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到了朕的宫里呢?”
吴侍巾满面含羞,偏着脸,眼瞅着地砖,幽幽说道:
“臣妾本是晋阳读书人家女儿,从小许配给表哥许郎。十五岁时,准备婚嫁,臣妾与母亲一起到街上买绣嫁衣的丝线,不想遇上了海陵王李元吉,当即把臣妾抢走,海陵王伏诛后,臣妾就随着贵妃来到了后宫。”
“还有一大段曲折的故事呢。”太宗大手抚弄着吴侍巾,“朕看你娴丽静婉,朕从心里喜欢,你愿意服侍朕吗?”
吴侍巾满面通红,好半天才点了点头。太宗二话没说,当即把吴侍巾横抱起来,走向寝屋。
听说皇上驾临,正在花园里徜徉的杨氏妃,急忙回转,刚到自家殿门口,却让皇上的贴身近侍赵公公伸手拦住了,赵公公客气地说:
“皇上在里面有些小事,请贵妃稍候!”
“皇上找我当然有事!”杨氏妃一把推开赵公公,一头撞了进去。几步来到寝屋门口,却见寝帐里红浪翻滚,杨氏妃瞪大眼睛认出了谁和谁,气得直咬牙,但火气再大,她还是止住了脚步,在寝屋门口站了一会,又退到外间,杨氏妃深知:要想得到太宗这样皇帝的喜欢,一个最大的准则,就是不要表现出争风吃醋,性情刚烈的马上皇帝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凝神听了一会儿,见里面没有了动静,杨氏妃亲自端一盆温水走进寝屋,微微笑着,一副无怨无悔的贤淑模样。
“皇上,洗洗吧,看看,可把皇上累坏了。”杨氏妃拧一把热毛巾,轻轻地给太宗擦着。
太宗见杨氏妃如此宽厚,喜出望外,拍拍躲在被底下的吴侍巾,笑着对杨氏妃说:
“屋里藏着这么漂亮的侍巾,为什么不告诉朕?”
杨氏妃甜甜地笑着,扯开被子,对吴侍巾说:“起来吧,得以侍候圣上,是你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侍巾到底是侍巾,听贵妃一招呼,不敢再赖床,忙爬起来,自家手忙腿乱地穿上衣服,又侍候太宗穿上衣服,而后一溜烟出去了。
“臣妾有喜了。”杨氏妃跪在寝床边,一边给太宗捶着腿,一边说道。
“好啊,好事!”太宗高兴地道:“朕的午膳就在你这用了。”
用过午膳,太宗又在杨氏妃处小憩了一会,方来到弘文殿,刚刚坐下,御史大夫杜淹就拿着手本,过来奏道:
“左骁卫大将军长孙顺德收人彩绢千匹,为人谋差。”
长孙顺德是国家的功臣,又是长孙皇后的族叔,德高望重,爵封薛国公。连长孙顺德都跟着受贿,太宗脸上有些挂不住,说:“顺德封邑一千二百户,朕又赐他宫女,允其宿寝内省,可谓仁至义尽,为何敢乱吾法度?”
“传长孙顺德!”太宗叫道。
长孙顺德在宫中宿卫了一夜,回家喝了点酒,睡了一觉刚起床,听皇上急急地要召见,忙递上十两银子,问来召他的内侍:“皇上何事相召?”
那近侍把银子掖起来,笑着说:“你收人彩绢的事犯了!”
长孙顺德一听,顿觉浑身无力,他整整衣服,硬着头皮跟着近侍来到弘文殿。太宗正在看书,长孙顺德进来,他眼也没抬一下,过了好半天才问道:
“干吗要收人家的彩绢?”
事已如此,长孙顺德只好老老实实说道:
“上月那天朝中无事,我正在家中暖阁喝点小酒,忽听门上说晋阳豪富朱参求见,当年我躲辽东兵役,亡命太原时,与朱参有旧。故人相见,没说的,就把他接进内厅。我们两个开怀畅饮,说到封邑时,我说家中人多,虽食邑一千二百户,仍觉捉襟见肘,不够花的,说着说着也就算了,不想过了几天,朱参将千匹采绢送到我府中,我想既然是老朋友,收下就收下吧……”长孙顺德边说边拿眼瞅着太宗,可太宗头也不抬,又似听,又似不听,长孙顺德见状,不敢怠慢,继续把该交代的事交代完——“后来朱参又来找我,说他一个儿子想在官场上锻炼锻炼,我想人家话已出来了,这事能办就给人家办了吧,于是我就给朱氏之子谋了个差使。臣本心并不是为了贪他那一千匹彩绢……”长孙顺德叨叨了半天,不见太宗回一句话,心里更觉得七上八下不得安,但又不敢挪动一步,只得像个桩子似的竖在那里,一动不动。
“你下去吧。”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一个近侍过去了推了他一下说,“皇上赐绢五十匹,命你下去领。”
受贿的事不但没受任何责备,反而又领到皇上赐给的五十匹绢,长孙顺德直觉老脸滚烫。心里说,这是皇上说我老来贪财,羞我啊!回到家中,长孙顺德令人把千匹彩绢退给朱参,朱氏之子的官不用说,也早叫御史台的人给抹了去。
长孙顺德因受贿赐绢的事很快传扬出去,大理少卿胡演气愤不过,蹬蹬跑上弘文殿,正色对太宗说:
“长孙顺德身为外戚元勋,食邑千二百户,不思安邦之策,却起祸乱之源,贪心不足,受人贿绢,坏大唐法度,罪不可赦,赐绢不宜!”
太宗耐心地向他解释道:
“顺德不学,若使其观摩有益于社稷者之事,当不致贪墨如是,我当与之共府库。今虽受贿,朕不罪责。彼有人性,得绢之辱,甚于受刑。如不知耻,一禽兽耳,杀之何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