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裴寂率五万大军浩浩荡荡来到介休。宋金刚见来军势大,乃据城坚守。裴寂也不打算攻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屯军在介休东南的度索原,人马饮用山上流下来的涧水,倒也不缺吃不缺喝。
宋金刚见唐军远远地躲在二十里开外,既不攻城,也不列阵,决定先发制人,主动出击。九月,宋金刚亲率一支部队,悄悄运动到度索原后山上,堵塞上流,切断涧水。涧水渐渐地断流了,裴寂却并不派探兵去察看上游,自我判断已到了枯水季节,需移兵营另就水源。十二日,裴寂拔营而起,欲退往南边的小明河。移营时,却并不按兵家常规,派出探兵,作出战斗准备。当兵士们抬着帐篷、背着铺盖等物资预备转移时,突然从背后的小山上冲下大队人马,摇旗呐喊,直扑唐军而来。一见这阵势,裴寂吓坏了。哆哆嗦嗦,未能组织有效的抵抗。两军相接,唐军一触即溃。裴寂身先士卒,率领亲随,夺命奔逃,一昼夜跑了二百多里路,窜至晋州以东。所部人马,死亡惨重,不知所终。晋州以北城镇皆失,惟有浩州独存。
裴寂上表谢罪,李渊不但不加斥责,还让他镇抚河东。
裴寂贪生怕死,派兵强迫虞、秦百姓入城堡,并烧掉老百姓的房舍,毁其待收的庄稼,搞所谓的“坚壁清野”。夏县人吕崇茂不堪其苦,率百姓杀掉县令,引宋金刚军为援,击败裴寂的清乡队。工作一时陷入僵局,裴寂身在险处,惶惶不可终日。就在这时,长安一纸旨令,将他召回长安。
回到长安,李渊仅将裴寂数落一顿,却并不加以处罚,仍日日留在身边,恩宠无比。
裴寂战败后,刘文静对其大加嘲讽,裴寂亦恨文静当初荐自己出征。两人矛盾越来越激烈,经常在朝堂上相互顶撞。一天,刘文静与弟弟通直散骑常侍刘文起一起喝酒,刘文起诉说裴寂以公报私,欺压自己。刘文静大怒,拔刀击柱说:“我必斩裴寂首!”
刘文静的房屋闹鬼,乃召巫师在星夜里披头散发、口衔钢刀,作法驱邪。刘文静有一个小妾,一向得不到宠爱,暗地里让其兄弟将此事上奏给李渊。
奏书里说刘文静深夜作法,有反叛之心,李渊弄不清怎么回事,乃交裴寂、萧瑀前去审问。
裴寂大喜,当即把刘文静捉来,拷打一顿,又搜罗一些材料,定刘文静有反叛之心,依律当死。
朝堂上,李渊提着材料,问刘文静如何口出怨言,欲杀大臣,刘文静争辩说:
“晋阳起兵之初,我为司马,地位与长史略同。裴寂无能之辈,如今却位为仆射,据有甲第。我东征西战,官赏却不异于众人。老母留京师,风雨无所庇护,实有不满之心,因醉发怨言而不能自保。”
李渊耳朵里早灌满了裴寂说刘文静的坏话,于是对群臣说:“观刘文静此言,反状已露!”
李世民叩头为刘文静辩护说:“昔在晋阳,是文静先定非常之策,才告裴寂知道。及攻克京城,二人地位待遇却悬殊很大,所以文静有一些怨言,但绝对不敢谋反。”
李纲、萧瑀也极力为文静辩护,言起兵元勋,绝无反叛之心。李渊被说不过,只得命人将刘文静释放了。
退朝后,裴寂意欲置刘文静死地,乃来到后宫,反复劝说李渊:“刘文静才略实冠时人,日久必不愿居人之下,且其性反复粗险。今天下未定,留之必贻后患!”架不住裴寂三说两说,李渊被说动了心,觉得刘文静还真是个危险分子。却又顾虑地说:
“朕已特免文静有二死之权,且文静为秦王府人,杀之将招致不满。”
裴寂一听就叫起来,又侃侃而谈:
“欲争天下,怎可有妇人之心,对反叛之人应毫不留情加以消灭,还管什么一死、二死。正因为刘文静为秦王府人,杀之才可镇慑群臣,让百官老老实实,主上才能无后顾之忧,轻取天下!”李渊一向亲近裴寂,低头沉思良久,想想裴寂之言也有道理,裴寂又怂恿了几句,李渊才当即下令禁卫军前去拿下刘文静,就地斩首。
刘文静临刑前长叹道:“悔不听秦王爷韬晦之言,才有今日,所谓‘飞鸟逝,良弓藏’,故不虚也。”
李世民正在王府中歇息,突然刘文静亲随刘德叩门紧急求见。客厅里,没等刘德说完,李世民飞奔出门就要去救人。刘德拦住李世民哭诉道:
“已经晚了,我来之时,刘大人已被斩首。”
闻听自己朝夕相处的密友的噩耗,李世民一下子惊住了,眼泪也禁不住地涌出。刘德跪在地上,手拿一封密信,呈上来说:“大人临死前密书一封,令我无论如何只交给王爷。”李世民接过密信,展开来看,但见上面写道:一山难容二虎,一国难容二主。大王天才英俊,必遭人忌恨,日后太子即位,大王恐蹈文静之辙,望早做大计,切记切记。臣刘文静临死再拜!
密信的内容和加黑点的“臣”字,让李世民惊骇不已。他低头又看了两遍,将信内容默记在心,而后,打起火镰,将密信烧掉。
李世民拉起地上的刘德说:“文静及文起已死,其后人就由你来照顾吧,所需钱粮由我王府拨付。密信一事,也不要再与人提起。”
刘德答应一声,含泪而去。李世民回到书房,仰卧在坐榻上,怅想良久,整个下午也没有出房门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