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扩作为光宗惟一的子嗣,自幼受到良好的教育。光宗即位后,他受封嘉王,到宫外府第居住,光宗不仅将自己在东宫时收藏的图书全部赐予他,还亲自挑选了黄裳、陈傅良、彭龟年等一批名儒,担任他的老师。嘉王学习也非常勤奋。他即位初,曾亲自开列了10部经史书目,又开列了一张10人的名单,对彭龟年说:“朕读的书太少了,打算把讲官增置到10名,每人各专讲一书。”他选定的讲官中,既有原嘉王府的黄裳等人,更有他仰慕已久的大儒朱熹,堪称极尽一时之选。
尽管宁宗好学,但他似乎只注重读书的数量,对书中的内容意义却是一知半解,更谈不上灵活运用了,他的理政能力未能有所提高。即位不久,群臣的奏疏就因得不到他的及时批复而堆积如山。彭龟年建议他,让负责进呈奏疏的通进司把奏疏开列一单,皇帝阅后,在单子上注明需要亲自过目的部分,其他的就可交由三省、枢密院处理,这样,处理奏章的效率就可以大大提高。对自己这位学生的天分,彭龟年深有了解,因此他干脆附上了单子的格式,以便宁宗能够照葫芦画瓢。但这番几乎是手把手的教导,不知宁宗是真看不懂,还是嫌麻烦,最终没有采纳。凡是大臣的奏章,他一律批“可”,倒也省去了不少时间,只是害得臣下们大费脑筋,两位大臣的奏章针锋相对,皇上都批了“可”,到底以谁为是呢?
即使是临朝听政,臣下们也难得听到宁宗自己对政事的看法。负责记录皇帝言行的起居舍人卫泾,曾经描述了他亲眼目睹的宁宗上朝情形:“陛下每次面见群臣,无论群臣所奏连篇累牍,时间多长,陛下都和颜悦色,耐心听取,没有一点厌倦的样子,这是皇帝谦虚,未尝有所咨访询问,多是默默地接受而已。”宁宗耐性很好,但这并不能帮助他解决实际问题。他既没带脑子也没带嘴,只空带了一双耳朵去上朝,大臣们的论奏听完了就完了,既不表态,也不决断,进奏者已经口干舌燥,最后却仍然不得要领。如此听政,身为臣子的卫泾只有以“谦虚”来为宁宗辩护,料想他心里也在怀疑当朝天子的智力水平吧。
批阅奏章,临朝听政,这些都是皇帝表达自己意旨的正常途径,而宁宗也许是不愿意受到任何约束,所以选择了一条非正常的理政途径——御笔。御笔由皇帝在内宫批示,不经过三省等中央决策机构,直接下达执行。这种做法失去了对君权的制约,是不合制度的。传达御宋代杂剧图笔必经宦官和近幸之手,如果皇帝是精明强干之君,尚不致酿成大患,但宁宗却是个理政能力不强的皇帝,滥用御笔只能为权臣专政制造可乘之机。他们通过勾结宦官和后宫,或对御笔的批示施加影响,或在御笔的传达过程中上下其手,让御笔成为自己利用的工具,甚至假造御笔,代行皇帝之权。一次内廷宴会,一名伶人扮演买伞的顾客,他挑剔卖伞者,说雨伞只油了外面:“如今正(政)如客人卖伞,不油(由)里面。”巧妙地以谐音暗指政事不由内(宁宗)做主,而观剧的宁宗却懵(měnɡ)然不晓何意。面对这样的皇上,权臣自然是有恃无恐,更加肆意妄为了。
虽然宁宗对政事少有自己的主见,但他对台谏的意见却是十分重视。宋代的台谏官有纠正帝王为政疏失、弹劾百官的权力,他们的议论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当时的公众舆论,历代宋帝都非常重视台谏奏议。宁宗严格遵循祖宗之法,曾对人说:“台谏者,公论自出,心尝畏之。”殊不知,台谏的公正性是建立在帝王有知人之明的前提之上的,只有正直的士大夫入选台谏,才能使台谏发挥正常、良好的作用,而宁宗却缺乏辨别人才的能力,居心叵测之辈因而可以大肆引荐党羽进入台谏,控制言路。宁宗一味认定台谏之议代表公论,不可不听,至于台谏官到底是君子还是小人,却不闻不问。结果,原本受到士大夫尊敬和向往的台谏职位上,充斥着败类,他们打击异己、讨好权臣,是权臣用以控制宁宗的又一有效工具。
宁宗不仅头脑简单,而且身体也不好。史载,宁宗走到哪里,都有两个小太监扛着两扇小屏作前导,一屏上写“少饮酒,怕吐”,一屏上写“少食生冷,怕肚痛”,可见他体质羸(léi)弱。健康状况也影响了宁宗处理政务,他整日深居内宫,下情难以上达,要蒙蔽他也就更加容易了。
当然,宁宗为人尚不失仁厚,对民间疾苦颇为关心和同情。即位前,他护送高宗灵柩去山阴下葬,路上见到农民在田间艰难稼穑的场景,感慨地对左右说:“平常在深宫之内,怎能知道劳动的艰苦!”即位后,宁宗几乎每年都颁布蠲免各种赋税的诏书。在个人日常生活上,宁宗也力行节俭。他平时穿戴朴素,并不过分讲究,饮食器皿也不奢华,使用的酒器都是以锡代银。有一年元宵夜,一个宦官见宁宗独自端坐在清冷的烛光下,便问:“上元之夜,官家为什么不大摆宴席庆祝一下?”宁宗愀然答道:“你知道什么!外间百姓没有饭吃,朕怎么能有心思饮酒呢?”时人评价宁宗在位期间,“无声色之奉,无游畋(tin)之娱,无耽乐饮酒之过,不事奢靡,不殖货利,不行暴虐,凡前代帝王失德之事,陛下皆无之”。其中虽然有臣下对皇帝的溢美成分,但相比许多贪图享乐、不顾百姓死活的君主,宁宗的确当得起这一评价。只可惜他有德无才,在位30年间被权臣和后宫控制,不过是坐在龙椅上的一具傀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