚如恽毓鼎、曾广銮、瑞澂等,甘为鹰犬,替侵略者效劳。他们在美国占领区成立“协巡公所”,在日占区设立“安民公所”,英占区设“保卫公所”,德占区设“华捕局”,帮助侵略者维持“秩序”。俄、日等占领军,到处张贴禁止群众反抗的布告。俄国布告说什么“遇有执枪械华人,定必即行正法;若由某房放枪,即将该房焚毁。”日本布告说:“如有不法匪徒身藏兵器者,一经查出,即照军法惩治。”他们妄图用残暴手段扑灭群众反侵略斗争。

联军侵占北京后,英、德、俄、法等继续派遣部队,四出攻城略地。9月间,沙俄军队沿京榆线占领北塘、唐山、秦皇岛等地,控制北京、天津、山海关铁路。瓦德西统率德军二万名到华后,任联军统帅。10月中,他派德、英、法、意军队从北京、天津分两路进攻保定。到第二年4月,联军共组织四十六起“讨伐队”(其中三十三起为德军)四出侵扰,西到直晋边境的娘子关、紫荆关,西北到张家口,南到直鲁边境,焚烧掳掠,对当地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

①《蓝皮书选译》,页29。

②Wehrle:前书,页166。

③《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页79、99。

①张蓉初编译:《红档杂志有关中国交涉史料选译》(以下简称《红档杂志选择》),页216。

②《日本外交文书》,卷33,别册一,《北清事变》上,页336。

①Bigham,Clive:AYearinChina(璧阁衔《在华一年记》),页173、175。

②Fleming,Peter:TheSiegeatPeking(傅勒铭:《北京被围记》,页89。

③A.S.Daggett:AmericaintheChinaReliefExpedition(达奇特:《美军援救使馆记》),页14。

④金家瑞:《义和团运动》,页97。

①Smith:前书,页443—444。

②《蓝皮书选译》,页37、90。

③《义和团档案史料》,上册,页155;侨析生(杨凤藻):《拳匪纪略》,卷下前编,页8。

④FRUS,1900年,页151、155。

⑤M.B.Young:TheRhetoricofEmpire:AmericanChinaPolicy,1895—1901(杨:《1895至1901年美国对华政策》),页161。

①李杕:《拳祸记》,页79。

①《瓦德西拳乱笔记》,载翦伯赞等编:《义和团》,卷3,页18。

②H.C.Thomson:ChinaandPoweres(汤姆逊:《中国与列强》),页124。

①Thomson:前书,页57—58。

①佐原笃介、沤隐合编:《拳匪纪事》,卷6,页15。

②F.Brown:FromTientsintoPekingwithAlliedForces(宝复礼:《京津随军记》),页39。

①佐原笃介等:前书,卷6,页27;刘孟扬;《天津拳匪变乱纪事》,载《义和团》,卷2,页47。

②Landor,A.H.Savage:ChinaandtheAllies(兰德尔:《中国与联军》),页189—190。

③《拳匪纪事》,卷6,页51。

④柴萼:《庚辛纪事》,载《义和团》,卷1,页315—316。

①И.Я.Коростовец:РоссиянаДальнемВостоке(廓索维慈:《俄国在远东》),页45。

②Коростовец:前书,页165—169。

①Brown:前书,64页。

①R.Allen:TheSiegeofPekingLegations(亚伦:《北京使馆被围记》),页288。

②RevilduNord(《北方醒报》)1900年12月14日,引自邵循正《庚子年间天主教北京主教法国人樊国梁的抢劫行为》,载史学双周刊社编:《义和团运动史论丛》,页127。

③杨典诰:《庚子大事记》,载《义和团运动史料丛编》,第1辑,页27。

④仲芳氏:《庚子纪事》,载中国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第三所编:《康子纪事》,页35、40、41。

⑤原信藏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瑞澂辛亥革命时任湖广总督。

①原信存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

②马士著、张汇文译:《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卷3,页308、303。

③李鸿章奏折,载《义和团档案史料》,下册,页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