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的言行举动明显有巴结新贵的味道,长孙无忌对此也习惯了,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掌管玺宝的符宝郎,符宝郎挎着七、八个描龙画凤的小黄布包,黄包里鼓鼓囊囊,显然放着人间重宝。长孙无忌点点头,拱手对高祖说:“太子殿下盼望皇上能驾临显德殿,接受太子、文武百官及藩国使节的朝贺。”
高祖摆了摆手,也不说话,正眼也不看长孙无忌,裴寂忙代答道:“皇上身体欠安,诏请皇太子便宜行事。”
不去正好!长孙无忌松口气,这省了我们多少繁文缛节,皇太子也可以正大光明地南面升座,接受来自八方的朝贺。
一切准备妥当,吉时也迈着坚定的步伐阔步来到。宏亮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皇宫内外,回荡在每一颗平静和不平静的人的心中,乐官眉毛一挑,手一挥,上千名吹鼓手喇叭朝天奏起了朝天乐。文武百官、藩国使节和百姓代表各按规定的方位站好。赞礼官一声吆喝,但见新皇帝李世民身着大衮冕,迈着八字步,从偏殿昂然而出。大家一见,没别的,磕头吧,忽啦啦跪倒一大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平身!”
“谢万岁!”
文武百官重新列班站好,中间留出一条通道,大司徒裴寂捧着传国玉玺,领着捧着其他七玺的符宝郎,一路走来,神情庄重地走上御阶,念了一番腔,方把玉玺郑重其事地献给李世民,李世民稍微检看了一下,又转给身后的新任符宝郎。“吾皇万岁万万岁!”大家忙又跪着叩头致贺。
“众卿平身!”李世民趁大伙跪拜的时候,动了动被大冕(长二尺四寸,宽一尺二寸)压得有些发酸的脖子,他放眼望去,但见彩旗猎猎,仪仗就位,金吾卫甲士自殿前一直布列到大门外,百官俯伏跪拜致贺,行礼如仪,所有人等莫不振恐肃敬,无敢喧哗失礼。当皇帝和做一个藩王就是不一样,除了后殿的那个老爷子,普天下都跪在你的脚下。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拼杀和血泪情仇,值啊!太值了!李世民心里默默地说道。“皇帝升殿了——”宣赞官吆喝道。
李世民缓缓转过身来,顿了顿,才迈步走进显德殿。显德殿虽不如太极殿高大宏伟,但经过半个多月的突击装修,却也呈现出一派金光灿烂、富丽堂皇的景象。镂空金漆御座设在六层台阶高台上,周围六根蟠龙金柱、梁、楣、天花板上都沥粉贴金彩画,更显皇家的尊贵。尤其气派的是,有四个身材高大的镇殿将军,站立于殿廷的四角以示威武。
李世民在御座上坐定,随后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正式登上了皇帝大位,是为唐太宗。
太宗下了第一道圣旨,遣大司徒裴寂与长孙无忌祭告南郊,同时大赦天下,关内及蒲、芮、虞、泰、陕、鼎六州免二年租调,其余给复一年。
接下来就是赐宴百官,君臣欢饮,雅乐溢于殿庭。人生在世,吃喝二事,平常有什么高兴事,大家都要举杯庆祝,更何况皇帝登基这样大吉大利、人间第一喜庆的日子。
太宗平常不大喝酒,本身酒量又不算大,今天因为太高兴了,多喝了两杯,人有些醉醺醺的,在近侍的搀扶下,飘飘然回到后殿。老贤妻长孙氏早就迎过来,嘘寒问暖,扶他在卧榻上坐下,亲手为他卸下各式各样的服饰。
“朕让他们安排册后大典,你下一步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了。”太宗喷着酒气对长孙氏说。勤勤恳恳的长孙氏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欢喜,仍然做一个贤惠的妻子所能做的一切,她奉上一杯热茶,看着太宗喝了几口,又为太宗除去内袜,把他的双足放到热水里,轻轻地撩水为他洗脚。“这事让宫人干就行了,你一个堂堂的皇后……”太宗一边享受着爱意,一边责怪着长孙氏。
“皇后再尊贵,也是皇上的妻子,也要尽一个妻子的责任。”长孙氏想说出这句话,但终于没有说,仍然轻柔地给太宗洗脚。
热水洗了脚后,换上新袜,又穿上柔软的便服,太宗人变得轻松多了,他斜躺在龙榻上,刚才的醉意已变成融融的享受。
“杨氏到哪里去了?”太宗眯着眼看着周围问。
杨氏就是李元吉的妃子,那个在大屠杀的早晨梨花带雨、顾盼生情,被李世民从屠刀下一把拽出的那个女子。长孙氏见新皇帝想杨氏,不以为怪,对旁边的宫人说:“召杨氏侍候皇上。”
由于李世民的宠爱,加之长孙氏的大度,杨氏在东宫内受到很好的礼遇,隔三差五地陪侍李世民,如今正值南面升座的喜庆日子,回到后殿的李世民闲心一来,马上又想到了杨氏。
杨氏玉质柔肤,态媚容冶,袅袅婷婷地走进内殿。长孙氏一见,领着宫人识趣地退了下去。杨氏莲步移至卧榻,偎到了太宗的怀里。
“你愿意侍候朕吗?”
“愿意。”杨氏的声音像莺儿一样缠绵动听,她用兰花指轻轻地抚摸着太宗的胸膛,“妾常常从梦中笑醒,妾哪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得以侍候皇上。”
“你还想元吉吗?”太宗审视着杨氏的反应。
这话显然有些煞风景,见太宗又来问此类话,杨氏也不傻,忙躲开元吉回答道:“妾心里装的都是皇上您。”
太宗哈哈大笑,手点着杨氏的鼻子说:“朕就喜欢你这个机灵劲。元吉虽然死了,但朕也不会亏待他,过一段时间,朕还要隆重地礼葬他和李建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