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毛风日夜尖叫着,一刻不肯停歇。夹着雪的飚风把地面撕去一层皮,如同刀刃刮过肋骨,到处都是光秃秃的灰白,冰冷坚硬的灰白世界。
唯一有点活气儿只有那两座毡帐,毡帐里的人和牲畜仍然柔软,温热。最后一只羊杀掉了。大家盯着它的每根筋,每滴血,似乎眼睛能尝到羊肉的滋味。羊肉味引来了夜游的饿狼,它们在帐门外整夜嗥叫,诃额伦将刀子交到铁木真手里,当着全家人的面宣布,如今铁木真是全家最大的男人,以后,分配食物的事情由他做主。
铁木真郑重地接过了刀子。
别克帖饿疯了,抓起刀子想去杀马。铁木真与合撒尔把他按住了。帐门外的狼嗥叫了整整一夜。
终于,风停了。铁木真一出帐门就看见了狼群,一只公狼不近不远地在雪地里徜徉,瘪瘪的肚子吊在腰上,铁木真能感觉到它的目光伸过来,触在他的额上,粗糙,冰凉。
他们去寻找猎物,铁木真与合撒尔一伙,别克帖与别勒古台一伙。铁木真对他的兄弟们说,无论是谁,无论捉住什么,哪怕是一只告天雀,都要交给他,让他带回帐里与全家人分食。
有一天,别克帖捉到一只雪兔。和别勒古台独吃了。合撒尔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铁木真,铁木真清楚地知道,告诉母亲没有用处,凭他现在的力气,也打不过别克帖。
又一天,别格帖来取前一天藏好的食物,碰到铁木真。铁木真拉圆了弓箭指着他。别克帖说,铁木真你不要吓唬我,你的手不要发抖,你若不敢放箭你就不是也速该的儿子。铁木真把箭放了出去,合撒尔也放了箭,两支箭一前一后刺穿了别克帖的心口。
诃额伦赶来,指着铁木真骂道:你看我们的处境,身边除了自己的影子没一个伴,除了马尾巴没一条鞭子,还不够可怜么?你们自己倒自相厮杀起来,像自食胞衣的狗一般!诃额伦流着泪,亲手将别克帖埋了。
当天夜里,白毛风又呼啸起来。一连刮了三天。
铁木真挣扎着站起身,他一定要找到食物救活全家,直到吐完最后一口热气。当铁木真拿着弓箭踩进厚厚的雪里,迎头看见那头公狼就立在帐门外,它身上积满了雪,半蹲着,前腿直立,仿佛要迎面扑上来。铁木真吓了一跳,拉开弓箭已经来不及了。可是狼没有扑上来,像块石头,保持着它一贯的姿势,饿瘪的肚子垂挂在腰间,身体前倾,昂着头,耳朵刀子一样直竖着。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