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惊变》第七章 大会战(6)


但李泌去意已决,肃宗挽留的也有麻木了,最后不得已,只好允许他回衡山。肃宗还是很礼待李泌的,下诏让郡县官为李泌在山中建造房屋,而李泌的“退休金”是三品俸料。等李泌再回到朝廷,已是代宗时期。至此,我们的神仙弟弟、白衣卿相李泌,在安史之乱中的登场宣告结束。

㈡、六等定罪

十月十九日,肃宗从凤翔动身,返回长安,同时派玄宗时期的老臣韦见素去蜀中迎接玄宗。二十二日,肃宗到达咸阳的望贤宫,在这里收到了克复洛阳的捷报。第二天,肃宗进入长安,城中百姓出城二十里来迎接,络绎不绝,众人“舞跃呼万岁”,甚至有人哭泣起来。于是肃宗入居大明宫。当初那般狼狈出逃,今番终于可以回到自幼居住的皇宫中,而且这回是以皇帝的身份——不知面对长安中高大的、虽无昔日的金碧辉煌却仍有着往日气派的皇宫,肃宗是否会想起灵武那个简陋的城楼来?宫殿情况不详,但李唐王朝的太庙则是确定被叛军烧毁了,肃宗身着白衣,向着太庙大哭了三天。私下里替肃宗捏把汗,第一天哭还好办,后两天可怎么熬啊……当天,玄宗也从蜀中出发。

当初被留在长安没有带到洛阳的一些朝臣,现在重又归于朝廷。御史中丞崔器命令这些接受过伪职的人都解下帽子,光着脚站在含元殿前,自己捶打自己的胸口(估计可能还有痛哭一项,以表示痛心),然后顿首谢罪,并且让百官都在含元殿的台上观看。这个办法实在是有点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好歹人家也是官员啊,顿首请罪倒也罢了,只是那个“搏膺”,这动作总让人想到动画片里的大猩猩,只怕做出来比较没面子。可是不做也不行,因为周围立着持武器的士兵呢,不做的后果大约是要吃皮肉之苦了。

过了几天,洛阳的那批陷贼的官员也被带到了。当广平王李俶进入洛阳后,百官中接受过伪职的大臣,包括陈希烈等在内的三百余人,都穿着白色的衣服悲泣着请罪。广平按照肃宗的吩咐,先释放了他们,不久把他们集中押往长安。二十五日,又是崔器,命令这些人到朝堂上向肃宗请罪,就像长安的这群大臣一样,在依次捶胸顿足痛哭流涕叩首请罪之后,把他们关进了大理寺和京兆府的监狱中,便是府县中为叛军干过事的小官吏,被抓到后也关了进去。忽然明白为什么陷贼一事对王维影响那么大了,要知道,陷贼后的王维,很以此苦恼,每次给皇帝写奏章都写的相当沉痛。原以为是“诗佛”王维受儒家忠君思想很深,虽然以释家心态来处世,但大事的原则上仍以中国传统的儒家士大夫思想标准来衡量。当然事实上也是如此,只不过,还有一个原因,怕是那顿“捶胸顿足”给他的刺激太大了,王维一直都是很清高的,如今要当着这么多人这么做,真是件痛苦的事情。

这时朝廷树立了几个模范。第一个是汲郡人甄济。甄济本来隐居在青岩山,安禄山曾任他为掌书记。后来甄济觉察到安禄山的野心,就假称中风,让人抬回到家中。安禄山反叛之后,不放心甄济,就让蔡希德带着两个手持大刀的刽子手去召唤甄济,甄济就伸着脑袋让他们杀,蔡希德一看他这样,觉得的确是有病,否则要是没病谁也不敢再欺骗下去,因此回去报告了安禄山。后来安庆绪也曾派人把甄济强行抬到东京,等广平收复东京的时候,甄济便起来到军中去谒见李俶。这么个模范,当然要好好抓住大做文章了,肃宗让被送到长安的甄济住在三司的馆舍中,命令陷过贼的人列队向他拜伏,目的是让这些人惭愧。还有一位,国子司业苏源明,当初他假装有病(实在幸运很多,没像王维那样装哑巴),没有接受安禄山的委任,肃宗也提拔了他。

二十八日,肃宗登临丹凤门,颁诏说:“士庶受贼官禄,为贼用者,令三司条件闻奏;其因战被虏,或所居密近,因与贼往来者,皆听自首除罪;其子女为贼所污者,勿问。”意思是:官吏和百姓中接受过伪职、俸禄或为叛军干过事的人,三司要分不同情况上奏。在战斗中被俘的将士,或与叛军住的近因而与其有往来的人,一律允许自首而免其罪。家中有妇女被叛军污辱的,都不问罪。

对这些“罪人”的处理是要到十二月才有了定论。十二月初八,肃宗任命礼部尚书李岘、兵部侍郎吕諲为详理使,与御史大夫崔器一起处置这些案件,李岘又任命李栖筠为详理判官。吕、崔二人很严酷,而李栖筠、李岘则多从宽处理。当时崔器和吕諲上书说:“那些投降过叛军的官吏,背叛了自己的国家,依附于伪政府,按照法律都应该处死。”这实在是太严厉了,光洛阳回来的大臣就有三百多人,真这么做的话就太过分了。肃宗本是想按照他们的意见来办,幸而李岘不支持这么做,他觉得:“贼陷两京,天子南巡,人自逃生。此属皆陛下亲戚或勋旧子孙,今一概以叛法处死,恐乖仁恕之道。且河北未平,群臣陷贼者尚多,若宽之,足开自新之路;若尽诛,是坚其附贼之心边。《书》曰:‘歼厥渠魁,胁从罔理。’、器守文,不达大体。惟陛下图之。”叛军攻陷两京时连天子都避难去了,人们也只好各自逃生,别说投降的人中有皇帝的亲戚,若杀了他们会有违皇帝的“仁恕之道”,何况河北还没有平定,那的大臣中也有很多是类似于这些人的,若看到这些人被宽大处理,那他们也照样可以自新;如果有很严厉的处罚则会坚定他们投敌的决心。这样大臣们争论了数日,最后肃宗还是依从了李岘的建议,决定以六等定罪:重者刑之于市,次赐自尽,次重杖一百,次三等流、贬。虽然是比全部都处死要强,但很多人都是被迫接受伪职的,至少都要贬官,还是有点严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