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惊变》第五章 惊魂甫定,聚焦灵武(3)


玄宗的蜀中行总算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十天后,即七月二十八日,历尽千辛万苦的唐玄宗终于到达了成都。史书上这里只写了一句:“庚辰,上皇至成都,从官及六军至者千三百人而已。”大约是史官和玄宗一起累的不行了,连话都懒的说了,所以玄宗没什么行动,而史官也正好偷懒。再量一下行程,基本上是从河池到普安路程的一半,所以十天的时间还算正常。至此我们可以看出,这一路上,玄宗都是马不停蹄,不曾有丝毫懈怠,历经一个月零十一天的艰难跋涉,终于到达目的地了——这可是曾让李白喊出“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的登天之路啊,真难为了老人家。想来玄宗居于深宫之中,肯定谈不上天天锻炼,也没喝壮骨粉之类的东西,可身体实在很棒。众人当初都不想入蜀,除却遥远之外,可能也担心自己受不了路途的艰险,玄宗却是一往无前的抱定入蜀的念头,现在想想,也难怪呢,人家体格有这个资本,所以不怕,不然换李亨试试,这么走一个多月,到成都之后非病倒不可。其实走上栈道的不止是一位老人,还有另一位老人,高力士。从记载来看,高力士比李隆基大一岁,但有人考证出来高力士比李隆基又小那么几岁。无论如何,“高将军”也是一位老人了。

也许曾有两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的走过栈道。栈道下的绝壁,可曾使他们后怕?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也逐渐暗淡下去,听着山中猿猱凄哀的叫声,玄宗可曾黯然神伤?杜鹃那“不如归去”的悲啼,可曾引起他对长安的思念?——也许,兼而有之吧。然而更动人的,是剑阁那些在冷雨凄风中颤抖的铃儿们,它们无助的清脆铜音,谱成了玄宗心中一曲无限惆怅的悲歌……

不错,剑阁闻铃。

玄宗在剑阁的一夜哀伤,历来是文人们不肯轻易放过的题材。《长恨歌》里面写到了“行宫见月伤心色,夜雨闻铃肠断声”,《长生殿》里二十九出直接题为“闻铃”,里面有一段《武陵花前腔》,很是经典:

淅淅零零,一片凄然心暗惊。遥听隔山隔树,战合风雨,高响低鸣。一点一滴又一声,一点一滴又一声,和愁人血泪交相迸。对这伤情处,转自忆荒茔。白杨萧瑟雨纵横,此际孤魂凄冷。鬼火光寒,草间湿乱萤。只悔仓皇负了卿,负了卿!我独在人间,委实的不愿生。语娉婷,相将早晚伴幽冥。一恸空山寂,铃声相应,阁道崚嶒,似我回肠恨怎平!

其实这些应该都来自于唐代一些笔记的记载,如《明皇杂录》里写道:“明皇既幸蜀,西南行,初入斜谷,属霖雨涉旬,于栈道雨中闻铃,音与山相应。上既悼念贵妃,采其声为《雨霖铃》曲,以寄恨焉。”这也便是词牌《雨霖铃》的来历。除此之外,不能不说当事人李隆基的一首诗有着非常重要的作用——《幸蜀西至剑阁》(阁一为门):“剑阁横云峻,銮舆出狩回。翠屏千仞合,丹嶂五丁开。灌木萦旗转,仙云拂马来。乘时方在德,嗟尔勒铭才。”单看词意,并未写到铃声什么的,其情调也并不很低沉。但既然有了这么一首诗,说明玄宗在这里还是很许多感慨的,否则也不会诗兴大发了。

不过留在剑阁的也不都是凄凉,张邦伸《云栈红程》卷六:“二十里至上亭铺,古名郎当驿。明皇入蜀,雨中于此闻铃声,问黄幡绰:‘铃语云何?’对曰:‘似谓三郎郎当!’”类似的记载在《历代诗话》等很多书中也有。但不同的是,很多地方都写作“唐明皇自蜀还京道中”,且听到的不是阁楼上的铃声,而是驼铃。究竟是在去的途中听到的,还是回来时听的?抑或是两次都听到了?这就不得而知了,但两次作用则明显不同,前者是给文人们准备的题材,可以尽展其才华,大作感伤文字;后者则是给唐宋诙谐调侃的人准备的,一句“三郎郎当”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就连玄宗自己听后都“愧且笑”。

“郎当”的意思有很多,如破败、紊乱,衣服不合身、不整齐,样子狼狈、颓废,还有形容不成器的意思,另外也通“锒铛”。虽则如此,其大意基本都一样。三郎郎当,郎当了自己,也郎当了天下。

二、李亨的“西行漫记”——灵武之行

玄宗到了成都,他的行动就算告一段落。下面该说说本章的主角李亨了。

太子李亨留下来以后,却一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广平王李俶也一样没主意,问道:“天快黑了,此地不宜久留,大家觉得该去哪里好呢?”结果众人都不说话。这时建宁王李倓说:“殿下昔尝为朔方节度大使,将吏岁时致启,略识其姓名。今河西、陇右之众皆败降贼,父兄子弟多在贼中,或生异图。朔方道近,士马全盛,裴冕衣冠名族,必无贰心。贼入长安方虏掠,未暇徇地,乘此速往就之,徐图大举,此上策也。”

插点题外的东西,李亨曾任过朔方节度大使,就是他这个“节度大使”费了我一番功夫。为何不称朔方节度使呢?这个“大”字有什么特别么?《唐六典》:“若诸州在节度内者,皆受节度焉。其福州经略使、登州平海军则不在节度之内。凡亲王总戎则曰元帅,文、武官总统者则曰总管。以奉使言之;则曰节度使,有大使焉,有副大使焉,有副使焉,有判官焉。”《旧唐书》则说:“以奉使言之,则曰节度使,有大使、副使、判官。”对这个问题解释的似乎都不是特别清楚,而《新唐书》中写道:“节度使、副大使知节度事、行军司马、副使、判官、支使、掌书记、推官、巡官、衙推各一人,同节度副使十人……其后有持节为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者,正节度也。诸王拜节度大使者,皆留京师。”这就比较清楚了,诸王任节度大使,但都留在长安,真正起作用的正节度,其实就是副大使知节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