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莲英》4.5节 归政骗局


中国人历来都认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一手统掌大清国军政大权的慈禧太后,她的多半个脑袋实际上一直贴着一块“李记”的商标……

李莲英在府上打发走曹瑞年以后,当天下午便赶回了宫中。因为毫不费力就得到一万两银子,又可以使自己的侄子考中秀才,所以显得特别高兴。

回到宫中以后,李莲英却发现了一件令他异常吃惊的事情,慈禧太后已经就“归政”问题颁布了一道懿旨。李莲英以前也曾听说有慈禧太后要归政的说法,但想不到懿旨却会颁发得那么快。懿旨宣称:

“前因皇帝冲龄践阼,一切用人行政,王公大臣等不能无所禀承,因准廷臣之请,垂帘听政。并谕自皇帝典学有成,即行亲政……本日召见醇亲王及军机大臣礼亲王世铎等,谕以自本年冬至大祀圜丘为始,皇帝亲诣行礼。并著钦天监选择日期,于明年举行亲政典礼。”

光绪帝现在已经十六岁了,已进入了青年时代。同时,他的学习生活也经历了十几个春秋。在老师翁同和的指导下,光绪帝学习进步很快,对封建时代的历史已学到了一定的程度,而且在批阅大臣的奏章,以及论断古今、剖决是非方面,也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小皇帝光绪已经逐渐地成长起来了。从此,光绪帝作为一个国君,在朝廷中的作用会越来越大。

而在十几年前,慈禧太后在立载湉为帝的时候,就公开作出了待光绪帝生子为同治帝立嗣和一旦皇帝长大成人、学业有成时,即行归政的两条保证。而今,向光绪帝归政事,条件已经具备。慈禧太后也想趁现在自己还没有老的时候,早早归政,可以多享几天清福。

然而李莲英却不这样想,他认为慈禧太后当政就是自己的一切。自己之所以会有这么大的权势,主要原因就是自己受到当政的慈禧太后宠爱。而慈禧太后一旦丧失权力后,还会有哪个王公大臣会理自己呢?“不行,我一定得想办法阻止老佛爷归政或者暂缓归政几年。”李莲英暗暗地下定决心。

次日朝罢,传过午膳,慈禧太后问李莲英说道:“绕绕弯儿去。”

她每天饭后,总在殿前殿后走走,其名为“绕弯儿”,其实是为了消食。绕弯儿的时候,照例由一班太监宫女远远地跟着,只有李莲英可以紧紧地跟着。李莲英也想找个机会单独和慈禧太后说说话,所以这个主意正合李莲英的心意。

李莲英跟在慈禧太后后面,故意装出闷闷不乐的样子,也很少说话。在慈禧太后看着他的时候,还故意地唉声叹气。

慈禧太后见他这个样子,便问道:“怎么了,小李子,为什么今天那么不高兴?是不是谁又惹你生气了。”

“唉,”李莲英长叹一声道,“奴才心里在着急吗!”

“你为谁着急呀?”

“为老佛爷您老人家的将来着急呗!”

“为我的将来着急?”慈禧太后奇怪地问道,“我的将来有什么可着急的?”

“唉,”李莲英又叹了一口气道,“反正这些事也不是一个做奴才的所能管得着的,奴才还是不说的好。”李莲英故意卖了一个关子,吊一下慈禧太后的胃口。

这一招果然灵验。李莲英越是卖关子,慈禧太后就越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说出来让我听听吧。”慈禧太后着急地说。

“即使说这儿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这儿人多眼杂,谁也不敢说不会走漏风声,还是回去以后再说吧。”李莲英到底比安德海精明,做什么事都小心翼翼,留有后路。

经李莲英这么一说,慈禧太后“溜弯儿”的心情已荡然无存。

回到储秀宫后,慈禧太后向随侍的宫女太监们说道:“你们都先出去吧,不叫你们都不许进来。”

宫女太监们一个个悄然退下,当只剩下慈禧太后和李莲英时,慈禧太后轻轻地对李莲英说道:“什么事,小李子,你说吧。”

“奴才认为在一切准备还没有做好之前,老佛爷便急于归政皇帝,是一个不太明智之举,如果奴才可以直说的话。”

“不明智,怎么不明智?”慈禧太后觉得自己的一个深思熟虑的举措,竟被一个奴才认为是不明智的,心里显然有些窝火,“皇帝如今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书也念得不错,也挺懂事理。而我自从垂廉听政至今已有二十多年,操心已经操够了,精力也大不如前。现在及早归政,以后还可以享几年清福。”

李莲英一看慈禧太后有些生气了,慌忙跪下磕了一个头道:“奴才说话不当,惹老佛爷生气,奴才罪该万死,请老佛爷恕罪。”

“没事,你起来吧!”慈禧太后说道,不过她还是挺愿意听听李莲英的见解的。慈禧太后遇到疑难不决的事,有时经李莲英在旁边轻轻一点拨,登时便会茅塞顿开。“你还是说一下你的意见吧。”慈禧太后又对李莲英说道。

“老佛爷自认为归政以后会享受几年清福吗?”李莲英战战兢兢地说道。

“那还用说。”慈禧太后很自信地说道。

“老佛爷和皇帝的关系与醇亲王与皇帝的关系比起来,哪一个更亲密些?”

“好像皇帝与醇王的关系更亲近一些。”慈禧太后想了一想说道。她认为皇帝对自己亲近,惧怕自己,完全是出于自己的权势和威严,而皇帝和醇亲王,却是父子关系,从感情上来说,还是他们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这就是了。皇帝亲政以后,醇亲王就是理论上的太上皇,虽说他没有做事实上的太上皇的野心。如果皇帝再对父亲稍加亲近一些的话,那实现起来就更是易如反掌了。到时候,不知道老佛爷这个皇帝的‘亲爸爸’将被置于何处?”李莲英说起来头头是道,滔滔不绝,俨然一个口若悬河的政客。

“是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慈禧太后听了以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到时候我不就成了一个多余的人了,那还有什么清福可享呢?”

“还有,看皇帝有时那桀傲不驯的样子,完全是一种在老佛爷您的权威和尊严之下的一种忍耐。老佛爷您一旦归政,权力交个一干二净,皇帝还能像现在这样听话吗?以奴才看,到时候皇上不是老佛爷可以驾驭得了的。”

慈禧仔细想想,李莲英说的也有道理。自己虽也想到皇帝惧怕自己是因为自己的权势和威严,但并没有往更深的地方去想。慈禧太后刚想再夸奖李莲英几句,又恐失自己的尊严,让人觉得自己考虑问题竟不如一个奴才考虑得周到和细致,还又想再往下听一听李莲英的见解,便对他说道:“你再往下说说看。”

“再有,就是这些王公大臣们,现在对您老佛爷是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可是一旦您老佛爷归政皇帝,皇帝大权在握的时候,这些王公大臣们毕恭毕敬,唯唯诺诺的,依奴才看来,就不一定会是您老佛爷,而是皇帝了。到那时,老佛爷您还真不知会到哪个地步呢?所以奴才为老佛爷的将来着急,以致弄得闷闷不乐、郁郁寡欢的。奴才一片心思全是为了老佛爷,请老佛爷明察。”

慈禧太后听了李莲英的一番分析,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暗暗地为李莲英对自己的一片苦心而感到激动。慈禧太后知道,李莲英不会只这样分析一番就完事的,他肯定还有他自己的一套办法。但是按李莲英的性格,自己如果不去先问的话,他一定不肯自己先说出来,因为他做什么事都是小心谨慎的,给自己的退路留有很大的余地。“那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呢?”慈禧太后问道。

“奴才认为,”李莲英早已在心中想好了对付此事的办法,只等着慈禧太后问他该怎么办,这时便不慌不忙地说道,“第一,也是最重要的,要暂缓归政几年;第二,在这几年中,要对皇帝再好好开导开导,恩威并用,最好能让皇帝服服贴贴地从心里面听您老佛爷的话;第三,还要大力提拔一些对您老佛爷忠心耿耿的干将,让这些得力干将在以后来牵制皇帝,使皇帝不能对您老佛爷有所异举。”

这些话也正是慈禧想说而没有说出来的话。刚才在李莲英做了一番分析后,慈禧太后就迅速地在脑子里闪现过这些办法,只是还很模糊,不系统,也不完整。经过李莲英这么一说,顿时明朗起来。

“第二和第三都好说,只是这第一,已经颁布了归政的懿旨,还怎么好收回成命呢?”慈禧太后忧心忡忡地说。

“这还不好办!”李莲英毫不在乎地说道,“发动王公大臣上几个请老佛爷您暂缓归政的公折,老佛爷您再出来一表示不就行了。”

“此计大妙,不过总得做出点姿态才行吧。”慈禧太后说道。

“老佛爷您放心好了,此事就包在奴才身上了。”然后李莲英又趴在慈禧太后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只见慈禧太后眉开眼笑地拍了一下李莲英的肩膀说道:“还是你行啊,小李子!”

慈禧太后突然颁布归政懿旨,倒使各个王公大臣也吃了一惊。吃惊最大的莫过于醇亲王奕譞了。他作为光绪皇帝的生父,掌管海军,平时就心惊肉跳地提心慈禧太后忌恨自己而遭到报复。

“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醇王恨恨地骂道,“不知道又在耍什么花招,是不是真心打算归政自己的儿子。如果真心归政就好了,等这个女人一丧失权力,自己再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胆地担心她的忌恨和报复了;自己又是皇帝的亲生父亲,哪个敢对自己不尊和不敬。可是,如果她只是想掩一下人的耳目,不是想真心归政,或者是有意试探呢?自己坐在这儿无动于衷,那最后肯定是会遭殃的。自己如果阻止的话,说不定那女人来个假戏真做,再晚归政几年,那自己还得在她的羽翼下小心谨慎地呆上几年,那无论对人的肉体,还是对人的心灵都是一种极大的摧残。唉,想不到这事还那么难办!”

醇王正在那里长吁短叹,不知所措之时,忽然家丁来报:

“李大总管求见王爷!”

“李大总管?他来有什么事?”醇王禁不住自言自语道,“难道他是专为此事而来的?他是慈禧太后最宠爱的亲信太监,慈禧太后有什么事总是对他说,慈禧太后归政的本意何在,他是应该知道的,我得暗暗地探听一下。”

“让他进来!”醇王大声吩咐家丁道。

家丁走后不久,醇王就听到了由远而近的脚步声。只听家丁在外面高声喊道:“李大总管到!”

醇王忙整理一下迎出去,接住李莲英的手说道:“李大总管驾到,有失远迎,失敬,失敬。不知总管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赐教?”

“王爷说哪里去了,莲英只是来看看王爷贵体是否安康。”

李莲英到底是真人不露相,故意掩饰道。

“那就太谢谢总管大人了。”醇王说道,“我的身体很好。”

接着两人之间是一种尴尬的沉默。醇王心想:“你李莲英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既然你来了,肯定是有求于我的,难道还先让我开口不成?”

李莲英心里也想道:“我是专为老佛爷归政的事而来,虽是和你商量事情,到底也是关于你吗!我就不信,你会对于老佛爷归政的懿旨无动于衷,说不定你自己心里比我还急呢?

难道我不说,你就永远成了哑巴?”

最后还是醇亲王打破了这尴尬的局面。李莲英虽是一个太监,但由于受到老佛爷的宠爱,在宫里可是说一不二、一手遮天的人物,自己还是对他尊敬点为好。他没话找话地说:

“老佛爷这些天身体还好吧?”

“老佛爷身体不错。”李莲英答道,又不说话了。

“看来这事还得我先开口,”醇亲王心想道,“我不问他是不会先开口的。”

“老佛爷要归政的事,你听说了吗?”醇亲王终于忍不住了,问李莲英道。

“听说了一点,不过还不大清楚。”李莲英说道,心想,“果不出我所料,他比我还心急呢。”

“你说老佛爷归政的本意到底何在?”醇亲王问道。

李莲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醇王一句:“王爷以为呢?”

醇亲王没想到李莲英会来这一手,不知所措地答道:“我认为……我认为老佛爷不应该这么早归政,皇上才刚刚十六岁,还不完全懂得事理,更处理不了国家大事。再说老佛爷还正当年,精力还旺盛着呢。”醇亲王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李莲英知道醇亲王在慈禧太后的威严之下生活得并不自在,他这一番话绝对不是他自己的心里话。不过李莲英有他自己的打算,所以他还是顺着说道:“我认为王爷这话算是说对了。我就感到奇怪,老佛爷平时从没对我说过要归政的事,怎么突然颁布了归政懿旨呢。”

“那你认为老佛爷不是真心要归政皇帝的了?”醇亲王又问道。

“我是这样认为的。老佛爷经常给我说,她老人家立皇帝时,曾作出了两条保证,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其中一条是一旦皇帝长大成人后,老佛爷即行归政。如今皇帝已渐渐长大,是该老佛爷归政的时候了,但她老人家实在不愿把这个未经治理好的烂摊子交给一个刚刚长大成人的皇帝,以免以后的皇帝作难。她老人家想再过几年,把一切都治理得好好的,交给皇帝一个太平昌世,到那时,她老人家就可以放心地归政皇帝,而自己也可以享几年清福了。”

醇亲王知道,慈禧太后想归政也许是真的,李莲英传达的也可能是她的意思,但又想归政的原因,却不一定是真的,也许只是一个借口,慈禧太后当初立自己的儿子为皇帝的时候,想到的可能只是便于自己揽权,从来就没有为自己的儿子着想过。但不管如何说,慈禧太后现在是不想归政,自己如果违拗了这个意思,也许就得遭殃。

“那现在我该怎么办呢?”醇亲王问李莲英道。李莲英此行,正是为了传达慈禧太后的懿旨,问李莲英该怎么办,也许是最明智的。

“我看只有王爷亲自面谏了,”李莲英说道,“能把皇上一块拉上面谏更好。”

“那就试试看吧,也只有这样了。”醇亲王最后只得这样说。

然而还没等醇亲王去面谏,就受到了慈禧太后的召见,并且皇帝也在座。由于醇亲王与皇帝是父子,礼节上有所不便;所以慈禧太后在召见醇亲王时,皇帝向不在座。这天忽然在养心殿相见,醇王一时有一种手足无措之感;不过稍微一想思想上也就转过弯来了:皇帝虽然坐在御案之前,而慈禧太后却坐在御案之后,醇亲王跪在儿子面前,只当是跪在慈禧太后面前就是了。

“皇帝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已经长大成人,书也读得不错。”慈禧太后说道,“我想明年正月里皇帝就可以亲政了。我已经忙活了二十多年,已经心力交瘁了,也该歇歇,享几年清福了。”

醇亲王早知会有此举,慌忙跪下来,高声说道:“请皇太后收回成命。眼下时事多艰,正需皇太后一力维持。皇帝虽然已十六岁,书也读得不错,但在主持朝廷大政方面,还有一定差距。如能再多念几年书,将来主持起政务来才会更有把握。依臣所见,皇太后暂缓归政几年,这不但是皇帝之福,也是社稷臣民之福呀!”

“垂帘本是权宜之计,皇帝成年了,我也该歇歇了,你也应该为我着想着想才好。”慈禧太后只是不答应。

“皇太后的话,实在让臣汗颜无地。总是臣下无才无能,处处让皇太后操心。目前政务稍稍有些起色,皇太后在这紧要关头撒手不管,实非国家之福,请皇太后三思。”醇亲王说完,仍旧跪着,拉一拉皇帝的龙袍,又指一指地上,示意皇帝也跪下请求。

皇帝坐在御案前,始终一言未发,只是静静地听着慈禧太后和醇亲王的对话。光绪皇帝从小生长在深宫中,只知对慈禧太后唯命是从,从不敢有半点违抗。他认为慈禧的一切全是对的,只要自己听话就不会犯什么错误。这次见醇亲王示意他跪下,附和醇亲王请求,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便稀里糊涂地跪下说道:“醇亲王所请求的,也正是儿子想要说的话。儿子现在还年轻不懂事,处理起政事来难免失之偏颇。请亲爸爸以社稷臣民为重,再为儿子操持几年,好让儿子再好好地多念几年书。”说完,磕了一个头,依然长跪不起。

“你年纪也不小了!顺治爷、康熙爷都是十四岁亲政。”慈禧太后对皇帝说道,“我的精力也大不如从前了,好在你还谨慎听话;如果有什么疑难大事,我还是可以帮你出个主意。至于日常事务,你看折子也看了两三年了,也该懂了。再有军机承旨,遇到不合规矩的地方,让他们仔细说明白,也就错不到哪里去的。总而言之,这件事我想得很透彻。”慈禧太后说完又对着醇亲王说道,“你们都跪安吧,我找军机来交代。”

醇亲王以为无法再争,便再向慈禧太后磕了一个头,退出了养心殿。“真弄不懂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既不想归政,可谏她,她又不听,真让人捉摸不透。”醇亲王恨恨地骂道,他又想起了李莲英,“这件事也许只有李莲英最清楚,看样子只有再问问他才能决定该怎么办,他是最了解慈禧太后的。”

然而,没有等到醇亲王去问李莲英,李莲英便又自己来了。慈禧是上午召见的醇亲王,而李连英却是当天下午去见的醇亲王。“这个李阉消息怎么会那么灵通?”醇亲王感到很是纳闷,“说不定他是和慈禧太后串通一气的,他的意见不能不尊重啊!”

李莲英来到醇王府,彼此见面以后,免去了以往的一大套寒暄,李莲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醇亲王道:“王爷今天面谏,结果如何呀?”

“老佛爷就是不答应收成命,真让人感到奇怪。”醇亲王像是说给李莲英的,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次我该怎么办呢?”

“我也感到奇怪,”李莲英说道,“老佛爷态度怎么会那么坚决。不对,老佛爷心里一定是另有所想。”

“但他想的是什么呢?”醇亲王若有所思地说道。

“王爷你想一想,归政懿旨已经颁布下来了,能是一次面谏就能完事的吗?看样子王爷还得发动群臣上折,一定得设法让老佛爷收回成命。按老佛爷的性格,她的目的不达到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到那时,如果老佛爷她老人家发起怒来,不但与国与民无利,恐怕对皇上和您王爷自己都是不利的呀!”

“与我自己也不利?”醇王听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李莲英传达的也许正是慈禧太后的口风,也许是李莲英在故意吓唬自己,但不管如何,自己对这件事不能是不管不问,能阻止慈禧太后那个女人归政更好,“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醇亲王终于说道。

“知道就好!”李莲英站起来对醇亲王施了一个礼道,“莲英就此告辞,王爷免送!”

李莲英走后,醇亲王立即派人分头去请人,御前大臣伯颜讷谟诂与克勤郡王晋祺;庆王奕劻和光绪皇帝的三位师傅翁同和、孙治经,军机大臣礼王世铎到醇亲王府来议事。

“皇太后归政懿旨已经颁布了,想必大家也都已经看过了,”醇亲王看大家都到齐了,便对众人说道,“不知各位对此都有什么看法?”

大家都面面相觑,不敢有所表示,因为都不知道醇亲王的意思到底是什么。翁同和却是看事看得很清楚,于是便开口对醇亲王说道:“这件事关系重大!王爷应该带领群臣,跟皇太后再当面议论。”

“不行啊!”醇亲王答道,“皇太后的意思非常坚决,且要等军机大臣下来再说。”醇亲王又转向礼王世铎道,“上谕拟得怎么样了?”

“上谕已经拟好了。”礼王苦笑着说,“没有法子,怎么劝皇太后只是不听,只好承旨,并且已经请内阁明发了,这是底稿。”

于是大家传观上谕底稿。亲政的程序是仿照穆字的成例,以本年冬至祭天为始,躬条致祭;亲政黄礼由钦天监在明年正月里选择吉期举行。

“其实,我认为这并不一定是皇太后的本意,”醇亲王说道,“事情如果还可以争的话,我们一定还得争。不过大家总得想个办法才行。”

“我们大家可以上一个奏折,”翁同和说道,“请皇太后暂缓归政几年,怎么样?”

“皇帝已经长大成人,并且当时已立下了皇帝长大成人,即行归政的规矩,现在如果再暂缓归政几年,怕有些说不过去。”庆亲王奕劻若有所思地说道。

“请皇太后再训政几年,怎么样?”礼王说道,“上一个奏折,请皇太后训政。”

“这倒是个好主意,庆王说道,“仿照乾隆内禅以后的办法,凡事都要尊承慈禧太后的懿旨而行。”

“我看也只有这个办法了。”醇亲王说道,“上奏折先要议一议,明天恐怕来不及了,那就等到后天吧。”

翁同和认为请皇太后训政,不如请暂缓归政,比较得体。

回家之后,便通前彻后地想了一遍,决定另外上折。

醇亲王认为自己要向慈禧太后表明心迹,觉得也应该单独上折。于是便把孙毓汶和许庚身找了来,商议如何上折,孙毓汶已经拟了个王公大臣的公折,怕思路敞不开,便决定由许庚身执笔。

醇亲王说了自己的意思后,许庚身提起笔来,“唰、唰、唰”地便写了起来,不一会一篇奏折便写了出来:

“为宫廷政治,内外并重,教拟齐治要道,仰乞慈鉴。教溯自咸丰东西两宫垂帘听政,外戡寇乱,必除权奸,德泽布于八垠,威信敷于四裔……同治甲戌,痛遭大故,勉允臣工之请,重举听政之仪。自光绪卒已以来,我皇太后忧勤盖切,曾旰孜孜,所以承列圣重统之艰,造万世无疆之福者,至矣尽矣。兹者皇帝甫途先学之年,特申亲政之旨。王大臣等审时度势,合词诚恳皇太后训政。敬祈体念时艰,俯允所清。俾皇帝有所尊承,日就月将,见闻密迩,侄及二旬,再议亲理庶务……将来大婚后,一切典礼规模,感顿训都所诫。即内廷寻常事体,亦不可可驰前微。臣愚以为归政后,必须永照现在规制,一切事体,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俾皇帝专心大政,博览群书,上承圣母之欢颜,内免宫闱之剧务,此则非如臣生长深宫者不能知亦不敢言也。”

执笔的许庚身,真能体味到醇亲王内心的委曲,抓住了全局的关键。话说得很直率,也很有力,一方面破除了慈禧太后心中最微妙曲折的疑忌——深恐醇亲王以“太上皇”的身分揽权,自己设下了一道樊篱;“永照现在规制,一切事体,先请懿旨,”就是表示,如果有“太上皇”的话,也是在御苑颐养的慈禧太后,而非醇亲王。

第二天上午,慈禧太后在养心殿准备议事之前,便收到了三个折子:醇亲王奕譞以“生长深宫”的身分,单独建言;另一个是王公及元部九卿由礼亲王世铎领衔上的公折,请慈禧太后再训政数年,“于明年皇上亲政后,仍每日召开臣工,读览章奏,俾皇上随时随事,亲承指示。”

再有一个折子,就是翁同和的底稿,颜讷谟诂领衔,作为御前大臣和乾清宫师傅们的分析。他们都是皇帝的侧近之臣,见闻较切,所以立言又别是一种法度,列举了三个理由,认为皇帝还未到可以亲政的时候。

第一个理由是说皇帝虽然天资聪明,过目成诵,然而经义至深,史书极博,讲习之事,犹未贯彻;第二个理由是说国家大事繁重,军机处的奏章和谕旨,虽然已奉命折呈一份,请皇帝见习讲解,但大到皇农礼乐,细到盐务、海关、漕粮,河运,可不能都一一明了;批折之事,还待讲求;第三个理由,其实也并不重要,是说皇帝的满洲话还没有学好。满蒙章奏,固然有用“国书”的,可是稍微重要的一些奏章谕旨,都用汉文,所以满洲话只能听,不能说,实在没有多大关系,不过总也是一个理由。

在这三个理由之下,翁同和所建议的不是训政,而是暂缓归政。翁同和之所以这样主张,自有他的用心:宁愿让光绪皇帝迟几年亲政,也不愿各为亲政,实际上却做慈禧太后的傀儡;而一旦亲政,便大权独揽,乾细独断,再不用慈禧太后从中插手干涉。然而翁同和的这番良若用心,却没有人能理会;即使有人能领会,也不敢说破。

因为有李莲英的斡旋,所以慈禧太后对王公大臣上折并不感到意外,但对折子的内容却微感到有些意外,使她不得不佩服李莲英的先见之明了。

一个是醇亲王的折子。原以为他会奏清暂缓归政几年,不想竟出以训政的建议;而且“永照现在规制,一切事体,先请懿旨,再于皇帝前奏闻”这两句话,等于说是训政永无限期。这也是醇亲王在表明心迹,他永远不会以皇帝先王之尊,生什么妄想。

再一个就是翁同和的折子,在御前大臣及乾清宫的师傅看,清皇太后暂缓归政,是有期限的,“一二年后,圣学大成,春租鼎盛,从容援政”。这也就是等于说一二年后,自己把权力交个一干二净,光绪皇帝再不受自己的约束。这果真就像李莲英所说的那样,皇帝内心里确定是桀傲不训的。再加上那些御前大臣和师傅们的怂恿,自己完全交出权力后,确实不太容易约束他。到那时,自己岂不是悔之晚矣?看来是迟两年归政不如暂且训政。

慈禧太后打定了主意,但总觉得“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还是把亲信太监李莲英找来问一问比较放心,李莲英在关键时候总有些独到的见解。

“小李子,”慈禧太后说道,“你说是暂时不归政得好,还是训政得好?”

“这些政事,奴才不敢妄说。”李莲英答道,“不过奴才觉得权力放出去以后,总是不太容易收回,与其到时想收收不回来,不如现在不放得好。”李莲英不直接回答慈禧太后的问话,而是拐弯抹角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依你的意思,现在还是训政得好。”慈禧太后说道,“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

“不过事不宜迟,还得请老佛爷速战速决。”速战速决这几个字,李莲英说得很重。

慈禧太后果真速战速决,于第二天上午第二次颁发懿旨,装摸作样地宣诏:

“兹复披览该王大臣等章奏,历陈时势艰难,军国重要。

醇亲王折内,兼以念。切字社,仰慰先灵等词。谆谆吁请,回环循览,悚惕实深。国家值此时艰,定纪整纲,百废等举。皇帝初亲大政,决疑定策,不能不遇事提撕,期臻周妥。既据该王大臣等再三沥恳,何敢固守一已守经之义,致违天下众论之公也!勉允所请,于皇帝亲政后,再行训政数年。”

至此,由慈禧太后和李莲英导演的“归政”骗局结束了。

慈禧太后仍是以前的慈禧太后,权力丝毫不曾妥损;光绪皇帝还是以前的光绪皇帝,本该守政,执掌全部权力,但结果没有得到一点权力,反而被慈禧太后冠以“训政”的名义而失去了几年亲政的机会。

不但暗自庆幸,而且拍手叫好的就是李莲英了。慈禧太后的权力,也就等于是他的权力,只要慈禧太后权力在,自己受其宠爱就可以作威作福。

慈禧太后颁布了训政懿旨以后,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一件事总算可以放了心,”慈禧太后自言自语道,然后又转向侍立在一旁的李莲英说道,“小李子,那剩下的两件事,你以后要好好地给我留点神,多给我出些主意。”她说的剩下的两件事,指的就是李莲英曾说过的驯服光绪皇帝和大力提拔亲信。

李莲英心照不宣,很爽快地答道:“老佛爷放心好了,奴才会时刻留心的,什么时候有事,奴才随时向您报告。”

慈禧太后训政以后,疆臣中有不少人进京谒见慈禧太后的。一则探探京城里的政治形势,二则也有可能从训政的慈禧太后处再捞取些政治资本。海军大臣兼南洋大臣李鸿章就是其中之一,李鸿章进京除带了十万两银子外,还带上了他的两条最珍贵的,也是他最喜爱的西洋哈巴狗。

李鸿章进京以后,第一个拜访的既不是皇帝和慈禧太后,也不是王公大臣,而是李莲英。

当时李莲英刚从宫中回来,还没有坐稳,便听家人忽报:

“中堂李大人求见老爷!”

李莲英听说是李鸿章来见,慌忙整衣出来相迎,挽住李鸿章说道:“不知哪股风把您李大人吹来,李某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哎,总管大人客气了。鸿章能拜见总管大人,实是李某三生有幸呀!”李鸿章说完,命仆人把礼品单带过来。李莲英一看,除了五万两银票外,还有一只西洋哈巴狗。李莲英对银票没有多大兴趣,倒对哈巴狗产生了兴趣。

“什么样的哈巴狗,快拿出来让我看看。”李莲英说道。

李鸿章忙让仆人从外面进来。仆人怀里搂着一条西洋哈巴狗。这狗真是可爱极了: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色的毛;两只眼睛大大的,一会儿转过头来瞅瞅这个人,一会儿又转过头去看看那个人;两只大大的耳朵耷拉着,盖住了大半个脸部;腿短短的,前面的两个爪子还向外拐着。这条狗看见李鸿章,“噌”的一声从仆人怀里挣脱出来,很麻利地上到李鸿章的肩膀上,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李鸿章爱抚着把狗从肩上拿下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抚摸着说道:“微臣在出使法国时,从法国带回国两条狗,这是其中之一。这两条狗也是微臣最喜爱的,这次进京全带过来了。一条进献给老佛爷,这一条进献给您总管大人。”李鸿章说完,双手抱着,把狗递给了李莲英。

李莲英也双手接过来,抱在怀里,一边轻轻抚摸着狗,一边说:“多谢中堂大人!如果献给老佛爷的话,老佛爷一定会喜欢得了不得。”哈巴狗在李莲英怀里,任由他抚摸,一动也不动,只是两眼死盯着李鸿章。

“总管大人,”李鸿章开始说正事了,“老佛爷归政之时,来了一个训政,你认为这形势将向何处发展?”

“经过一番惊心动魄的斗争后,反正是老佛爷取得了暂时的胜利。”李莲英说道,“这种形势估计在近几年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不过几年以后斗争也许会更复杂,更厉害。”

“你认为最后谁将会取胜?”

“照目前的形势看,估计最后的胜利将是老佛爷。不过——”李莲英把话锋一转道,“这还需要中堂大人的大力支持。”李莲英在拉拢李鸿章。李莲英早就看出,慈禧太后在以后的斗争中,少不了地方上这个最有力的支持者。

“到那时,微臣会尽自己的一份微薄之力的,不过,还需总管大人在老佛爷面前为微臣美言几句。”这是在互想利用。

李莲英想利用李鸿章来巩固慈禧太后的权力,借以巩固自己的权力;李鸿章也需要李莲英在慈禧太后面前为自己进言,不致于失宠于慈禧太后。

“中堂大人尽管放心好了,”李莲英说道,“只要有我在老佛爷身边,你尽管瞧好吧,老佛爷绝对亏待不了你。”

“好,我就多谢总管大人了。如果总管大人没有别的事的话,那微臣就告辞了。”

“哎,说哪里话?既然来了,就一定要吃过饭再走,这是规矩。自从你刚一来到,我就吩咐家人备饭去了。”真是狗眼看人,有高有低。曹瑞年来的时候他连说吃饭也不说,他也不说那是规矩了。

正说着,家人过来报告道:“饭备好了,请老爷和中堂大人过去。”

李莲英不容李鸿章多说,拉起李鸿章就走,边走还边说道:“你看你看,饭都备好了,你怎么还能走呢?”

“那微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鸿章本也不想走,说走那只是客套话,便就势跟了李莲英了。

饭菜真是丰盛。鸡鸭鱼肉、山珍海味,样样俱全。李莲英又把出一瓶珍藏多年的上等好酒请李鸿章喝,李鸿章也不推辞,只顾大喝起来。末了,又上了一大碗燕窝汤,李莲英亲手抱一大块燕窝放到李鸿章碗里,说道:“老佛爷赏的,尝尝吧!”

“好吃!好吃!”李鸿章夹了一小块放在嘴里嚼了嚼,连声称赞。

直吃到酒足饭饱,至晚方散。李鸿章看看时间不早了,便起身告辞道:“微臣有机会一定再来拜访总管大人。天色不早了,微臣今天就暂且告辞。”

“那莲英就不远送了。请中堂大人慢走。”

李鸿章刚一转身,只见那条哈巴狗又“噌”的一下从李莲英怀里挣脱出来,麻利地跳到李鸿章的肩膀上。李莲英因为喜爱这条狗,一直就抱在怀里,连吃饭也没有放下。原来这条狗一直盯着李鸿章。现在见他要走,便从李莲英怀里挣脱出来。李鸿章把他抱下来,重又交给李莲英说道:“这个家伙,还蛮有人情味。”

李莲英接过狗,若有所思地对李鸿章说道:“中堂大人,莲英认为进献老佛爷的那条狗由我来进献更好,我可以借机在老佛爷面前为中堂大人美言几句。”

“好,只要总管大人认为可以的事,微臣自然遵从。”李鸿章爽快地答道,“我马上派人给您送来。”

“那就多谢中堂大人了。”

慈禧太后训政,皇帝“亲政”,这倒为慈禧太后节省下不少接见臣工的时间。这天慈禧太后正在宫中和宫女闲聊,忽然从外面蹦过来一只西洋哈巴狗,把慈禧太后吓了一跳。

“这是谁干的好事?”慈禧太后怒气冲冲地问道,再仔细一看这条小狗,长长的毛,又大又圆的眼睛,腿短短的,走起路来,一双大大的耳朵忽闪忽闪的,还挺可爱的。慈禧太后心中欢喜,便换了副笑脸问道:“这是谁的小狗,我怎么从来就没见过,那么可爱,又那么机灵。”

“不知道,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宫女们回答道。

“过来!过来!”慈禧太后向小狗招一招手,说道,“让我好好看看。”

那小狗好像懂得人性似的,顺从地来到慈禧太后身边,让她抱着,抚摸它的长毛。“这么可爱的小狗,难道竟没有主人?”

慈禧太后禁不住问道。

忽然李莲英从外面进来,见了慈禧纳头便拜道:“奴才给老佛爷请罪!”

“哎,你这是为何啊?”慈禧太后问李莲英道。

“奴才怀疑这条狗是不是把您给吓了?”

“刚一进来时,是吓了我一跳。”慈禧太后奇怪地问道,“怎么,这条狗是你的?好可爱哟!”慈禧太后又一次爱抚地抚摸一下小狗。

“这也不是奴才的,”李莲英见慈禧太后挺喜欢这条小狗,高兴地说道,“这是老佛爷您的。”

“我的?”慈禧太后更奇怪了,“这是谁送给我的?”

“是李中堂。”

“李鸿章?他怎么不来见我?”

“李中堂是昨天刚到的,他还没敢来见老佛爷,先托奴才把这条狗送给您。这是李中堂出使法国时,专门从法国给老佛爷带回来的。刚才我抱着想给老佛爷送来,可是一不小心让它挣跑了,一直向这跑来,奴才在后面都追不上。没想到这条狗好像跟老佛爷有些缘份似的,一见面就跟老佛爷这么亲热。”

这几句话说得慈禧太后非常中听,只见她高兴地说道:

“我也奇怪,它一点也不怕我,好像竟是专门为我驯养的似的。”

“这是老佛爷您洪福所至,波及万物生灵啊!”

“嗯,我知道,你又在说讨好人的话了。”慈禧太后嘴里是这样说着,心里却觉得特别高兴。

“那它为啥不对别的宫女那么亲热呢?”李莲英故意委屈地说道。

“说的也对。“慈禧太后若有所思地又说道,“你说李鸿章还没敢见我,他怎么那么怕我呢?”

“老佛爷身为万圣之尊,哪个不仰,哪个不怕呢?”

“你就让他明天来见我吧。”

“是!”李莲英说着,看了看左右的宫女,“不过——”

慈禧太后知道,李莲英肯定有事情想和她单独说说,于是便对宫女们挥了挥手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是!”宫女们悄悄地退了下去。

“有什么你就说吧。”慈禧太后对李莲英说道。

“老佛爷打算这次怎么对待李中堂?”

“怎样对待,还像以前那样呗。”

“老佛爷认为那样合适吗?”

“怎么不合适?你说说看。”

“现在形势是皇帝亲政,老佛爷训政,权力掌握在老佛爷手里,而一旦皇帝大婚后,老佛爷就要完全归政。现在正是用得着李中堂这样的人啊!”

“是用得着!”慈禧太后若有所思地说道。

“当然用得着,老佛爷您想想,李中堂现在是海军大臣,掌管着海军,又是淮军将领,可是地方上最有实力的人物。说不定以后发生什么事,只要李中堂站出来一说话,地方上哪一个不听李中堂的。”

“你的意思是说,要对李鸿章大力抚慰,是不是?”

“这是老佛爷您自己的事情,您就看着办吧,奴才的意见只是个参考。”

慈禧太后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回答,她眼睛望着窗外,好像意识到以后的斗争形式还会更复杂,更险峻,更你死我活。

第二天,由李莲英传旨,慈禧太后要召见李鸿章。李鸿章从前在被慈禧太后召见时,还没有感到很害怕过。谁知现在官做得越大,胆子却越小了,李鸿章在见慈禧太后前,总是感到战战兢兢的,不住地拿袖子擦着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

“中堂大人,老佛爷不会对你怎样的,不要害怕。”李莲英见李鸿章吓得直打哆嗦,安慰他道。

“我虽然不会害怕,好像今天天气特别凉爽,感到有些凉意。”李鸿章故意掩饰道。

李莲英感到好笑:都吓成这个样子了,还硬充楞头青,说不害怕,那你头上的汗也是因为冷才冒出来的?不过李莲英并没有去揭他的短处,觉得像李鸿章这样的大人物,揭出来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李鸿章慢慢地踱进养心殿,抬头看见坐在案后的慈禧太后,赶快跪下磕头请安道:“臣李鸿章叩见皇太后。”

“李鸿章,你进京那么多天,为什么不来见我?”慈禧太后问道。

李鸿章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赶快又磕了一个头,诚惶诚恐地说道:“臣是前天刚到的,还没来得及拜见皇太后。”

没想到慈禧太后却微笑着说:“没什么大事,你坐吧。”

“谢皇太后!”李鸿章慢慢爬起来,坐在了椅子的边上。

“你送我的那条狗挺可爱的,显得和我特别亲近,又懂人性。”

“这是皇太后的福气。”李鸿章说道,“那条狗是臣去法时,专门从法国给老佛爷带过来的。”

“难为你那么为我费心。”

“那是臣应该做的。”

“海军办得如何?”

“上次醇亲王和李大总管去检阅过海军,都盛赞海军办得不错。”李鸿章借别人之口表达出了自己要说的话。“不过,鱼雷艇和军舰,还是显得不足,要办得特别如意的话还需要不少的款项。”

“淮军呢?”

“淮军也不错,每天都进行操练,装备也比以前有了改进。”

“海军是国家的海军,军队也都是国家的军队,要好好地办理,多为国家做出贡献。”慈禧太后若有所指地说道,“不但要防着外部敌人,也是防着内部敌人。”

慈禧太后这番话,是有极深用意的。一方面用海军和军队是国家的,来警告李鸿章以后不得妄自尊大,拥兵自重,造成对朝廷不利的局面;另一方面示意让他好好办理,便是对李鸿章的拉拢,即是海军和军队是我让你办理的,以后有什么事时你当然得为我效劳。她说的内部敌人显然指的是有可能和她争夺权力的光绪皇帝。这即是要李鸿章表态,以后一旦发生了争夺权力的流血冲突,你李鸿章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李鸿章听了这话,吓得赶快从椅子上跳下来,跪在慈禧太后面前磕了一个头。“谢老佛爷的恩典。”李鸿章诚惶诚恐地向慈禧太后表明态度说,“皇太后的话,臣一定牢记在心。

今后无论发生什么事,巨李鸿章都要誓死效力皇太后。”

慈禧太后看了李鸿章的一番表现,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

“你记住我的话就好,以后有什么事就多往我这里走走。”

“臣记住了。”李鸿章赶忙说道。

“好了,没什么事你就先走吧。”慈禧太后又关心地说道,”

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以后要多注意些自己的身体。”

慈禧太后一句话说得李鸿章心里热乎乎的,一激动眼泪就好像快要流出来的样子。他赶快把头偏向一边,拿袖子拭了拭眼角说道:“臣也祝老佛爷万寿无疆!”

“好了,你下去吧,我也该休息了。”慈禧太后李鸿章挥了一下手道。

“是!”李鸿章又磕了一个头,慢慢退了出去。

李鸿章从养心殿出来以后,李莲英赶快接住问道:“中堂大人,怎么样啊?”

“感觉还不错,老佛爷仍让臣掌管海军和淮军。”李鸿章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全靠总管大人费心呀。”

“哎,这算什么,朋友之间,互相照顾,互相帮助嘛。”李莲英满不在乎地说道,“以后,我们还要互相帮助,互相照顾。”

“说得好!”李鸿章心领神会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