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磁州刺史的密报,李世民把密报递给王珪,说:“你看看这事当如何处理?”
王珪接过密报,浏览了一遍,反问皇太子李世民:“殿下觉得魏征做得如何?”
李世民哈哈笑道:“孤托付得人,可无忧也。”
王珪内心十分佩服新太子的大度和远见卓识,举一反三建议道:“李建成、元吉党羽,虽经敕令赦免,但仍不自安,有些地方官吏,为邀赏赐,常常告官追捕,造成了许多不安定的因素,请殿下再下一敕令:‘六月四日以前事连东宫及齐王,十七日前连李瑗者,并不得相告之,违者反坐!这样才能打消所有人的顾虑,安定人心,稳定局势。”
“行!”李世民爽快地答应道,“马上把这条敕令拟发下去!”
几经磨难几番死里逃生的秦王,终于迎来登上大位的这一天。武德九年(626年)八月八日,一个大吉大利的日子,东宫内外,布置得花团锦簇,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虎贲御林军挺胸凸肚,持枪翱刀,沿甬道两边次第排开,显示皇家的气派。手持朝天大喇叭的乐手们,鼓着腮帮,拉好姿式,静听乐官的命令。显德殿前,总管一切的长孙无忌,左观右瞧,检查完这个,又检查那个,指指点点,反复强调,生怕有哪一个细节出纰漏。
“长孙大人,殿下叫你。”一个近侍走过来说。
“我这就去。”
时已至仲秋,为了防止登基大典时有树叶子落下来煞风景,东宫的树叶子早被杆子打了好几遍,但秋风乍起,仍有不少树叶子无可奈何地落下来,飘落在崭新猩红的地毯上。长孙无忌一边快步往后殿走,一边指着地上的落叶命令随从:“叫人拾,快,随落随拾!”
李世民像新郎倌似的,站在殿里让近侍们侍候着,今儿是登基大典,这繁琐的舆服制度可不是闹着玩的,穿什么颜色,穿什么质地,先穿什么,后穿什么,一点也马虎不得。宫女们捧来沉甸甸的玄衣纁裳,小心地给新皇上一件件套上。玄衣纁裳故名思义上黑下红,衮服上绣着十二章纹、上衣有日、月、星辰、山、龙、华虫、火、宗彝;裳有:藻、粉米、黼、黻、此所谓日月星辰,取其照临;山,取其稳重;龙,取其应变;华虫(雉鸟)取其光明;粉米,取其滋养,黼为斧形,取其决断;黼为两兽相背形,取其明辨。反正所有的花纹图案都有讲头。
李世民摇摇头,这些章纹看起来有些杂乱,但仍不失庄重,李世民在镜子前左顾右看,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见长孙无忌进来,笑问:“孤这身衮服好看吗?”
长孙无忌也微笑着点了点头,从近侍手中接过那前圆后方、前低后高、作俯仰状、前后各有十二旒的大冕,戴在了李世民的头上,说:“这礼冠一戴上,就更是一个皇上了。黄帝尧舜垂衣裳而天下治,殿下英才天纵,君临天下后,必将给我大唐带来无尽的洪福。”
李世民整了整大冕,望了望镜子中的自己说:
“其实好多人都不知道,孤当皇帝不是为了追求权位,而是想真真正正为天下人谋福。”
长孙无忌连连点头,以无限崇敬的目光看着面前这个马上要成为皇帝的人,表示他对“为天下人谋福”那句话的深深认可。
“太上皇那边怎么样了?他还没决定来不来?”李世民问。
“是啊,太上皇也不说来,也不说不来。不过我们已准备了两套方案,决不会对太上皇失礼的。”
“还有一个时辰登基大典就要开始了。”李世民望了望窗外说,“你亲自到临湖殿去一趟,联系一下裴寂,确保万无一失。”
“好,我再嘱咐一下赞礼官,马上就去。”长孙无忌拱拱手走了。
天变冷了,但高祖和谁斗气似的,仍赖在临湖殿不走。秋风从清冷的湖面上吹来阵阵悲凉,高祖因年老伤情而变得混浊的眼睛不时地透过窗棂看着湖面,那里有他无尽的哀愁,也有他数不清的安慰,好像能突然从水面上升腾起他的李建成、元吉和十个孙子的影子。他又想起了老妻窦氏,他多少次喃喃地对她说:当了皇帝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要老,要死,若不刻意去追求个皇位,也许老妻你也不会死,一家几十口快快活活地生活在武功乡下。人,怎么也都是过一生,我们姓李的也不能霸占这个皇位万万年啊!当了这个皇帝,将来又有多少腥风血雨在等待着我们李氏子孙。
“皇上。”裴寂见高祖又陷入了沉思,忙唤了一句。
“别叫我皇上了。”高祖无力地摆了摆手。
“那……皇上,您还去出席登基典礼不?”
“你说我去不去?”
“那……您不去了?”
“哎——”高祖叹了一口气,“我谁也不想见,待会儿大典时,我要一伤心,流下泪来,会煞风景的,还是你代表朕去吧。”
裴寂指了指放在卧榻旁的衮冕:“这礼服皇上怎么也得穿上,等登基后,新皇上来,您还得受贺呢。”
“我会穿的,你去吧。”高祖对裴寂挑了挑眉毛,“你看,那边不放心,又派长孙大人来了。”
裴寂回头一看,果见长孙无忌来到了殿门口,忙站起来,以示尊重,待长孙无忌给高祖行过礼,裴寂拱手说:
“都准备好了,传国玉玺、受命玺、皇帝行玺、皇帝之玺、皇帝信玺、天子行玺、天子之玺、天子信玺,这八玺都准备妥当,待会就送往显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