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祖的一番高论,连一向英明的秦王李世民也不得不点头称是。三天以后,窦建德被斩于市,而王世充一家几十口,则坐着大车,向巴蜀进发。后人多为之不平,讥笑李渊可赦而不赦,当诛而不诛,可又有谁知道李渊的那一番高论。
王世充躲过了初一,也没躲过十五。在徙往巴蜀,居雍州廨舍之时,王世充正和其兄王世恽闲聊,庆幸其全家不死,忽然门外马蹄得得,闯进来十几个大汉。其中一人手持敕书,高声大气地令王世充跪接敕书。王世充不敢怠慢,急令其兄一起跪下。来人却一言不发,拔出腰刀,“刷刷”,将王世充、王世恽杀死。来者是定州刺史独孤修德。其父独孤机曾事越王杨侗,越王被杀后,独孤机欲杀王世充归唐,事败被杀。独孤修德兄弟为父报仇,特地伪称敕书,杀死了王世充。
报了杀父之仇,独孤修德遂上书自首,情愿受罚,李渊也只得免去他刺史一职了事。李渊称帝时,仅据关中一隅,自武德元年起,秦王李世民亲自指挥了三场大战役,第一个战役消灭了西秦薛举、薛仁杲,铲除了唐王朝来自西北方面的威胁;第二个战役平定刘武周,收复并、汾失地,巩固唐王朝的大后方;第三个战役,历时一年,彻底打败了唐王朝的最有力的竞争对手——王世充、窦建德两个军事集团,取得了唐初统一战争决定性的胜利。秦王李世民杰出的军事才能,由此达到了辉煌的顶点,其功名威望与日俱增。高祖李渊以李世民功高盖世,自古旧官号不足以显其殊功,及别表徽号,用旌勋。武德四年冬十月,下诏加号秦王为天策上将、领司徒、陕东道大行台尚书令,位在诸王公之上,食邑增至二万户,并赐衮冕大礼服金辂轿一乘、玉璧一双、黄金六千斤、前后鼓吹九部之乐、班剑四十人。
在李世民的要求下,高祖又下诏特许天策府自置官属,计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军咨祭酒二人;典签四人;主簿二人;录事二人;记室参军事二人;功、仓、兵、骑、铠、士六曹参军各二人,参军事六人。天策府成了一个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独立的小政府。
秦王李世民自是红极一时,高祖李渊恐其有异心,为了平衡权力,又下一道诏书,以齐王李元吉从征洛阳,立有大功,特拜为大司空,也赐一套衮冕、金辂轿、双璧、黄金二千斤,前后鼓吹二部、班剑二十人。
朱雀门外的天策府里,堂上悬灯结彩,地下铺猩红地毯,周遭放置十二架锦围屏。秦王李世民大摆筵席,与属下将佐欢聚一堂。秦王堂中南坐,堂前东首带斜一席,坐着天策府中府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虞世南等文官僚属,堂前西首带侧一席,坐着大将秦琼、尉迟敬德等武官僚属。大家开怀痛饮,心满意足。乐队在檐前奏起九部曲乐。又有几名男女艺人在堂下轻扬姿态,玩江湖杂耍。整个天策府内外上下,一片歌舞欢乐之声。军咨祭酒苏世长将一巨大金爵斟满,走上前来,跪地捧上道:“大王功震寰宇,诸将佐军卿公推属下敬大王一爵酒。诸将属也一齐离座顿首。秦王急忙站起,接过金爵,令众人坐下,方道:
“本王素不能饮,然这爵酒本王当一饮而尽,还望众卿在欢乐之时,不忘使命,努力向前,发扬广大,为我天策府继续建功立业。”
“我等自当从命!”众人一齐唱道。
秦王听了,满意地点点头,端起金爵,将酒一饮而尽,众人随之发出一片欢呼声。
诸人痛饮,至晚方散,秦王留下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三人来到后堂密室中,秦王说道:
“向日领兵在外,诸事可以便宜处分。如今留居京城,三位有何新的打算?”
小小的密室里,连个窗户都没有,乃秦王为议密事所特建。长孙无忌、房玄龄、杜如晦是秦王最亲近的心腹之人。在这种环境下,自是无话不谈,长孙无忌说:
“圣上之下,除群臣以外,将逐渐形成壁垒分明的太子和我天策府一派。如今齐王位居司空,他为人自高自大,其势也不可小瞧,论军功威望,我天策府远胜于东宫和齐王府。从此以后,必将遭其倾轧。未雨绸缪,当今之计,要设立近期、中期、远期计划,以免被动。”
房玄龄沉吟一下说:
“原先我们设想的‘文学馆’要马上设立起来,一来收罗四方文士,以备将来,二是文学馆可以是我天策府的顾问决策机构。”
秦王点点头,说:“事不迟宜,明天我就奏明圣上,设立文学馆。”
房玄龄看着秦王说:“大王以后不可意气用事,在长安要注意结交权贵,尤其是内廷,圣上身边的贵妃们不可小瞧。近来她们屡次来向天策府为她们的属求官,大王要尽快答应她们。”
秦王又点点头:“与嫔妃们搞好关系是很重要,也可以私下里送一些宝货给她们。”
这时,一直不说话的杜如晦说:
“地方上的势力也不可忽视,大王挂名陕东道行台尚书令,东都洛阳等河南一带的州郡一定要牢牢抓住。大王可寻机奏明圣上,派屈突通大人镇守洛阳。”
见三位谋士所提皆中要害,秦王十分高兴,暗暗庆幸手下有如此智略之士。他接着杜如晦的话说:
“东都洛阳形胜险要,丢了哪里都不能丢了它,它是我们对付敌对势力的重要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