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停停看看”四个字就锁住刺杀康有为的脚步了吗?当然不能。李鸿章心 里雪亮,那女人为了她的垂帘听政不会放过“武装勤王”的死敌,他必须再走一步 棋,于是电召侄婿孙宝谊火速来广州看望他。
孙宝谊在李鸿章眼里是个特殊的备用人才,在一老一少之间有过这样一段有趣 的对话。李鸿章问:“听说你也是康党,这话当真?”孙宝谊回得响亮:“如果主 张变法维新的就是康党,侄婿自然也就是康党,不过侄婿对废立之事无所闻,与推 行新政的猛士也无来往。”李鸿章吃了一惊:“你从哪里搬来我这套言语?”孙宝 谊松出兴奋的笑丝:“酒楼茶馆都在传说啊!”李鸿章吁了口长气:“看来公道自 在人心,骂我‘肥贼’的那些猛士也许可以住口了吧?”听话听音,孙宝谊似乎听 出了弦外之音,急问:“中堂,您有什么话要吩咐我?”李鸿章劈头再问:“你实 话实说,你是不是康党?”孙宝谊回得铿锵:“我和康有为有过来往。”李鸿章忽 然又板起面孔:“和他来往,你就不怕抓起来吗?”孙宝谊回得越发铿锵:“匡时 济世,力挽危局,总要有杀身成仁之士。”李鸿章于是放下心来。
此时此刻赶到广州的孙宝谊劈头便问:“中堂电召侄婿前来,不知有何差遣!” 李鸿章又是摇头又是摆手:“你是亲属并非下属,我能有什么差遣呢?只是问上一 声,你和康有为还通信息吗?”孙宝谊不无遗憾地说:“康在日本东奔西走,据说 又去了英国,已是云深不知何处去了。”李鸿章紧追一句:“康有为有个弟子梁启 超,此人名气也不小,如今已是康梁并称,你认识他不?”孙宝谊还是不无遗憾地 说:“我和他也有数面之缘,只是他也在东奔西走,也是不知云深何处去了。”李 鸿章一脸失望却又喜形于色:“这样也好,刘学询会扑个空呢,刺杀康有为的事也 就终于成泡影了。”
孙宝谊恍然大悟,原来叔丈要走这步棋。他自然义无反顾,却是无能为力。李 鸿章不声不响地亮出一封信。孙宝谊双睛大睁,竟是梁启超责问李鸿章既然主张 “内须变法”何以不在广东树帜“勤王”?李鸿章淡淡地说:“如今上下织成庞大 的官僚体系,人人都会做官,个个不冒风险,勤王不过一句空谈。你代复一信,用 曲笔将刘学询刺杀康的信息透过去,你我都无愧于春秋大义了。”
瞅着侄婿惊异的目光和眼里两汪就要夺眶的泪水,李鸿章校正着说:“我不是 要救他们,救他们轻则罢官重则掉头,如果官没了,头也没了,还能变法维新吗? 我也不是寄希望于他们的武装勤王,有道是‘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那结果只怕不 是被洋夷插手,就是被倭夷操纵,任人家坐收渔人之利。我当然也不赞成暗杀他们, 毕竟他们还是变法维新的猛士,把他们刺杀了只会激起举国大乱。从甲午战败之后, 民怨沸腾,这不是小事啊!我只是作为朝廷的重臣,面迎三千年来未有之变局,做 到持中、求稳、戒急、用忍罢了。宝谊,你明白我的心思了吗?你代我复书可以下 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