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末一句没说完就不说了,这是他裴寂一贯的风格,话让人听出意思来,又不全说出来。
封德彝也表现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说道:“秦王倚仗有大功,不服处在太子之下,如果不立他当太子,希望早点作出安排。”
高祖不说话,拿眼看着裴寂,意思要裴寂拿拿意见。裴寂想了许久,好像是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太平盛世,也不需要秦王来领兵打仗了。不如封秦王一个逍遥王,削其全部官职和兵权。限定一个地方让其终老一生,这样于国于家都有利。”
高祖听了,并不点头认可,但心里有了罢黜秦王的念头。转过一天,高祖召来萧瑀、陈叔达,想听听这两个直性子人的意见。
话一开头,高祖刚要把罢黜秦王的话说出来,陈叔达就第一个站出来旗帜鲜明地表示反对:
“秦王有大功于天下,绝对不可黜也,且性情刚烈,若加挫抑恐不胜忧愤,或有不测之疾,陛下悔之不及!”
说得有些道理,高祖仍不服气,又提起张婕妤父亲要地那件事,气呼呼地说:
“他也太过乖张,连朕的手诏都敢违背。”萧瑀接过话头说:
“此事事出有因,应另作别论。秦王以英名行事,处事端正,从未有什么违规的行为,一些枝节也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信口说出。”高祖听了这个话,听了那个话,心里拿不定主意,罢黜秦王的念头也渐渐地消了下去。
不打仗了,李世民的大半心思却要用在怎样对付东宫和齐王府上。除派张亮做陕东工作外,还在秘密策反李建成、李元吉的手下。这天下午,天下着毛毛细雨,李世民一身便装,乘着一顶不起眼的小轿,悄悄来到长孙无忌家中。
长孙无忌早早在角门口接着,两人是妹夫舅子关系,用不了多客气,李世民问:“人来了吗?”
“来了。”长孙无忌前头带路,引李世民一路曲里拐弯来到后院,后院西北角落柴禾垛旁,有一间杂物房,长孙无忌推门让李世民进去,好家伙,里面豁然开朗,装饰精致,桌椅床凳一应俱全,密室建得不错,李世民满意地点了点头。
密室没有窗户,几只大白烛燃得正旺,照得四壁亮闪闪的,靠墙案几旁边的太师椅上,早有一个人。见有人进来,忙站起身来:“秦王殿下。”那人认清了来人,就要跪下行礼,李世民紧走两步,一把搀住。
“这是太子率更寺内率更丞王至,”长孙无忌介绍说,“早已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请坐,坐下说。”李世民客气得不得了,亲自拉过椅子让给王珪。
王珪并没有显得受宠若惊,还一个礼,待秦王坐下,自己才从从容容坐下,静听秦王发话。
“前次差长孙先生送去一些薄礼,率更令丞为何又退了回来?”李世民微笑着问。
王珪答道:
“至职为太子率更令丞,收受殿下金银于理不合。”这话表面光滑,却有些于理不通。身为太子的人,私谒秦王难道于理应当?李世民笑着问:
“那率更令丞为何又帮我呢?”
“至一向佩服殿下,感殿下德威,心向殿下,为义而不为财也。”
这话李世民爱听,他连连点头,向王珪简略谈了谈目前形势,谈了谈他与太子、齐王的过节,王珪很明白这事,悉心听教。李世民见对方很诚实,最后又情不自禁许愿道:“率更令一心向我,他日必有厚报之时!”王珪看了一眼长孙无忌,说:
“此处没有外人,容至直言,东宫及齐王府私养骁勇,多达数千人,就在京师的军事实力而言,东宫加上齐王府要比秦府强大,殿下若想在非常时期掌握主动权,必须在玄武门将领身上下功夫。”
王至是聪明人,一语道破关键。玄武门即宫城北门,地位重要,是中央禁卫部队屯宁之所,控制玄武门,即把握了宫城的命脉。李世民老谋深算,早有此意,且已着手开展这方面的工作。但他仍显得有些不解地问王至:“玄武门门卫将领常何是东宫旧属,恐难以争取。”
王至拱手道:“殿下记得年上在东宫饮酒呕血时,淮安王抱殿下避往西宫,紧急之时,即是常何放行。若无忠心,定不会放过殿下的。常何虽随太子平定过河北,我观此人,私下还是敬慕殿下的。”
拉拢常何的工作,李世民已做得差不多了,今天王至提起这事,李世民装作不明白,顺便又问了一些常何的事。又聊了一些别的话,王至怕离开东宫久了有人怀疑,先告辞走了。李世民和长孙无忌就在密室摆开酒菜,密谈起来。说起李建成的猜忌和李元吉的蛮横,长孙无忌挑明话头说:“当今之势,非你即我,非生即死。殿下仁厚,不愿‘骨肉相残’,但东宫、齐王府却时刻准备‘骨肉相残’。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反正是下手,还不如早下手!”
长孙无忌直言不讳地阐明了自己的心意,李世民早已在心里想过,要想实现自己君临天下的抱负,只有策动政变;政变的第一步就要杀掉李建成、李元吉。骨肉相残,这是怎样一个局面?李世民在心里千思万想过。干,就要成功,若不成功,徒落个千古骂名,惹天下人耻笑。
即使在大舅子兼心腹面前,李世民也表现得很含蓄,他沉默了一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