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受陛下厚恩,杀身亦所不惜,又怎么在乎一只耳朵呢?”太宗视其忠贞,乃厚赐金帛,并升授为右骁卫大将军。第二年,薛延陀真珠可汗又遣其叔父沙钵罗泥热俟斤,入朝谢罪。沙钵罗泥热俟斤带来大批礼物,计貂皮三千张,牛、橐驼及马三万匹,玛瑙镜一架。礼重意思深,除表示愿与突厥和好,不冒犯大唐外,沙钵罗泥热俟斤还郑重其事地代真珠可汗向唐朝求婚,要求娶一个公主。
对和婚一事,太宗思虑好几天,这天召来房玄龄等几个近臣说道:“北狄世代为患,今薛延陀强,应早防之。朕熟思良久,惟有二策:一选十万精兵,击而虏灭,可保百年无事;二是遂其来请,准结婚姻,亦可获三十年安静,未知何者为宜?”
见太宗对和婚一事有些疑迟,房玄龄奏称:
“大乱之后,疮痍未复,兵凶战危,圣人所忌慎。和亲之策,实天下黎庶幸甚。”
太宗一听玄龄事调,也随之慷慨地说道:
“朕为苍生父母,若可利黎庶,又岂惜一女!”
拿定和亲的主意后,太宗赐宴殿中,款待薛延陀使者,且许把第十五女新兴公主嫁与真珠可汗。
过了不久,太宗又后悔起来,不舍得把亲生女儿新兴公主嫁于那薛延陀。这悔婚的话一说出来,群臣都以“天子无戏言”表示反对。太宗强词夺理道:
“朕若把公主嫁与那夷男,他仗着大国子婿的势力,深结党援,一旦不如意,勒兵南下,岂不成了‘养兽自噬’?今不许嫁女,诸部落知我摈弃,必争击薛延陀。”
何力也不想让公主许配给那夷男,向太宗献计道:
“臣闻礼重亲迎,最好是令夷男自迎公主,或至京师,或至灵武,臣料夷男必不敢来。夷男不至,何妨绝婚?况夷男性情暴戾,必因婚议不成,激成郁愤,上怒下疑,不出二三年,夷男必忧死,他日二子争立,内乱外离,不战自灭了。”
太宗一听,直夸何力“料事颇明”,叫人从驿馆里召来沙钵罗泥热俟斤,对他说:
“你回去转告真珠,让他务必亲自来迎公主,朕当亲送公主至灵州,与真珠面会。另外,既使娶我大国公主,聘礼少了会让四夷笑话,朕以为至少需要马十万匹,牛及橐驼五万头,羊二十万口,这些聘礼秋天时就要送来!”
沙钵罗泥热俟斤见求婚的任务已经完成,已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于是对太宗所提的条件满口答应,辞别太宗,拿着赏赐,欢天喜地回国去了。
真珠听讲唐朝许婚,大喜过望,表示要亲自去灵州迎娶,臣下交谏阻,真珠不从,命人向各部大力搜括马羊,以作聘礼。薛延陀无库厩,更兼大灾之后,杂畜减少,急切间难以办齐。操持大半年,好不容易才办齐这些聘礼,往唐国送时,又因道涉沙碛,畜口不得水源,耗死过半,因而失期不至。
太宗见薛延陀在规定的时间没有送来聘礼,心中暗喜,当即下诏责真珠愆期,并宣布与其绝婚。旋即把新兴公主嫁与长孙曦。真珠可汗吃个哑巴亏,只好自悔失期,又因国力衰弱,不敢再向唐朝索婚,只得遣使向唐朝赔礼道歉了事。
太宗成功地用计回绝了薛延陀,心中十分高兴。这天摆宴丹霄楼,喝到二八盅,已带有酒意的太宗不知又想起什么事来,对旁座的长孙无忌说:
“我能弃怨用才,无羞古人。可是魏征每次谏我,我若不从,我发言时,魏征就不理我,他这是什么毛病啊?”
长孙无忌不好意思评论魏征,只是嘿嘿着,望着魏征笑。魏征接过话头,拱手答道:
“臣以为事有不可,故谏,若不从辄应,惟皇上遂行之。”
太宗也是借着酒劲,给魏征提意见,听魏征又是常有理,讪讪而道:“你当时答应我,也是给我个面子,等过后咱再讨论那个事,难道不行?”
魏征一如既往,作风依旧,侃侃言道:
“昔舜告诫群臣:‘尔无面从,退有后言,’若当面答应,过后又反对,此等后言,非稷、契所以事尧、舜也!”
太宗本来想给魏征一个绊马腿,不想又被知识渊博的魏征劝谏一番,太宗转而大笑道:
“人言征举动疏慢,我但见其妩媚耳!”
侍宴的臣下们听了,也跟着笑起来,魏征离座,再拜言道:“陛下导臣使言,所以敢然;若不受,臣安敢数批逆鳞哉?”太宗虽然有时不满魏征不给他面子,但太宗毕竟有容人之量。魏征关键的时候也能引经据典,以理服人,适当地夸赞太宗是明君。太宗此时又变得高兴起来,命魏征喝下御酒一杯,当庭赋诗。酒意阑珊,其乐融融,魏征略一思索,口占一诗:
全诗以抒情的笔调赞扬了太宗经营天下,胜似闲庭信步的英雄气概。太宗得此诗,玩味不已,昂昂然有自诩之态,也挽起袖子,挥起狼毫,当场在宣纸上赋诗一首:
太宗工王羲之书,尤善飞白,醉意之中,这首《尚书》书写得老练飘逸。写完后,太宗兀自欣赏了一番,然后举起那幅字问:“谁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