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阴冷宁静,月在草原上散落着银灰色的光芒。
龙牙子牵着马,驮着他心爱的女人;正走着,忽然发现不远处的土坡上站着一 个牵白马的人。那人身材魁梧,一身白锦素袍;眸子炯炯发亮,腰间的剑柄如同月 光一般皎洁。在灰暗的草原中,他显得十分匝眼。
这身影对于龙牙子来说,再熟悉不过了。他紧拉缰绳的手松弛下来,没有言语 地站住了。两个人默默的对视了许久。
“战剑,如果你喜欢她,就带她走吧!”龙牙子开口道。
“你舍得吗,龙牙子?”战剑的眉毛扬了扬,笑着道。
“恩。”龙牙子点了点头。
“可——你知道我是不会那么做的。”
“那么,就请你放我们走。”龙牙子恳求道。
“牙子,无论你跑到哪里,元昊都会找到你的。再说,除了西夏你哪也去不了。”
战剑漠然的回答。他心里不明白,什么原因能使龙牙子为了一个女人做出如此 巨大的牺牲,单纯的爱情是远远不够的。
“这是我的事不用你管。”龙牙子吼道。
“对不起,牙子;我不能放你走。”
“你要我怎么样?难道我们也要刀剑相向吗?”
战剑笑了,拔剑指向龙牙子说道:“我不能看着你毁在这个女人的手里;如果 你想从这里离开,只有两个选择:一,杀了马背上的女人;二,从我的尸体上踏过 去。”
寒光在龙牙子的眼前闪过,凝滞的空气中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龙牙子犹豫了。
战剑是他的恩人,最好的朋友,如果说他在这个世上还可以信赖,豁出性命去 保护的人话,就只有战剑了。战剑是拿准龙牙子不会因为一个女人向他挥剑的。可 这次他想错了,马背上的女人不是一般女人,龙牙子为了她是连性命也豁得出去的。
“你不要逼我!”
龙牙子怒吼着,一刀劈过来。战剑并没有躲闪,没有料到龙牙子这一刀是实实 在在劈了过来。等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咔嚓,战剑的半条胳臂连 着手中的剑落了下去。他睁大了眼睛看着龙牙子,目光充满了疑惑和惊讶,接着身 子一歪倒了下去。
龙牙子顾不得去看昔日战友的伤势,跳上马抱着心爱的女人朝草原的西方驰去。 至此,他知道,这里已经再没有他留恋的东西了。
“吃点东西吧!”
奔波了一天,两个人早已是饥肠漉漉了。龙牙子把干饼递到布丽盖荷椰的面前。
布丽盖荷椰把头扭向了一边。她从未有过的厌恶面前的这个男人。为了女人居 然变得如此的懦弱,如此的下作,连自己的朋友也要杀害。
“吃,吃一点吧!不然身子会吃不消的。”龙牙子恳求道。
“你杀了我吧!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布丽盖荷椰朝他吼道。
龙牙子的眼里含着泪,可心里却在流血。
“如果你真的那样恨我,就请杀死我吧!”
龙牙子把匕首递了过去。布丽盖荷椰抢过匕首,愤怒地看着他。她紧握着刀的 手在颤抖,迟迟不敢下手。
“来呀,杀死我吧,杀了我,我的心会好受些!”
龙牙子大吼,热泪狂涌。布丽盖荷椰的眉头一皱,两行清泪从眼中滚下。她一 脸木然的看着龙牙子,可手中的匕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牢牢插入了对方的胸膛。
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来,染红了刀柄。布丽盖荷椰感到一种粘稠火热的东西粘在 了手上,急忙松开了刀柄。白皙的手指变得血红,那颜色叫人恶心,心颤;她倒退 了两步。
龙牙子望着她,脸上的表情居然没有一点的痛苦。突然,他跪了下去,一把抱 住了布丽盖荷椰的大腿,哀嚎起来。
“姐姐——你杀了我吧!我不是人,是畜生!”
布丽盖荷椰的心猛然一跳,脑袋轰鸣,一片空白。
“姐姐?谁是你姐姐?”她吃惊的叫道。
龙牙子哭泣着,用手从脖子上摘下那枚玉坠递到她眼前,说道:“这个是母亲 留给我的。她的名字叫莫伊青黛…”
晴天划过的一道霹雳,她顿时呆住了。
“不是真的,这一定是场梦,一场可怕的噩梦…”布丽盖荷椰喃喃自语,玄而 又轻笑起来。她踉跄地向远出走去,不小心又扑倒在地上。她跪在那里,手指在杂 草中抓出了血。
“天神啊,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这样对待我?”
她叫着,眼泪象汹涌的洪水般决堤了。泪水冲刷着她的屈辱和怨恨,仿佛连同 整个人和这个世界都冲走了一般。
“父王啊,您一定想不到吧。我虽然没有找到母亲,可找到了弟弟。只是没有 想到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您…您当初为什么不让女儿陪您一同去呢?”
布丽盖荷椰哭述着,哀凄的声音象利刃戳在了龙牙子的心上,这比伤口更疼痛。
“姐姐,你原谅我吧!”他哭诉道。
渐渐的,布丽盖荷椰平静下来,用袖口搽干了脸,然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你不再亏欠我什么,刚才的那一刀将什么都抵过了!”
说完,她迈开步子朝大湖走去,走得那样沉稳,那样轻盈。龙牙子望着那个洁 白,婀娜的身影,一股不祥的预感笼上心头。他想扑上去拦住她,可是一种强大的 力量正压抑着他。伤痛加上心痛使他的两腿不听使唤,一动不能动。
龙牙子就那样看着,看着冰冷的湖水一点点吞没了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 嗓子喑哑了,肉体连同灵魂都死掉了一般,只残存下那一点点模糊的视觉了!当湖 水淹没了布丽盖荷椰的头顶时,这点视觉也跟着消失了。龙牙子的身子一歪,倒在 了草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