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子璨 玮 琮 潘美 李超附
曹彬,字国华,真定灵寿人。父芸,成德军节度都知兵马使。彬始生周岁,父母以百玩之具罗于席,观其所取。彬左手持干戈,右手持俎豆,斯须取一印,他无所视,人皆异之。及长,气质淳厚。汉乾祐中,为成德军牙将。节帅武行德见其端懿,指谓左右曰:“此远大器,非常流也。”周太祖贵妃张氏,彬从母也。周祖受禅,召彬归京师。隶世宗帐下,从镇澶渊,补供奉官,擢河中都监。蒲帅王仁镐以彬帝戚,尤加礼遇。彬执礼益恭,公府燕集,端简终日,未尝旁视。仁镐谓从事曰:“老夫自谓夙夜匪懈,及见监军矜严,始觉己之散率也。”
显德三年,改潼关监军,迁西上阁门使。五年,使吴越,致命讫即还。私觌之礼,一无所受。吴越人以轻舟追遗之,至于数四,彬犹不受。既而曰:“吾终拒之,是近名也。”遂受而籍之以归,悉上送官。世宗强还之,彬始拜赐,悉以分遗亲旧而不留一钱。出为晋州兵马都监。一日,与主帅暨宾从环坐于野,会邻道守将走价驰书来诣,使者素不识彬,潜问人曰:“孰为曹监军?”有指彬以示之,使人以为绐己,笑曰:“岂有国戚近臣,而衣弋绨袍、坐素胡床者乎?”审视之方信。迁引进使。
初,太祖典禁旅,彬中立不倚,非公事未尝造门,群居燕会,亦所罕预,由是器重焉。建隆二年,自平阳召归,谓曰:“我畴昔常欲亲汝,汝何故疏我?”彬顿首谢曰:“臣为周室近亲,复忝内职,靖恭守位,犹恐获过,安敢妄有交结?”迁客省使,与王全斌、郭进领骑兵攻河东平乐县,降其将王超、侯霸荣等千八百人,俘获千余人。既而贼将蔚进率兵来援,三战皆败之。遂建乐平为平晋军。乾德初,改左神武将军。时初克辽州,河东召契丹兵六万骑来攻平晋,彬与李继勋等大败之于城下。俄兼枢密承旨。
二年冬,伐蜀,诏以刘光毅为归州行营前军副部署,彬为都监。峡中郡县悉下,诸将咸欲屠城以逞其欲,彬独申令戢下,所至悦服。上闻,降诏褒之。两川平,全斌等昼夜宴饮,不恤军士,部下渔夺无已,蜀人苦之。彬屡请旋师,全斌等不从。俄而全师雄等构乱,拥众十万,彬复与光毅破之于新繁,卒平蜀乱。时诸将多取子女玉帛,彬橐中唯图书、衣衾而已。及还,上尽得其状,以全斌等属吏。谓彬清介廉谨,授宣徽南院使、义成军节度使。彬入见,辞曰:“征西将士俱得罪,臣独受赏,恐无以示劝。”上曰:“卿有茂功,又不矜伐,设有微累,仁赡等岂惜言哉?惩劝国之常典,可无让。”
六年,遣李继勋、党进率师征太原,命为前军都监,战洞涡河,斩二千余级,俘获甚众。开宝二年,议亲征太原,复命为前军都监,率兵先往,次团柏谷,降贼将陈廷山。又战城南,薄于濠桥,夺马千余。及太祖至,则已分砦四面,而自主其北。六年,进检校太傅。
七年,将伐江南。九月,彬奉诏与李汉琼、田钦祚先赴荆南发战舰,潘美帅步兵继进。十月,诏以彬为升州西南路行营马步军战棹都部署,分兵由荆南顺流而东,破峡口砦,进克池州,连克当涂、芜湖二县,驻军采石矶。十一月,作浮梁,跨大江以济师。十二月,大破其军于白鹭洲。
八年正月,又破其军于新林港。二月,师进次秦淮,江南水陆十余万陈于城下,大败之,俘斩数万计。及浮梁成,吴人出兵来御,破之于白鹭洲。自三月至八月,连破之,进克润州。金陵受围,至是凡三时,吴人樵采路绝,频经败衄,李煜危急,遣其臣徐铉奉表诣阙,乞缓师,上不之省。先是,大军列三砦,美居守北偏,图其形势来上。太祖指北砦谓使者曰:“吴人必夜出兵来寇,尔亟去,令曹彬速成深沟以自固,无堕其计中。”既成,吴兵果夜来袭,美率所部依新沟拒之,吴人大败。奏至,上笑曰:“果如此。”
长围中,彬每缓师,冀煜归服。十一月,彬又使人谕之曰:“事势如此,所惜者一城生聚,若能归命,策之上也。”城垂克,彬忽称疾不视事,诸将皆来问疾。彬曰:“余之疾非药石所能愈,惟须诸公诚心自誓,以克城之日,不妄杀一人,则自愈矣。”诸将许诺,共焚香为誓。明日,稍愈。又明日,城陷。煜与其臣百余人诣军门请罪,彬慰安之,待以宾礼,请煜入宫治装,彬以数骑待宫门外。左右密谓彬曰:“煜入或不测,奈何?”彬笑曰:“煜素愞无断,既已降,必不能自引决。”煜之君臣,卒赖保全。自出师至凯旋,士众畏服,无轻肆者。及入见,刺称“奉敕江南干事回”,其谦恭不伐如此。
初,彬之总师也,太祖谓曰:“俟克李煜,当以卿为使相。”副帅潘美预以为贺。彬曰:“不然,夫是行也,仗天威,遵庙谟,乃能成事,吾何功哉,况使相极品乎!”美曰:“何谓也?彬曰:“太原未平尔。”及还,献俘。上谓曰:“本授卿使相,然刘继元未下,姑少待之。”既闻此语,美窃视彬微笑。上觉,遽诘所以,美不敢隐,遂以实对。上亦大笑,乃赐彬钱二十万。彬退曰:“人生何必使相,好官亦不过多得钱尔。”未几,拜枢密使、检校太尉、忠武军节度使。
太宗即位,加同平章事。议征太原,召彬问曰:“周世宗及太祖皆亲征,何以不能克?”彬曰:“世宗时,史彦超败于石岭关,人情惊扰,故班师;太祖顿兵甘草地,会岁暑雨,军士多疾,因是中止。”太宗曰:“今吾欲北征,卿以为何如?”彬曰:“以国家兵甲精锐,剪太原之孤垒,如摧枯拉朽尔,何为而不可。”太宗意遂决。太平兴国三年,进检校太师,从征太原,加兼侍中。八年,为弭德超所诬,罢为天平军节度使。旬余,上悟其谮,进封鲁国公,待之愈厚。
雍熙三年,诏彬将幽州行营前军马步水陆之师,与潘美等北伐,分路进讨。三月,败契丹于固安,破涿州,戎人来援,大破之于城南。四月,又与米信破契丹于新城,斩首二百级。五月,战于岐沟关,诸军败绩,退屯易州,临易水而营。上闻,亟令分屯边城,追诸将归阙。
先是,贺令图等言于上曰:“契丹主少,母后专政,宠幸用事,请乘其衅,以取幽蓟。”遂遣彬与崔彦进、米信自雄州,田重进趣飞狐,潘美出雁门,约期齐举。将发,上谓之曰:“潘美之师但先趣云、应,卿等以十万众声言取幽州,且持重缓行,不得贪利。彼闻大兵至,必悉众救范阳,不暇援山后矣。”既而,美之师先下寰、朔、云、应等州,重进又取飞狐、灵丘、蔚州,多得山后要害地,彬亦连下州县,势大振。每奏至,上已讶彬进军之速。及彬次涿州,旬日食尽,因退师雄州以援饷馈。上闻之曰:“岂有敌人在前,反退军以援刍粟,失策之甚也。”亟遣使止彬勿前,急引师缘白沟河与米信军会,案兵养锐,以张西师之势;俟美等尽略山后地,会重进之师而东,合势以取幽州。时彬部下诸将,闻美及重进累建功,而已握重兵不能有所攻取,谋议蜂起。彬不得已,乃复裹粮再往攻涿州。契丹大众当前,时方炎暑,军士乏困,粮且尽,彬退军,无复行伍,遂为所蹑而败。
彬等至,诏鞫于尚书省,令翰林学士贾黄中等杂治之,彬等具伏违诏失律之罪。彬责授右骁卫上将军,彦进右武卫上将军,信右屯卫上将军,余以次黜。四年,起彬为侍中、武宁军节度使。淳化五年,徙平卢军节度。真宗即位,复检校太师、同平章事。数月,召拜枢密使。
咸平二年,被疾。上趣驾临问,手为和药,仍赐白金万两。问以后事,对曰:“臣无事可言。臣二子材器可取,臣若内举,皆堪为将。”上问其优劣,对曰:“璨不如玮。”六月薨,年六十九。上临哭之恸,对辅臣语及彬,必流涕。赠中书令,追封济阳郡王,谥武惠;且赠其妻高氏韩国夫人;官其亲族、门客、亲校十余人。八月,诏彬与赵普配飨太祖庙庭。
彬性仁敬和厚,在朝廷未尝忤旨,亦未尝言人过失。伐二国,秋毫无所取。位兼将相,不以等威自异。遇士夫于途,必引车避之。不名下吏,每白事,必冠而后见。居官奉入给宗族,无余积。平蜀回,太祖从容问官吏善否,对曰:“军政之外,非臣所闻也。”固问之,唯荐随军转运使沈伦廉谨可任。为帅知徐州日,有吏犯罪,既具案,逾年而后杖之,人莫知其故。彬曰:“吾闻此人新娶妇,若杖之,其舅姑必以妇为不利,而朝夕笞詈之,使不能自存。吾故缓其事,然法亦未尝屈焉。”北征之失律也,赵昌言表请行军法。及昌言自延安还,被劾,不得入见。彬在右府,为请于上,乃许朝谒。
子璨、珝、玮、玹、、珣、琮。珝娶秦王女兴平郡主,至昭宣使。玹左藏库副使,尚书虞部员外郎,珣东上阁门使,琮西上阁门副使。玘之女,即慈圣光献皇后也。芸,累赠魏王。彬,韩王。,吴王,谥曰安僖。之子佾、傅。佾见《外戚传》。傅,后兄也,荣州刺史,谥恭怀。
璨字韬光,性沉毅,善射,以荫补供奉官。常从彬征讨,得与计议,彬以为类己,特钟爱焉。
迁宫苑副使,出为高阳关及镇、魏、并、代、赵五州都监。雍熙中,命知定州,改尚食使。淳化二年,领富州刺史,徙知代州。明年,擢为镇州行营钤辖,徙绥、银、夏、麟、府等州钤辖。契丹入寇,屡战有功。诸将多欲穷追,璨虑有伏,力止之。至道初,迁四方馆使、知灵州,徙河西钤辖,改引进使。范廷召将兵出塞,命璨为之副。丁外艰,起复,为鄜延路副都部署,拜赵州刺史,领武州团练使,充麟、府、浊轮副部署。出蕃兵邀继迁,俘馘甚众。入为枢密都承旨,改领亳州团练使。
契丹入寇,命为镇、定、高阳关三路行营都钤辖,领康州防御使,再知定州。明年冬,拜侍卫马军副都指挥使、天德军节度。入为东京旧城都巡检使,连拜彰国、保静、武宁、忠武等军节度使。在禁卫十余年,未尝忤旨。天禧三年春,以足疾授河阳节度使、同平章事。卒,年七十,赠中书令,谥武懿。
璨起贵胄,以孝谨称,能自奋厉,以世其家。习知韬略,好读《左氏春秋》,善抚士卒,兼著威爱。虽轻财不逮其父,而敬人和厚,亦有父风。子仪,官至耀州观察使。
玮字宝臣。父彬,历武宁、天平军节度使,皆以玮为牙内都虞候,补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沉勇有谋,喜读书,通《春秋三传》,于《左氏》尤深。李继迁叛,诸将数出无功,太宗问彬:“谁可将者?”彬曰:“臣少子玮可任。”即召见,以本官同知渭州,时年十九。
真宗即位,改内殿崇班、知渭州。驭军严明有部分,赏罚立决,犯令者无所贷。善用间,周知虏动静,举措如老将。彬卒,请持丧,不允,改阁门通事舍人。迁西上阁门副使,徙知镇戎军。李继迁虐用其国人,玮知其下多怨,即移书诸部,谕以朝廷恩信,抚养无所间,以动诸羌。由是康奴等族请内附。继迁略西蕃还,玮邀击于石门川,俘获甚众。以镇戎军据平地,便于骑战,非中国之利,请自陇山以东,循古长城堑以为限。又以弓箭手皆土人,习障塞蹊隧,晓羌语,耐塞苦,官未尝与兵械资粮,而每战辄使先拒贼,恐无以责死力,遂给以境内间田。春秋耕敛,州为出兵护作,而蠲其租。
继迁死,其子德明请命于朝。玮言:“继迁擅河南地二十年,兵不解甲,使中国有西顾之忧。今国危子弱,不即捕灭,后更强盛,不可制。愿假臣精兵,出其不意,禽德明送阙下,复河西为郡县,此其时也。”帝方以恩致德明,不报。既而西延家、妙俄、熟魏数大族请拔帐自归,诸将犹豫不敢应。玮曰:“德明野心,不急折其翮,后必飏去。”即日,将其士薄大都山,受降者内徙,德明不敢拒。迁西上阁门使,为环庆路兵马都钤辖,兼知邠州。封泰山,进东上阁门使。
帝以玮习知河北事,乃以为真定路都钤辖,领高州刺史。玮尝上泾原、环庆两道图。至是,帝以示左右,曰:“华夷山川城郭险固出入战守之要,举在是矣。”因敕别绘二图,以一留枢密院,一付本道,俾诸将得按图计事。复为泾原路都钤辖兼知渭州,与秦翰破章埋族于武延川,分兵灭拨臧于平凉,于是陇山诸族皆来献地。玮筑堡山外,为笼竿城,募士兵守之。曰:“异时秦、渭有警,此必争之地也。”祀汾阴,进四方馆使。逾年,上表还州事,愿专督军旅。帝不欲遽更守臣,以密诏敦谕之。改引进使、英州团练使,复知秦州,兼泾、原仪、渭、镇戎缘边安抚使。
时唃厮嵒强盛,立遵佐之。立遵乃上书求号“赞普。”玮言:“赞普,可汗号也。立遵一言得之,何以处唃厮嵒邪?且复有求,渐不可制。”乃以立遵为保顺军节度使,恩如厮铎督。西羌将举事,必先定约束,号为“立文法”。唃厮嵒使其舅赏样丹与厮敦立文法于离王族,谋内寇。玮阴结厮敦,解宝带予之。厮敦感激,求自效,间谓玮曰:“吾父何所使?欲吾首,犹可断以献。”玮曰:“我知赏样丹时至汝帐下,汝能为我取赏样丹首乎?”厮敦愕然应之。后十余日,果断其首来。厮敦因献南市地。南市者,秦、渭之厄也,玮城之,表厮敦为顺州刺史。
初,张佶知秦州,置四门砦,侵夺羌地,羌人多叛去,畏得罪不敢出。玮招出之,令入马赎罪,还故地,至者数千人,每送马六十匹,给彩一端。筑弓门、冶坊、床穰、静戎、三阳、定西、伏羌、永宁、小洛门、威远十砦,浚壕三百八十里,皆役属羌厢兵,工费不出民。伏羌首领厮鸡波、李磨论私立文法,玮潜兵灭其帐。其年,唃厮嵒率众数万大入寇,玮迎战三都谷,追奔三十里,斩首千余级,获马牛、杂畜、器仗三万余。迁客省使、康州防御使。马波叱臈立栅野吴谷,玮选募神武军二百人,斩栅,获生口、孳畜甚众。
宗哥大首领甘遵治兵于任奴川,玮遣间杀遵,及破鱼角蝉所立文法于吹麻城。既而河州、洮兰、安江、妙敦、邈川、党逋诸城皆纳质为熟户。时玮作堑抵拶嵒咙。拶嵒咙,西蕃要害地也。先是,玮遣小吏杨知进护赐物通甘州可汗王,还过宗哥界,立遵邀知进,语曰:“秦州大人直以兵入拶嵒咙来,幸为我言,愿罢兵,岁入贡,约蕃汉为一家。”因使种人党失毕陵从知进来献马。自是唃厮嵒势蹙,退保碛中不出。秦人请刻石纪功,有诏褒之。
天禧三年,德明寇柔远砦,都巡检杨承吉与战不利。以玮为华州观察使、鄜延路副都总管、环、庆、秦等州缘边巡检安抚使。委乞、骨咩、大门等族闻玮至,归附者甚众。拜宣徽北院使、镇国军节度观察留后、签书枢密院事。
宰相丁谓逐寇准,恶玮不附己,指为准党。除南院使、环庆路都总管安抚使。乾兴初,谪左卫大将军、容州观察使、知莱州。玮以宿将为谓所忌,即日上道,从弱卒十余人,不以弓韔矢箙自随。谓败,复华州观察使、知青州,徙天雄军,以彰化军节度观察留后知永兴军。拜昭武军节度使、知天雄军。以疾守河阳,数月,为真定府、定州都总管,改彰武军节度使。卒,赠侍中,谥武穆。
玮用士,得其死力。平居甚闲暇,及师出,多奇计,出入神速不可测。一日,张乐饮僚吏,中坐失玮所在,明日,徐出观事,而贼首已掷庭下矣。尝称疾,加砭艾,卧阁内不出。会贼至,玮奋起裹创,被甲跨马,贼望见,皆遁去。将兵几四十年,未尝少失利。唃厮嵒闻玮名,即望玮所在,东向合手加颡。契丹使过天雄,部勒其下曰:“曹公在此,毋纵骑驰驱也。”真宗慎兵事,凡边事,必手诏诘难至十数反,而玮守初议,卒无以夺。后虽他将论边事者,往往密付玮处之。
渭州有告戍卒叛入夏国者,玮方对客奕棋,遽曰:“吾使之行也。”夏人闻之,即斩叛者,投其首境上。羌杀边民,入羊马赎罪。玮下令曰:“羌自相犯,从其俗;犯边民者,论如律。”自是无敢犯。
环、庆属羌田多为边人所市,致单弱不能自存,因没彼中。玮尽令还其故田,后有犯者,迁其家内地。所募弓箭手,使驰射,较强弱,胜者与田二顷。再更秋获,课市一马,马必胜甲,然后官籍之,则加五十亩。至三百人以上,团为一指挥。要害处为筑堡,使自堑其地为方田环之。立马社,一马死,众出钱市马。降者既多,因制属羌百帐以上,其首领为本族军主,次为指挥使,又其次为副指挥使,不及百帐为本族指挥使。其蕃落将校,止于本军叙进,以其习知羌情与地利,不可徙他军也。开边壕,率令深广丈五尺;山险不可堑者,因其峭绝治之,使足以限敌,后皆以为法。天雄卒有犯盗者,众谓狱具必杀之,玮乃处以常法。人或以为疑,玮笑曰:“临边对敌,斩不用命者,所以令众吾,非好杀也。治内郡,安事此乎?”
初守边时,山东知名士贾同造玮,客外舍。玮欲按边,即同舍,邀与俱。同问:“从兵安在?”曰:“已具。”既出就骑,见甲士三千环列,初不闻人马声。同归,语人曰:“玮殆名将也。”玮为将不如其父宽,然自为一家。嘉祐八年,诏配享仁宗庙庭。
琮字宝章。兄珝,娶秦王女兴平郡主。琮幼时,从主入禁中,太宗置膝上,拊其背曰:“曹氏有功我家,此亦佳儿也。”
及彬领镇海军节度使,补衙内都指挥使。彬卒,时迁西头供奉官、阁门祗候、勾当骐骥院、群牧估马司,市马课有羡,再迁西上阁门副使。与曹利用连姻,利用贬,出为河阳兵马都监,领内军器库,迁东上阁门使、荣州刺史。仁宗册琮兄女为后,礼皆琮主办,除卫州团练使。琮因奏曰:“陛下方以至公属天下,臣既备后族,不宜冒恩泽,乱朝廷法。族人敢因缘请托,愿致于理。”时论称之。
出为环庆路马步军总管、知邠州,迁秦州防御使、秦凤路副都总管兼知秦州。度羡材为仓廪,大积谷古渭、冀城。生羌屡入钞边,琮怀以恩信,击牛酾酒犒之,多请内属。
宝元初南郊,召入侍祠。会元昊反,拜同州观察使,复知秦州,上攻、守、御三策。久之,兼同管勾泾原路兵马、定国军节度观察留后。刘平、石元孙败,关辅震恐。琮请籍民为义军,以张兵势,于是料简乡弓手数万人。贼寇山外,还天都,劫仪、秦属户。琮发骑士,设伏以待之,贼遂引去。琮欲诱吐蕃犄角图贼,得西川旧贾,使谕意。而沙州镇王子遣使奉书曰:“我本唐甥,天子实吾舅也。自党项破甘、凉,遂与汉隔。今愿率首领为朝廷击贼。”帝善琮策,改陕西副都总管、经略安抚招讨副使,拜步军副都指挥使。与夏竦屯鄜州,还为马军副都指挥使,以疾卒。帝临奠,后并出临丧,就第成服。赠安化军节度使兼侍中,谥忠恪。
琮小心谨畏,善赞谒,御军整严,死时家无余赀。子牷,皇城使、嘉州防御使。牷子诗,尚鲁国大长公主。
潘美,字仲询,大名人。父璘,以军校戍常山。美少倜傥,隶府中典谒。尝语其里人王密曰:“汉代将终,凶臣肆虐,四海有改卜之兆。大丈夫不以此时立功名、取富贵,碌碌与万物共尽,可羞也。”会周世宗为开封府尹,美以中涓事世宗。及即位,补供奉官。高平之战,美以功迁西上阁门副使。出监陕州军,改引进使。世宗将用师陇、蜀,命护永兴屯兵,经度西事。
先是,太祖遇美素厚,及受禅,命美先往见执政,谕旨中外。陕帅袁彦凶悍,信任群小,嗜杀黩货,且缮甲兵,太祖虑其为变,遣美监其军以图之。美单骑往谕,以天命既归,宜修臣职,彦遂入朝。上喜曰:“潘美不杀袁彦,能令来觐,成我志矣。”
李重进叛,太祖亲征,命石守信为招讨使,美为行营都监以副之。扬州平,留为巡检,以任镇抚,以功授秦州团练使。时湖南叛将汪端既平,人心未宁,乃授美潭州防御使。岭南刘鋹数寇桂阳、江华,美击走之。溪峒蛮獠自唐以来,不时侵略,颇为民患。美穷其巢穴,多所杀获,余加慰抚,夷落遂定。乾德二年,又从兵马都监丁德裕等率兵克郴州。
开宝三年,征岭南,以美为行营诸军都部署、朗州团练使,尹崇珂副之。进克富川,鋹遣将率众万余来援,遇战大破之,遂克贺州。十月,又下昭、桂、连三州,西江诸州以次降。美以功移南面都部署,进次韶州。
韶,广之北门也,贼众十余万聚焉。美挥兵进乘之,韶州遂拔,斩获数万计。鋹穷蹙,四年二月,遣其臣王珪诣军门求通好,又遣其左仆射萧漼、中书舍人卓惟休奉表乞降。美因谕以上意,以为彼能战则与之战,不能战则劝之守,不能守则谕之降,不能降则死,不能死则亡非此五者他不得受。美既令殿直冉彦衮部送漼等赴阙。
鋹复遣其弟保兴率众拒战,美即率厉士卒倍道趋栅头,距广州百二十里。鋹兵十五万依山谷坚壁以待,美因筑垒休士,与诸将计曰:“彼编竹木为栅,若攻之以火,彼必溃乱。因以锐师夹击之,万全策也。”遂分遣丁夫数千人,人持二炬,间道造其栅。及夜,万炬俱发,会天大风,火势甚炽。鋹众惊扰来犯,美挥兵急击之,鋹众大败,斩数万计。长驱至广州,鋹尽焚其府库,遂克之,擒鋹送京师,露布以闻。即日,命美与尹崇珂同知广州兼市舶使。五月,拜山南东道节度。五年,兼岭南道转运使。土豪周思琼聚众负海为乱,美讨平之,岭表遂安。
八年,议征江南。九月,遣美与刘遇等率兵先赴江陵。十月,命美为升州道行营都监,与曹彬偕往,进次秦淮。时舟楫未具,美下令曰:“美受诏,提骁果数万人,期于必胜,岂限此一衣带水而不径度乎?”遂麾以涉,大军随之,吴师大败。及采石矶浮梁成,吴人以战舰二十余鸣鼓溯流来趋利。美麾兵奋击,夺其战舰,擒其将郑宾等七人,又破其城南水砦,分舟师守之。奏至,太祖遣使令亟徙置战棹,以防他变。美闻诏即徙军。是夜,吴人果来攻砦,不能克。进薄金陵,江南水陆十万陈于城下,美率兵袭击,大败之。李煜危甚,遣徐铉来乞缓师,上不之省,仍诏诸将促令归附。煜迁延未能决,夜遣兵数千,持炬鼓噪来犯我师。美率精锐以短兵接战,因与大将曹彬率士晨夜攻城,百道俱进。金陵平,以功拜宣徽北院使。
秋,命副党进攻太原,战于汾上,破之,且多擒获。太平兴国初,改南院使。三年,加开府仪同三司。四年,命将征太原,美为北路都招讨,判太原行府事。部分诸将进讨,并州遂平。继征范阳,以美知幽州行府事。及班师,命兼三交都部署,留屯以捍北边。三交西北三百里,地名固军,其地险阻,为北边咽喉。美潜师袭之,遂据有其地。因积粟屯兵以守之,自是北边以宁。美尝巡抚至代州,既秣马蓐食,俄而辽兵万骑来寇,近塞,美誓众衔枚奋击,大破之。封代国公。八年,改忠武军节度,进封韩国公。
雍熙三年,诏美及曹彬、崔彦进等北伐,美独拔寰、朔、云、应等州。诏内徙其民。会辽兵奄至,战于陈家谷口,不利,骁将杨业死之。美坐削秩三等,责授检校太保。明年,复检校太师。知真定府,未几,改都部署、判并州。加同平章事,数月卒,年六十七。赠中书令,谥武惠。咸平二年,配飨太宗庙庭。
子惟德至宫苑使,惟固西上阁门使,惟正西京作坊使,惟清崇仪使,惟熙娶秦王女,平州刺史。惟熙女,即章怀皇后也。美后追封郑王,以章怀故也。
惟吉,美从子,累资为天雄军驻泊都监。虽连戚里,能以礼法自饬,扬历中外,人咸称其勤敏云。
李超者,冀州信都人。为禁卒,常从潘美军中,主刑刀。美好乘怒杀人,超每潜缓之。美怒解,辄得释,以是全者甚众,人谓其有阴德。
子浚字德渊。中进士,累擢秘书、知康州。咸平中,入为刑部详覆、御史台推直官。屡上书言事,迁开封府推官,赐绯鱼。景德初,拜虞部员外郎兼侍御史知杂事,赐金紫。从幸澶渊,颇上疏言便宜。师还,命与陈尧咨安抚河北。逾年,判吏部铨。浚居宪府,未再岁,帝宠待之,擢枢密直学士。宰相王旦言:“浚虽有剸剧才,然骤历清切,时望未允。”真宗曰:“朕业已许之矣。”寻知开封,能检察隐微,京师称之。累迁至右司郎中,出知秦州,暴疾卒。浚与李宗谔同岁同月后一日生,其卒也亦后一日,众以为异。
论曰:曹彬以器识受知太祖,遂膺柄用。平居,于百虫之蛰犹不忍伤,出使吴越,籍上私馈,悉用施予,而不留一钱;则其总戎专征,而秋毫无犯,不妄戮一人者,益可信矣。潘美素厚太祖,信任于得位之初,遂受征讨之托。刘鋹遣使乞降,观美所喻,辞义严正,得奉辞伐罪之体;则其威名之重,岂待平岭表、定江南、征太原、镇北门而后见哉?二人皆谥武惠,皆与配飨,两家子孙,皆能树立,享富贵。而光献、章怀皆称贤后,非偶然也。君子谓仁恕清慎,能保功名,守法度,唯彬为宋良将第一,岂无意哉?若李浚者,亦以材干自结主知,遂历清显。谓为阴德所致,理或然也。