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洞抚晋期间,南疆战云密布。十九世纪五十年代,法兰西第二帝国进一步推行殖民政策,将侵略矛头伸向印度支那地区。1858—1862 年,法国军队侵占南圻(今越南南部).七十年代又向北圻(越南北部)推进。八十年代初,茹费理内阁上台,加紧侵越战争。1883 年,威逼阮氏王朝签订顺化条约,取得对越南的“保护权”。法国殖民主义者丝毫不掩饰他们以越南为跳板进而侵略中国、争霸远东的目的。西贡总督杜白蕾说:“我们出现在这块富有的土地上,出现在这块与中国交界,也是中国西南各个富饶省份的天然产品出口的地方,根据我的意见,这是一个关系到我们今后在远东地区争霸的生死问题。”驻海防领事称北圻“是一个理想的军事基地,由于有了这个基地,一旦欧洲各强国瓜分中国时,我们将是一些最先在中国腹地的人。”为了保卫疆土,光绪七、八年间(1881年—1882 年),清军进驻滇、桂两省与越接壤地区。
光绪八年(1882 年),法军大举进攻北析,占领河内。越南政府请求中国方面援助,清军人越,大战一触即发。此时的张之洞,虽身膺北国疆吏,却索怀南天风云变幻。他屡上长篇奏折,详陈已见。光绪八年(1882 年)四月二十日,之洞上《越南日蹙宜筹兵遣使先发豫防折》,点明“法国图越窥滇,蓄谋已久”,提出预防之策十六条:成算、发兵、正名、审势、量力、取道、择使、选将、筹饷、议约、相机、刻期、广益、定局、兼筹、持久。光绪九年(1883 年)十一月初一,之洞更于一日之内为备战事连上三折。在《越事关系大局请断自宸衷片》中,他提出:
此举关系大局,固宜令廷臣会议以收集思广益之功,然制胜之要,则尤视圣心之定与不定耳,从来举大事者必须毅然担当,不计小利小害乃能成功,而兵事为尤甚,洋务为光甚。
敦请两宫皇太后速定战心:“与人角斗,既欲击之,又恐怒之,虽授以常胜之兵,无敌之炮,必不能取胜矣。”在《法患未已不可置兵折》中,之洞分析战局发展趋势:
法人见我确有斗志,军虽败而气不衰,必当逆计大举内犯之难,深入要求之不易,若其越广兼扰则彼势分力单,师老饷绌,合水路之全力,因粤民之众怒,大破之可也;即或相持不下,亦必大小数十战,持之一半年俟,彼实有悔祸之机,再议息兵之事亦可也。否则忽而趣战,忽而罢兵,将帅无所适从,诸军为之解体,从此海防一说皆属空谈,岂惟一法,恐东西洋各国皆将生心矣。
在《法衅已成敬陈战守事宜折》中,之洞预测“如此边患已亟,来春二月必有举动”,提出战守事宜十七条:决战计、固根本、策敌情、择战地、用刘团、用越民、务持久、散敌援、防津、防烟台、防旅顺、防粤、防江南闽浙、筹饷需、备军火、速文报、备重臣。
在法国侵略者咄咄逼人的压力下,清政府妥协退让,幻想委曲求全而不可得。朝野上下,主战呼声日高。在这种情况下,慈禧太后被迫改变态度,准备迎战。从张之洞的多次奏折中,她看出之洞不仅是坚定的主战派,而且对于具体作战方略多有考虑,自然将其列为主持抗法战事的人选。加之恰逢此时,之洞在晋抚任内因晋北七厅改制一事,与满蒙贵族发生矛盾,双方僵持不下,这更促使慈禧作出调之洞离晋赴粤的决定。
晋北七厅,指归化、萨拉齐、丰镇、宁远、托克托、林格尔、清水河七厅。这一带蒙汉杂居,统治权实际掌握在满蒙贵族之手,俨然独立王国,不受晋抚控驭。境内“游勇马贼之剽掠,河界地租之斗争,奸商大猾之挠乱,风气嚣然,隐患渐伏”,且“户口至今皆称寄民,不编籍贯,亦未立学,士无进步,农鲜恒心”。为了巩固晋北地区的统治秩序,发展经济、文化,之洞奏请将七厅改制,由专用旗人治理,改为”满汉统用”,编立户籍,清勘田亩,修筑驿道,广兴学校。这样一来,势必触动满蒙贵族的私利。因此,绥远将军丰绅,归化厅副都统奎英等便以改制“占碍旗民游牧”为由,横加阻挠。官司打到中央朝廷,慈禧颇感棘手。之洞改制之举明显占理,但满蒙贵族利益亦不可不加庇护。朝廷左右权衡,想出一举两得的高招:调之洞离晋赴粤。一来化解晋北七厅改制与否的矛盾,二来为大战在即的南疆前线配置一员主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